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堂吃過早飯,方致遠背著手,哼著流行歌曲,走進主樓。
剛到三樓,就聽到有人用力砸門,並破口大罵:“還大學高材生呢!竟然乾出這種事情來!我看你簡直是畜生!有人生沒人教!你不要躲在屋裡裝死!趕緊把門打開!”
方致遠定睛一看,隻見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婦女堵在文學部一間辦公室門口破口大罵,周圍幾個年輕人正拉著中年婦女不停地勸著。
那是錄音車間的李玉梅,一個連廠領導都敢指著鼻子罵的悍婦。
方致遠覺得奇怪,李玉梅怎麼會跑到文學部來撒潑,錄音車間跟文學部八竿子打不著啊,而且現在才八點,都還沒有上班,現在文學部的辦公室就是文學部小年輕的寢室,文學部哪個小年輕不知死活啊,竟然招惹她?
李玉梅又罵道:“陳楠!我怎麼教出你這麼個女兒啊!臉都被你丟儘了……”
方致遠聽了一會兒,知道怎麼回事了。
李玉梅女兒陳楠是化妝車間的化妝助理,是個非常挺討人喜歡的姑娘,最近跟文學部的何啟明好上了;何啟明是北大中文係畢業的,去年剛分到北影廠,他不但非常有才華,而且長得很帥,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小夥子。
跟很多剛分到北影廠的小年輕一樣,何啟明分到北影廠後,沒有房子住,隻能住文學部的辦公室。何啟明跟陳楠戀愛後,辦公室就成了他們的小窩,時不時在這裡私會。
昨天晚上,陳楠告訴李玉梅,自己小姐妹失戀了,她要去陪小姐妹,晚上就不回來了。沒想到早上李玉梅遇到了陳楠的小姐妹,一問之下就穿了幫。
李玉梅怒火中燒,就將陳楠跟何啟明堵在了辦公室裡。
方致遠記得何啟明跟陳楠好了差不多兩年多,最終迫於生活壓力而分手,不久之後,何啟明離開北影廠,去了深圳,最終打拚出了一份事業,成為擁有億萬身家的老板。
方致遠心裡湧起一股難言的悲哀,北大中文係可是天之驕子!
如果何啟明能分到地方,肯定會被重用,絕對前途無量!
結果分到北影廠,連住的地方都沒有,真的太可悲了!
廠長上班後,方致遠拿著《孤膽特工》劇本走進廠長辦公室。
方致遠將何啟明和陳楠的事說了一下,悲哀地道:“廠長,能考上北大中文係的,那都是萬裡挑一的人才,應該是廠裡的寶貝才對啊!可現在他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這麼下去怎麼留得住人才,誰還願意到北影廠來啊!”
陳誌穀盯著方致遠看了幾秒鐘,歎了口氣道:“我何嘗不想給大家解決房子問題,讓大家安安心心搞創作,可廠裡沒錢啊!不要說修宿舍,連全額工資都快要發不出來了!致遠,要改變這種狀況隻能靠你了!”
方致遠微微一怔:“不是,我能做什麼啊?”
陳誌穀神情嚴肅地道:“我調到北影廠前,就有人給我說過,北影廠水很深,甚至電影係統的主管領導都不敢輕易碰。北影廠有些老人能量很大,電話可以直通天庭,我又是從鬆江調來的,沒有根基,我想改革,可根本改不動。”
陳誌穀豎起兩根手指:“要打破這種局麵,隻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北影廠經營不下去了,到了不改就活不下去的程度,這個時候改革就不會有人反對;第二種,出現一條鯰魚,將北影廠這潭死水攪活,而你就是那條鯰魚!”
方致遠恍然大悟,原來陳誌穀讓我管第四集體是這個目的。
難怪寧櫻那幫導演找廠領導告狀的時候,他非但不理,還明確表態支持我推出的措施,他是想讓我和第四集體作樣板,推動整個北影廠的改革。
上一世陳誌穀做廠長的時候,我隻是製片助理,跟他沒有接觸過。
在我印象中,陳誌穀在北影當了四年廠長,推出了一些改革措施,但並沒有取得什麼成效,北影廠每況愈下,他最終在1994年退休。
現在看來他其實是想把北影廠搞好,隻是北影廠水太深,他又是外麵調來的,在北影廠沒有威望,無法進行觸及核心利益的改革,隻能進行小修補。
我的出現讓他看到改革的可能,畢竟《目中無人》創造了北影廠拷貝記錄,又賣出了海外版權,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他便讓我擔任第四集體的藝術指導。
方致遠看著陳誌穀道:“你希望我編劇和製作的電影能賺大錢,同時能指導第四集體的其他導演拍出叫座的商業片,這樣一來,有了第四集體這個樣板,你就有了改革的資本。”
陳誌穀微微點了點頭:“沒錯!隻要第四集體出成績了,就是最好的樣板,那我就有改革的資本!就算有人告到上麵,隻要把第四集體的成績亮出來,上麵也無話可說!”
陳誌穀利劍般的目光凝視著方致遠:“你願意當這條鯰魚嗎?”
方致遠沒回答,反問道:“廠長,你不怕我把這些說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