麵對朱雄英的疑問,陳景恪給出的答案是:
“食利階層。”
這個概念之前陳景恪給他們講過,朱標馬上就猜到了他要說什麼:
“佛道不事生產,不用繳納賦稅,卻享受萬民供奉,肆意兼並土地財富。”
“導致兼並加劇,加重了王朝的負擔,致使王朝更快的走向滅亡。”
陳景恪頷首道:“殿下英明。”
“先秦時期階級高度固化,食利階層相對簡單,就是權貴階層。”
“秦朝大一統之後,食利階層變多了。”
“權貴官僚、士紳地主、豪強豪商……都是食利階層。”
“這麼多食利階層上下其手,財富和土地的兼並速度加快了很多倍。”
“一個王朝剛剛建立的時候,七成的土地掌握在朝廷和百姓手裡。”
“最多百年,就被兼並的差不多了。”
“接下來就開始走下坡路,再堅持個一兩百年就無力回天了。”
“即便出現一兩個中興之主,也隻能稍稍緩解一下矛盾,無力扭轉大局。”
“佛道也是食利階層,他們的出現加速了土地和財富兼並速度。”
“將大一統之後的王朝短壽歸結於佛道,是不公平的。”
“但他們的存在,確實在客觀上,加速了王朝的衰落。”
朱雄英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就說嘛,氣運之說虛無縹緲……”
朱元璋則若有所思的道:“那將佛道消滅,是不是就能延長王朝國祚了?”
陳景恪連忙搖頭說道:“不可能,佛道的誕生其實是曆史的必然。”
“人世多苦,百姓需要一種東西,帶給他們心靈的撫慰。”
“目前來看,宗教是最適合扮演這個角色的。”
“就算沒有佛道,還會有彆的宗教誕生,替代他們的位置。”
“所以佛道根本就不怕朝廷滅佛毀道,他們怕的是朝廷扶持另外一個宗教取代他們。”
“這也是我為什麼要用媽祖信仰,來敲打他們的原因。”
“不隻是佛道,彆的食利階層也同樣無法消滅,隻能打壓。”
“與其花心思去消滅他們,不如想想如何利用他們,想想如何抑製兼並。”
朱元璋無奈的道:“抑製兼並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啊。”
“曆朝曆代都在想辦法,可沒有一個朝代能成功的。”
朱標卻問道:“你看問題向來與人不同,可有辦法應對?”
陳景恪點點頭,說道:“兼並無法抑製,但可以用政策延緩兼並的速度。”
“曆朝曆代抑製兼並不成功,很大原因是他們對財富認識不清晰導致的。”
朱元璋精神一振,說道:“哦,給咱詳細說說。”
陳景恪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
“我們必須要認識到一點,財富兼並是人性使然,不可阻擋的。”
“有錢了就想賺更多錢,有地了就想買更多地,兼並就此產生。”
“所以,一味的限製是違反人性的,是不可能成功的。”
“這也是曆朝曆代,抑製土地兼並失敗的根本原因。”
朱元璋眉頭緊皺:“那怎麼辦?這王朝周期律,就真的跳不出去嗎?”
陳景恪說道:“雖然兼並無法阻止,但可以引導。”
朱元璋疑惑的道:“引導?怎麼引導?”
陳景恪回道:“在說引導之前,我們先重新認識一下財富是什麼。”
“現在在大家的認知裡,財富就是土地。”
“有錢了第一想到的就是買地,種地賺了錢也是買更多的地。”
朱元璋問道:“難道不是嗎?錢財總有花完的一天,土地才是永久的,能傳給子子孫孫的立家之本。”
陳景恪攤攤手說道:“看,連您都這麼認為,其他人肯定也會這麼想,然後拚命去購買土地。”
“在人性的驅使下,不論我們製定多麼嚴苛的法令來禁止土地兼並,都會被他們破壞。”
“想解決這個問題,就要重新定義財富,讓人們明白財富不隻是土地。”
“商鋪是財富、茶園是財富、掌握的手工技藝也是財富,購買的商船同樣是財富。”
“我們要引導有錢人,去經商,去置辦商鋪,去購買商船。”
朱元璋連連搖頭,道:“不成不成,經商可能會賠錢,船可能會沉沒,哪有土地穩妥。”
“這個道理那些人不可能不懂,怎麼會聽我們的去經商。”
陳景恪說道:“所以還需要一定的措施去引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