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人們卻記得清清楚楚,前朝覆滅君王被吊死的那一日,天上也曾下過這樣大的雪花,大雪連綿三日不絕,整個長安城都被染成了白色。
厚重的積雪掩蓋了滿地的血色,新入主的君王下令封禁全城,所有百姓不得外出,待到天晴之後,街上的雪化了,屍體消失了,腥臭的血跡也看不見了。
舊的王朝覆滅,新的王朝建立,長安還是長安。
如今,大雪又來了。
老人們顫抖著回想著往日的恐懼與森冷,又淒楚的乞求上天能夠早日終結這動亂的時局,他沒多少日子好活了,可他的兒子孫子不能一直活在亂世啊!
周府。
周進深夜被喚醒,妻子為他穿衣時擔憂道:「這時入宮,怕是出了什麼大事。」
她雖這樣說,但她心裡卻清清楚楚。
這時候還能有什麼大事?
又有什麼大事能讓三公九卿連夜都入宮呢?
周進什麼都沒說,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夫妻倆對視片刻,交換了一個彼此都明白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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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隔壁的巷子裡,廷尉李聰的府邸也是燈火通明。
魏氏穿著中衣,才要替丈夫去拿入宮穿的官服,一件外裳便被披到了她的身上,耳畔是丈夫李聰沉穩溫和的聲音,「天冷,不要著涼了。」
扯了扯身上的衣裳,魏氏滿臉愁容,「此時入宮,隻怕……」
她沒繼續往下說,可也是心知肚明。
天子自遇刺之後身體便每況愈下,起初還撐著上了幾天朝,之後的一月裡麵,天子再未出現在朝堂上,關於朝中大事的決議,都是經由郎衛與宮人在中間與百官傳話才定下的。
李聰倒是私下見了天子幾次,但每次都隔著厚厚的帷幔以及無數包圍天子安危的郎衛和宮人,他也隻能從天子微弱的生息和時不時咳嗽咯血的情形判斷天子的身體狀況。
前日,他回家之後便對魏氏說過,天子恐怕沒多少時間了,他們也要做好應對一切危險的準備。
而最危險的,無異於天子的誅殺令。
天子生性多疑,眼裡也容不下沙子,他這個立場不明卻手握重權的北地舊臣,自然不能留給下一任皇帝,天子一定會在死之前殺死他。
「我走之後,會有家臣和護衛保護你離開長安,你要迅速離開,不要擔憂我與疏兒,我有辦法自保,疏兒那邊也有大將軍和小翁主安排的人手保護撤離,小翁主和王爺他們都不會讓他出事。」
李聰握著魏氏的手,眼裡有擔憂也有不舍,卻唯獨沒有退縮和猶豫,「我交予你的圖紙,一定要親手交到主君手中。」
魏氏深深地望著李聰,望著這個給予了她最深的愛意與陪伴,保護了她和孩子半生的男人。
良久,她重重頷首,啞聲說道:「良人安心,我會完成良人所托,也請良人信守承諾,安然無恙地回到我與兒子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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