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or2-ep4:旭日東升(18)
披著外套的年輕士兵一絲不苟地坐在筆記本電腦前審查著郵箱中的每一封郵件,他的舉動讓進門前來拜訪他的湯姆產生了好奇心。社交軟件和其他用於即時通訊的產品已經被開發得相當完善,隻是相對正式的公務交流依舊依賴電子郵件這種較為可靠和傳統的工具。看著麥克尼爾打開的下一封郵件上寫滿了日語,湯姆終於難以扼製自己的新奇感。
“想不到你還在用郵件和彆人交流。”
“不,我可不會給彆人留下一個易於監控的缺口。這個郵箱地址是我用來和那些能夠為我們提供情報卻又缺乏可靠性的日本人進行聯絡的唯一途徑,假如日本那邊的網絡安全工作人員打算追蹤地址,他們就會認為我是在加利福尼亞某地登錄了郵箱。”麥克尼爾見湯姆已經來到了房間中,索性拉著湯姆一起閱覽郵件,“他們拿不出更多的證據,也不敢動手逮捕我們。”
郵箱地址是在他們出發之前由希爾茲上尉準備好的,隻是麥克尼爾此前一直找不到使用的機會。促使他決定啟用郵箱的契機還是發生在橫濱的意外事故,原本打算跟蹤麥克尼爾並將他逮捕的日本警官二本鬆義吉在配合麥克尼爾殺死了流竄的實驗品後決定放走麥克尼爾,這一舉動讓麥克尼爾有些慚愧。思前想後,他在撤離現場前將這個用於偽裝的郵箱地址告訴了對方,以便互相配合來偽造證據。
沒有人會相信二本鬆義吉能夠單槍匹馬殺死那個刀槍不入的實驗品,他想讓自己的長官和同事信服的唯一辦法就是按照麥克尼爾編造的謊言去陳述偽造後的【事實】。從那一天算起來,二本鬆義吉麵臨的窘境似乎已經消失,他憑借著麥克尼爾提供的偽證而暫時地擺脫了自身的嫌疑。不僅如此,這位孤身前往橫濱調查真相並意外地殺死了實驗品的警官還被當做警視廳機動搜查隊的英雄看待,連自衛隊的軍官都前來進行請教。
“令人作嘔。”湯姆不屑地點評著,“他隻是竊取了你的功勞而已。”
“他本來可以靠著把我逮捕而獲得更大的名聲。”麥克尼爾心平氣和地解釋著,“我需要從他那裡獲取警方的最新動向。雖然日本的警察在這些事務上的優先度低於自衛隊和魔法師家族,他們總歸還能接觸到第一手情報。”
從研究所返回後,麥克尼爾將自己的新創意告知了亞當·希爾特。聖會顧問大喜過望,他正好需要一個能夠轉移注意力的方法,而最好用的工具當然是這些依舊徘徊在街道上的市民。通過將資料化整為零地交給不同的組織和個人,nff避免了成為直接調查對象,日本依舊在暗中進行的魔法師人體實驗計劃的全貌逐漸水落石出,隨之而來的是規模更大的抗議和不滿。
古賀元太郎已經因為腦溢血而住院接受治療,群龍無首的內閣和國會落到了後藤弘毅的手中。憑借自己和古賀元太郎的盟友關係及對內閣的影響力,後藤弘毅迅速在眾議院提出一項關於人體實驗項目的審查申請,他的關注點不在所謂的人道與否或是否存在綁架公民,而是要重點調查項目運作過程中存在的違法犯罪問題。擔憂被洶湧的抗議聲立刻趕下台的內閣和國會動搖了,他們緩慢而堅定地開始推動調查,矛頭直指魔法師人體實驗的最終產品——日本的魔法師家族。
幾分鐘後,希爾茲上尉也來到了麥克尼爾的房間中,並將從亞當·希爾特那裡獲得的最新消息告訴了對方。
“後藤弘毅那家夥要準備取消魔法師家族的特權了。”
“他會死得很慘。”麥克尼爾歎了口氣,“這是可想而知的。”
“魔法師家族也並非團結一致,或許後藤找到了可以拉攏的合作者。”
“我不是說他孤立無援。”麥克尼爾擠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他和他的嶽父擁有的資源,不是我們能夠想象的。隻是,最好的時機尚未到來。長官,現今有關魔法師地位或權力的爭論,都過於形而上學了,許多爭端發生在理論和道德的層次上。隻有再過幾十年,當現在所做的選擇造成的影響變得更加明顯時,公民們才能真正為他們的判斷而負責,不然就隻是被煽動而盲目地走向錯誤的道路。”
“嗨,你的意思是……”希爾茲上尉對此心領神會,“為了證明自己所說的病症是確實存在的,就必須先讓一個病人因此而死,才能讓其他拒絕接受治療的病人產生畏懼並願意聽從安排,對吧?”
