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燔正老老實實的坐在一張茶幾前,好似一個向師父求教的小沙彌。
他對麵的人,大眼、高額、工字胡、招風耳,一開口就是一股低音炮的味道:“所以,你托人找我,就是為了個曲兒?”
“嗯。”陳燔一點頭,身子依舊坐得筆直。
“我!是拍電影的。”那男人拿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胸口,說話間濃鬱的雄性荷爾蒙氣息撲麵而來。
“是。”陳燔努力的做出不卑不亢的模樣,依然隻說了個單字。
“小子欸!你找一個拍電影的要曲子,不太講究吧!”男人說話的節奏獨特,有種莫名的說服力。
“但這曲子隻有您能幫忙要到版權!”陳燔不緊不慢的開口,“師哥,就當幫忙吧!”
“這可是我費勁心思才從人大師那兒約來的,你一開口就歸了你,這不合適吧?”那人往椅子上一靠,手裡的雪茄飄下幾縷煙灰。
“我出錢!”
“出多少?”
“您當初出多少,我現在就出多少!”
“那錢的事兒算是沒問題了,但離說服我,還缺點兒意思!”
“缺點意思?”
“嗯,至少光你帶的這點東西,不夠有意思!”那人指著茶幾上的龍井,一看就是超市裡現買的。
“那讓日本人寫得曲兒,配上我這分鏡頭,您覺得有沒有意思?”陳燔從包裡抽出一疊手稿,不多,就六七張紙。
“嗯?手藝不錯,你讓我看這個,是知道我隻會畫火柴人?!”那男人說著責怪的話,但語氣間卻不見火氣。
他翻著手稿反複看了會兒,然後接著開口道:“確實有點意思,不過你怎麼保證你的電影,不會埋沒了這曲子?”
“確實不能保證,我這隻最多隻能給你先看看劇本。”
“劇本是一定要看的,但那東西寫得好不見得你能拍得好,”薑文突然頓了頓,他也覺得這事兒提得有點過了,總不能為了一個片尾曲就讓你做個樣片出來吧?他想了想,於是開口問,“這樣,你回答我一個問題,答得好我就把這事兒給你辦嘍。”
“您問!”陳燔依舊畢恭畢敬,隻是背部愈發繃得緊了。
“小剛的新片看了麼?你給我挑幾個毛病出來!”
小剛的新片?《集結號》啊!網上吐槽的可不少,其中不乏真知灼見。可這是要考驗我什麼?挑哪個方麵來說?
陳燔略微考慮了下,決定隻聊細節不談意識:“片頭戰士小組協同作戰、行進過程中的持槍方式有問題。”
陳燔比劃了下端槍的動作,又繼續往下說:“這個動作是自動步槍普及後才開始有的持槍方式,發現敵人的時候隻要大概瞄準就可以邊運動邊連續射擊進攻。但單栓動步槍用這種模式命中率就太低效了,反倒會拖慢移動速度。或者也可以原地下蹲瞄準再射擊,單這麼一來又容易變成敵人的靶子。對於雜牌軍怎麼拿槍其實都無所謂,但對精銳部隊來說就不應該這樣。他應該是快速運動到掩體後,再找準時間瞄準進攻或者繼續移動到下一個地點……”
“可以了,”薑文揮手打斷陳燔的話,細節狂魔滿意的笑了笑,開口道:“說得挺好,當過兵?還是家裡有人是當兵的?”
“沒有,自己琢磨的。男人麼,沒事喜歡看看軍事類的東西。”這就可以了?老子還沒說沒良心炮得埋到地裡、山炮打不了潘興呢!
“成了,這事兒我答應了!”
“謝謝薑師兄!”陳燔站直了身子,規規矩矩的鞠躬道謝。
“不忙謝,下次我薑聞拍戲要找你,你不許說不!”
“求之不得!”陳燔畢恭畢敬。
“古巴的,來一根!”薑文把茶幾上的煙盒往前一推,仿佛是種考驗。
“恭敬不如從命!”陳燔也不怯場,大大咧咧的拿起一根,用剪子剪去兩頭,再抄起打火機烤了烤,這才點燃。
陳燔想要的曲子,正是久石讓譜寫的那首《太陽照常升起》,在上輩子,他一直拿這個當鬨鈴來著。這本是同名電影的配樂,但真正火起來確實要等再過幾年的《讓子彈飛》。
陳燔是通過張亞東聯係上的薑文。其實這倆人交際也不深,隻是張亞東現在女友是瞿瑩。《有話好好說》看過嗎?正是薑文的引薦,瞿瑩才有機會踏入影視圈。
對了,瞿穎與李埡鵬也有過一段,這圈子依然是那麼的狹窄又寬廣。
“這段戲,你打算怎麼拍?”薑文吐了個煙圈。
“不拍,直接找人做動畫!”陳燔胸有成竹。
“動畫?”
“就老海報的風格,低幀動畫,帶點皮影戲那種味道。”這套路十年後很常見,但放08年就屬於創新。
“倒是有點歪才,回頭弄好了我得瞅瞅,記得告訴我一聲。”薑文轉動著手裡的雪茄,他對這個年輕人突然來了點興致,“你那電影講什麼的?”
“講一個卷入戰火的普通村民……”
陳燔把劇情簡單的概括了下。
“你t這是我的《鬼子來了》和老張的《活著》加一塊了,你很有後台?”薑文兩隻眼睛瞪成探照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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