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殷自書房出來的時候,雨勢正大。
木柯一身玄衣,穿著鬥笠站在廊上,正安靜地候著。
和雲殷一同從屋內出來的顧清岱冷不丁看到他,怔了一下,隨即便反應很快地收回了目光。
他對雲殷道:“那我就先走了。明日早朝,我會早些到。鬆襄一事雖已暫時平息,但起得蹊蹺,還是多加留意。”
“我知道,舅舅慢走。”雲殷道。
等顧清岱離開,雲殷收回了目光:“雨這麼大,怎麼不明日再回。”
“查完了,怕主上等不及,就回來了。”木柯撓了撓頭。
他也不多廢話,跟著雲殷進了門,就直接道:“查了宮內當時的記錄。許嬪薨的那一日,確是陸重去收的屍。那會兒他還在聞子璋的手下做事,聞子璋不想管冷宮的這攤子破事,索性都讓他處理了,也算是妥善安置。”
雲殷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他道:“他做事一向妥當。”
“還有呢?”
“沒有了。”木柯道,“許嬪在宮內來往本就少,從調動記錄上看,陸重跟她從未有過交集。查了冷宮和舊殿的宮人,也都說幾乎沒見過他來。至於他和陛下……”
他頓了頓,“收屍那天,陛下被嚇得挺厲害的,他也隻是看了一眼,吩咐了好生看著,彆讓人跟著去了平添麻煩,就帶著人走了。這應當是他們唯一一次見麵。”
這實在是符合陸重一貫的、不近人情的風格。
木柯幾乎能想象出對方說這句話時臉上無波無瀾的神情。
雲殷沒有說話,隻是無意識地轉著尾戒。
木柯試探著道:“陸掌印……有什麼問題嗎?”
雲氏的暗衛各有分工,因為身份的原因,陸重在宮內可以說是雲殷最重要的心腹之一。
其實查幾個人並不困難,之所以費了這麼些天,純粹是為了躲開陸重。陸重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如果他有問題,無疑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
他有些擔憂,雲殷的麵上卻很平靜。
“他如果有問題。”他淡淡地道,“宮內早就不會這麼平靜了。”
他頓了頓,“他也不可能瞞我到今天。”
木柯想了想,覺得也是:“那……”
“前幾日我和陛下出宮,他們見了一麵。”雲殷若有所思,“我總覺得他們之間的氛圍有些奇怪,卻又說不上來。”
木柯微怔。
片刻後,他想了想:“會不會是許嬪薨逝的那一日?”
“陛下那時年紀尚小。”他道,“遭逢大變,對突然闖入的陌生人應該會印象深刻。尤其是,陸掌印還有那一道疤。”
這個猜測和李昭漪的話互相印證,雲殷眸色深了些,卻未置可否。
片刻後,他道:“陛下這幾日怎麼樣?”
“和往常一樣。”木柯道,“每日不是上朝就是在澄明殿上課,沒怎麼出過門。呃……那個,主上,屬下出宮之時經過澄明殿,燈是黑的,陛下應當已經睡下了。”
雲殷停下腳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我有說要進宮?”他問。
木柯:“……”
這個問題,這個走路的方向。
難道不是嗎。
反駁是不能反駁的,畢竟是主上。
他眼觀鼻鼻觀心,癱著一張臉道:“屬下妄加揣測,請主上責罰。”
雲殷很輕地笑了一聲。
然後他道:“明日我要進宮一趟,府中諸事你看著些。”
木柯躬身應是。
他離開之後,雲殷站在窗前,看了眼遠處。
白日裡恢弘氣派的宮殿此時此刻掩映在厚重的雨色之中,顯得格外朦朧。
他垂了眼。
李,昭,漪。
他咀嚼著這個名字。
他不覺得李昭漪經過那晚之後有膽子再做什麼,也不覺得這麼多年從未出過錯的屬下會背叛他。事實證明,調查結果也並無異樣。
所以……
隻是他的錯覺麼?
皇宮,澄明殿。
看清對方麵目的瞬間,李昭漪眼睫顫了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