“大村先生太著急了,後藤議員也太著急了。”麥克尼爾還在看著二本鬆義吉發來的電子郵件,“大村義政害怕自己作為財閥的統治地位被魔法師家族奪走,後藤弘毅則希望借著這個機會擺脫老一代掌權者傀儡的身份。他們該學一學古賀首相的,那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比起後藤弘毅急於出頭而造成的混亂和古賀元太郎裝病一事,麥克尼爾更在乎的是二本鬆義吉發送的電子郵件中所說的詳細情報。這個不久前立了大功的警官說,他有一個知道森田勇真正死因的熟人,這位【熟人】打算和麥克尼爾見麵並交換情報,條件則是和內閣最近采取的策略有關的真實信息。
“讓我們用盟友的情報去換當前急需的東西?”希爾茲上尉看了後連連搖頭,“沒有他們的幫助,我們也能找出真相。再說,交易講究的是信譽,如果我們私下裡把後藤弘毅或是其他人賣掉了,先不說希爾特顧問一定會找我們問罪,nff也不會善罷甘休。”
答複郵件已經發出,麥克尼爾退出了賬號,和戰友們討論著其他的注意事項。亞當·希爾特在日本的訪問接近尾聲,他已經和nff重點關注的所有實權人物進行了會談,有些人決定和nff合作,有些人陽奉陰違,另一些則乾脆不理睬來自大洋彼岸的任何善意。無論結果如何,亞當·希爾特都在他們麵前保持微笑,不能丟了nff的麵子。
同樣也不能讓這些角鬥場內的角鬥士意識到看台上有人在拍手叫好。
等候在另一台筆記本電腦旁的二本鬆義吉再一次刷新了頁麵,收件箱裡彈出了紅點。誌得意滿的警官連忙點開了那份郵件,端起放在桌子旁的方便麵,迅速地吸了一口,而後望向坐在附近沙發上的青年。在沙發後方的衣帽架上,掛著一件破損的自衛隊軍服。
“他答應了。”
“他們一定會答應的。”青年有氣無力地答道,“他們需要用這個情報來促成更大的混亂。”
“唉,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態……但是,阿健,假如他們的計劃確實是針對你們這些魔法師家族,那麼你也會成為受害者吧?彆忘了,你頭上還頂著【九島】這個姓氏。”
青年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跟隨著二本鬆義吉的視線,一起看著那件有些褪色的自衛隊軍服。如同它的名字一般,自衛隊的存在意義被解讀為僅用於自衛,發展更強大的軍事力量並擁有殺傷力更大的武器也是為了自衛,並且是為了擺脫對駐日美軍而依賴而實現完全的自主自衛。隻有那些有權力做出決策的將領和能夠乾預決策的魔法師家族代表才明白他們一切的努力究竟是為了什麼。
“沒什麼區彆。自衛隊和強硬派打算把我們當成工具,滿口喊著要和自衛隊抗爭的老古董也沒把晚輩當人看哪。四葉家前前後後死了那麼多人,整個研究所都被稱呼為死之研究所,有誰去管呢?對了,我差點忘記,他們本來就不受內閣或是自衛隊管理。”
“你大哥……”二本鬆義吉欲言又止,“……在兩派都有影響力的人物,總歸能幫到你吧?”
“他……沒用啦。”九島健湊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有他的難處,我們還是不要給他添亂了。不管怎樣,你願意收留我,我很感謝。”
“彆說這種話,我已經算是半個罪人,再當幾次罪人也無所謂。”二本鬆義吉破罐破摔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我明白,我們尚且還有在小時候成為同學的機會,但下一代人就隻會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中成長。魔法師家族的子嗣隻會和魔法師家族的同齡人打交道,普通人的孩子也是一樣。沒有交流就沒有理解,兩個群體之間缺乏理解,是遲早要出問題的。”
二本鬆義吉還記得幾天前九島健忽然出現在他居住的公寓門前時那一幕。九島健是他小時候的同學,對方的大哥則是在魔法師家族和自衛隊中大名鼎鼎的九島烈。後來二本鬆義吉進入了警校,九島健則去了防衛大學,兩人的人生就此完全沒了交集。二本鬆義吉無論如何想不到渾身是血的九島健會爬著到達他的住處,上一次兩人見麵還是九島健正式入伍時,他本以為身為魔法師家族成員的九島健能夠飛黃騰達,誰料想對方的境遇並不如意。
“年初的時候,你跟我說,你們在追查和流氓魔法師有關的犯罪……”
“彆說了。”九島健至今不打算回憶那些細節,“那是個陰謀,自衛隊為了掩蓋和美軍合作的證據,讓他們選出的犧牲品一個接一個跳進陷阱……活著的人都被抓進研究所了。”
或許經過重重選拔和實驗後造就的魔法師家族成員確實有著不同於常人的體質,身受重傷的九島健很快恢複過來,並另尋一處住址,以免給本就可能惹上麻煩的二本鬆義吉帶來更大的災難。
下一代人或許就會生存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中,二本鬆義吉堅信這一點。但是,當他回憶著童年時代的往事時,真正促成友情的是雙方的互相理解。魔法師自認為高人一等的特殊生物,或是常人將魔法師看成怪物,都會帶來隔閡和排斥。隻有當魔法師願意將自身看作普通人,而普通人又願意放下恐懼時,信賴才能建立。否則,號稱為了保護公民而存在的魔法師家族又有什麼意義呢?保護者和被保護者之間互不理解,互相之間產生的敵視情緒將很快超過整體和外界的矛盾。
“喂,你還記得吧,其他同學要麼對我敬而遠之,要麼就滿臉奉承地說著假話,隻有你是把我當朋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