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臻儀雖然麵上紅的要滴血,卻仍然大著膽子說道:
“我雖然從未因自己的家境而自卑,但是我亦心知肚明,如今的婚姻乃是結兩姓之好。
周家同林家,門第可說是天壤之彆。
更有甚者,我與那尋常閨閣女兒不同,相比針黹女工,我更愛詩詞書算,又癡迷於天文與曆法、醫學數算,甚至還去學了騎馬射箭。
吾平生之願乃朝千詩、暮百藝,辨真理,研曆算。
我不願早早的囿於內宅那方寸之地,之前我便已經規劃好了,隨著祖母和父親去都中乃至關西遊曆。
西遊臨潼,東出山海,登臨五嶽,遍攬三江五湖,訪名勝古跡、見民俗物產。
恐怕不能如尋常女兒家一般相夫教子。”
趙婉岫卻絲毫不以為忤,反而調皮的對周臻儀眨了眨眼:
“我看臻儀你不該做我的兒媳,合該是我的女兒才是。
見了你,我恍惚見到了當初的自己。遊曆山海、丈量山河也是我平生之願。”
周臻儀聞言眼睛一亮:
太妃娘娘看起來那般的端莊守禮,原來背地裡竟同樣是這般不同於俗流嗎?
趙婉岫像是要把心中的所思所想全都傾吐出來:
“相夫教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拋頭露麵為人不恥;餓死事小失節事大;這都是那些男人給女子定下的禁錮,從來如此、大多如此,卻不代表就是對的。
女子如今不成科舉,但是沒有誰規定女子不能讀書,不能喜愛數算。
那些老古板總說什麼婦人女子,隻該操持酒食縫紉,若是操管握牘、吟弄文史翰墨,就是不安於室,牝雞司晨,沽名釣譽,我卻以為,男女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聖人都沒說過那些學問是專為了男子獨設的。
那些須眉濁物的排擠和刻薄,不過是因為他們嫉妒,害怕女人比他們做的更好罷了。
無論是林家還是王府,林夫人還是我,比起那等循規蹈矩的,我們都更喜歡你這般有自己的理想和風骨的女孩。
咱們女子不該是男子手裡的提線木偶,咱們家裡,女兒家也能熠熠生光,而不是因為嫁人而明珠蒙塵。”
周臻儀眸子亮晶晶的望著趙婉岫:
“我當初在江南的時候一心鑽研曆法,又同家人學了醫術。身邊就有閨秀鄙夷我離經叛道。
初時我還會有些許難過,後來我卻想明白了,日子是自己的,學識也是自己的,毀我譽我,不妨兩任之。
我學那些是因為自己喜歡,又不是為了討其他人開心。
喜歡我的人,不會因為我學醫學騎馬就對我棄如敝屣,詆毀討厭我的人也不會因為我循規蹈矩就因此閉口不言。”
趙婉岫讚許一笑:
“唯有弱者才會在意彆人的眼光。強者隻會改變彆人的想法。若是真能有易安居士,安國夫人那等成就,史書都為其留墨,區區庸人的臧否又何足道哉?”
周臻儀心說,是啊,安國夫人為國為民,出生入死,保家衛國,可以說是巾幗不讓須眉,哪個又會挑剔她曾經是官妓呢?
易安居士才華蓋壓男兒,縱然是士大夫也不得不為她的才華讚歎喝彩。
想到此處,她如同久旱逢甘霖,整個人仿佛都經曆了一場洗禮一般。
這是周臻儀在家人摯友之外頭一回得到認同和鼓勵,她心下止不住的歡喜和激動,不止是為了旁人的誇獎,而是知道吾道不孤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