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時光匆匆而過。
新年伊始,寒冷卻勝過舊年。
從冬日的第一場大雪降下開始,蕭不疑與蕭去疾兄弟倆便一直奔波在路上,不是在輸送糧草,便是在保障民生。
好在這幾年來北地一直也算風調雨順,除了冬日的大雪和淩烈的寒風,其他季節並未遇到太多毀滅性的災害,加上堆肥漚肥和優選種子改良農具等多種促進生產的發明助力,北地
的糧食連年來都是大豐收,百姓有餘糧,軍隊的糧草也能供應上。
他們在外奔波,錦晏便陪著晉陽公主巡視北地城內外的情況。
結束了為期三日的行程,母女倆星夜趕回王府時,一封來自長安的信打破了深夜的寂靜,它猶如墨家最新研製出來的信號彈一般,在錦晏與母親的耳邊炸開了。
但很快,周遭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落發可聞。
錦晏迅速回神,她立即看向晉陽公主,卻見她神色如常,好似什麼也沒發生一樣,但隨即她又發現晉陽公主握著信紙的那隻手在微微發顫。
「阿母……」
錦晏輕輕攥住晉陽公主的手,又被那隻往日溫暖柔和的手上冰冷的觸感刺了一下。
她往前挪了挪,將自己被炭火烤的暖烘烘的身體靠在了晉陽公主懷裡,軟聲說道:「阿母,信上隻是說天子遇刺,並未有太多言語,或許……」
不等說完,她耳邊便響起了晉陽公主太過平靜而顯得冷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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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最好。」
錦晏並不意外聽到這樣的回答,隻是阿母的身體實在太冷了,情緒也太平靜了,讓她不免有些擔憂。
天子於她,不過是天子。
一個曾經英明過,也做出過政績,但後半生一直昏聵無道,導致天下蒼生不得安生的昏君。
這樣的天子,死了便死了。
隻是,天子死的時機不對,便會讓天下變得更亂,讓亂世死更多的人。
可對於阿母來說,不管天子曾經做了什麼,他都是她的親生父親,血脈相連,這一點永遠也不會改變。
晉陽公主的聲音依舊平靜。
她像是忽然很怕冷一般,緊緊抱著懷中體貼入微的女兒,語氣卻如之前一般平靜地說道:「自古以來,多少昏庸無道的天子遭遇刺殺,他做了那麼多的錯事,殺了那麼多人,便該想到會有人來殺他。」
隻是誰也沒想到,刺殺天子的人,不是什麼鼎鼎大名的遊俠,也不是世家大族的精英子弟,更不是宮中郎衛守軍,而是一個受過宮刑身體殘缺身份卑微還常年遭受欺淩的宮人。
數月前,北地發生過一起滅門案,被滅門的是一豪富地主之家,凶手則是他家的仆人,妻子被冤枉自縊,女兒被主家的兒子強迫致死,兒子因救姐姐被其餘家仆合力踩死,男人家破人亡,忍無可忍,便殺了主家所有人。
事發之後,他卻並未逃走,而是主動投案,向官吏道明了自己殺人的緣由。
那時,看到案宗的晏兒曾說過一句話: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這宮人的刺殺行為,豈不就是如此?
曆史沒有道理可言。
但曆史也在以另一種方士重複。
——
匹夫之怒,流血五步,天下縞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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