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當今燕朝有哪個名字風頭無兩,那麼答案應該隻有一個。
老平南王雲清原的嫡長子雲殷,今年二十有四,文武雙全、天縱奇才,朝野皆知。
現如今,這一串說不完的詞後頭還要跟一個:
權傾朝野。
仔細說來,雲氏繁榮已百年之久。
雲氏是望族,子弟門客眾多。三十年前,雲家家主、也是當時的大將軍雲清原率兵平定西南叛亂,讓雲氏從普通的世家一躍至異姓王的位置,自此,便再無普通世家能夠與之抗衡。
一晃三十載,史書常記的狡兔死走狗烹尚未發生,睿德帝卻轉頭迷起了長生之術,皇權式微,世家林立。此消彼長,雲氏反倒日益壯大,成了世家之首。
雲氏能如此權勢滔天,說到底,還是因為掌了兵權。
老平南王雲清原一生戎馬,兩年前戰死邊關,戰功赫赫。他去世後,嫡長子雲殷襲爵。雲殷十四歲入軍中,恰逢外敵入侵邊境,數十年常駐邊關,襲爵之時早已獨當一麵,勝仗無數。現如今,雲氏鐵騎對他唯命是從。
軍中姓雲,朝堂卻姓李。若不是雲殷與前太子李昭鈺相交甚篤,李昭鈺又譽滿天下、名聲遠揚,這皇位上坐的還是不是李氏皇室,還未可知。
——所有的這些,都是李昭漪聽來的。
事實就是,他的腦子裡裝不下這麼多的權勢傾軋,一度昏昏欲睡。
他隻關心一件事。
“太子繼位。”他撐著眼皮,小聲說,“我就能出宮了,是麼?”
彼時,跟他講故事的人沉默許久,說:“太子仁德,應為明君。殿下,等太子繼位,我便想法子,一定帶你出去。”
就是這一句話,支撐著李昭漪長到十七。
他沒盼來帶他出去的人,隻等來了他那位似乎人人稱頌的哥哥的死訊。
再然後,這位傳聞中權傾朝野的新任平南王,就帶著先帝口諭來到了冷宮,親手將他送上了現在的禦座。
而雲殷本人,也成了當朝手握大權、名副其實的攝政王。
不管朝局有多千變萬化,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李昭漪對宛榮說的,她的事他做不了主。
沒人會讓一個傀儡皇帝做主。除非扶他上位的人突然喪失了心智。
雲殷顯然是個正常人,不僅是,他還比常人都要聰明幾分。
李昭漪繼位以來,事事皆不受己控。雲殷沒有像史書話本裡對待階下囚那樣對待他,也沒有對他多尊敬客氣。百年之後李昭漪身死,自覺都無顏麵對列祖列宗。
百年之後的事歸百年後管,此時此刻,李昭漪還得應付這位權臣。
隻是對視之時,他還是不小心恍了下神。
雲殷有一雙和他的人一樣好看的眼睛,瞳色比旁人稍黑些,浸著邊關霜雪的鋒利,卻並不凶狠,帶著收斂的鋒芒。
坊間傳聞,雲氏嫡長子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讓外敵膽寒。然而事實與傳聞總是相去甚遠,就像李昭漪當初做的夢,始終是一個美好的夢一樣。
真實的情況是,雲殷本人看上去芝蘭玉樹,身形挺拔清雋,光從外表上看,就是一個溫文俊秀的世家貴公子。
“原來長公主殿下也在此。”他道。
他手上拿著一杯茶,茶香嫋嫋,氤氳了他的眉眼,將藏於眉間的冷意儘數消解,化成了一股近乎慵懶的閒適。
沒有人吩咐,但幾乎是雲殷到的時候,就有宮人搬來了椅子,並且添上了溫熱的茶水。
雲殷本人倒是等著李昭漪那句“賜坐”才起了身,隻是行雲流水泰然自若的樣子讓李昭漪毫不懷疑,就算他忘了說這句話,對方也會自己尋個舒服的位置坐下。
雲殷開了口,宛榮也回了神。
對於雲殷的到來,她顯然有些驚訝。但片刻後,她意識到了什麼。
“阿……既是王爺來了,想必與陛下有要事相商。”她有些不安地站起身,輕聲道,“本宮不便在此,就先告退了。”
後宮不得乾政。雖然睿德帝三個女兒裡兩個都已經將這條規矩破壞得乾乾淨淨,但宛榮顯然不是她們中的任何一個。
她急著走,雲殷也沒攔她。李昭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看著女子匆匆走出了殿外。
等他收回目光,雲殷已經在好整以暇地喝茶。
他似乎在等李昭漪開口,李昭漪揣摩了一下他的心思,猶豫了一瞬,道:“阿姐想去長明寺,為燕朝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