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or2-ep5:地獄樂(5)
山田佑夢在京都生活了大半輩子,如今已經五十多歲的他再也不考慮去其他地方見見世麵了。在嘗試了多個相當失敗的工作後,打定主意過著失敗人士生活的山田決定去那些公司職員下班後熬夜喝酒的地方混日子,隻要日本還有無數到了深夜也不願回家的公司職員,類似的酒吧就永遠不會倒閉。
和那些經常在自己麵前訴苦的職員們相比,山田的工作輕鬆得很。他所獲得的收入隻夠他養活自己,而他也從未考慮組成家庭——逐漸上了年紀的山田知道,自己的經濟實力隻會拖累其他人而已,再說習慣了一個人過日子的單身漢最好還是不要貿然地侵犯他人的生活空間為好。每日看著形形色色的職員抱怨各自的生活,這是山田在自身的苦難和平淡中尋求到的唯一安慰。有人被降職了,有人被外調了,有人遭遇了降薪,有人則選擇了自儘……習慣了給彆人打工的山田佑夢終於在最近幾年不得不承擔一份額外的責任:酒吧的上一任老板在幾年前去世了,不想失去這麼悠閒的工作場所的山田不得不充任新的老板。
單就他掌握的秘密而言,這些情報足夠為他換到數額可觀的一筆金錢。不過,山田不是密探和間諜,他隻負責傾聽抱怨,顧客說了什麼,那是顧客的秘密。有些看起來應當是職業經理人的成功人士偶爾會談論到商業機密,那時山田一潭死水的心境才會出現些許波動,但隨後又會恢複常態。這不是他的生活,他有自己的平淡人生,充滿挑戰和折磨的日子不屬於他。
這一天晚上,正在思考著最近該換什麼衣服的山田發現幾名外國人風塵仆仆地來到了酒吧中。他們的神態有些萎靡不振,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圈胡茬,這足以證明他們有多日沒能找到整理儀容的機會。其中一個套著皮上衣的外國人以生硬的日語和山田老板交流了幾句,然後便回到角落裡,和同伴們繼續商討著他們之前談論的話題。
外國人在日本不算罕見,山田經常在街道上見過來遊玩的外國旅客或前來辦公務的商人、學者。不談國籍,隻說外貌,這種帶著高加索人種特征的相貌在如今的日本也是越來越常見了——那些魔法師家族的領袖們相信多國的【優秀血統】交流是有利於繁殖出更優秀的下一代的,其結果便是混血魔法師在日本的比例開始逐漸上升。然而,那終究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生活,假如說山田老板有什麼機會接觸外國人,大概也隻是在道路上和他們擦肩而過罷了。主動來到這種為下班的公司職員開設的酒吧中飲酒的外國人,他是從來沒有見過的。
“你們……有什麼能讓我幫忙的事情嗎?”
“我們會留在這裡直到深夜,你不要擔心錢的問題。”那名穿著皮上衣的外國人(山田老板猜想他一定是美國人)說道,“如果有人來找我們,您隻需要否認。”
邁克爾·麥克尼爾離開櫃台,回到角落裡,坐在他原本的位置上,繼續冷漠地審視著每一個戰友。隊伍中出現了叛徒,這是他始料未及的最糟糕情況之一。strs小隊所有的行動成功都建立在互信的基礎上,沒有互信就沒有勝利,猜忌和背叛帶來的是分崩離析和更多的慘劇。
希爾茲上尉用眼神警告他,不要把這種動搖隊伍凝聚力的話在所有人麵前說出來。但是,僅憑目前掌握的線索,麥克尼爾也不可能猜出誰才是出賣了他們的叛徒。縱使所有人都得知消息將帶來更大的混亂,封鎖情報隻會讓叛徒有更多的機會對亞當·希爾特下手。鏟除叛徒這種事,過去他也沒少乾,多做幾次並不會讓他良心不安。
“我們之中——”
“喂——”
“……出現了叛徒。”
麥克尼爾輕聲而迅速地拋出了自己的判斷,而後等待著其他人的反應。叛徒也許有一個,也許有多個,麥克尼爾自己不是叛徒,但他對彆人強調這一點就等於加大自己身上的嫌疑。無論如何,其他隊員都各司其職地奮勇作戰,他們不會希望自己在某一次襲擊中被連著亞當·希爾特一起殺死。那個叛徒一定希望保住自身的性命,假如這一交易條件成立,襲擊者就不會試圖通過引爆列車或類似的方案來進行暗殺。
希爾茲上尉目光如炬,鎖定在麥克尼爾的身上。他將右手放在桌子中間,作勢去拿啤酒,裝作不經意地對麥克尼爾說道:
“這的確是個壞消息。沒有根據的懷疑是要不得的,我們應該更謹慎地給出結論。”
“我們要去京都這件事本身,隻有我們六個人知道。”麥克尼爾連連咂舌,“東京那邊,沒有人知道;京都這裡,九島家族也不知情;但是,對方相當精準地挑中了我們乘坐的列車,這隻能說明泄密發生在我們這六個人之間——但願是無意中造成的。”
沒有人會將矛頭對準亞當·希爾特,他自己就是那些襲擊者的目標,strs小隊則是保住他性命的唯一保障,於情於理,亞當·希爾特都沒有任何理由去主動泄露情報。確定襲擊者背後的主使後,他們才能有針對性地尋找和叛徒相關的證據並判斷叛徒的身份。殺手是本傑明·佩裡在日本的盟友派來的,這一點儘管值得懷疑,卻是一個當前最可信的答案。雖說亞當·希爾特的一係列行動已經得罪了日本的許多本土勢力,在爭著鏟除亞當·希爾特這件事上,佩裡隻會遲到,不會缺席。
“……我們在等誰?”湯姆對這異常的沉默感到不安,首先打破了沉寂。
“等下一批刺客。”
“啊?”蘭德爾下士大吃一驚,他望著那些離他們很遠的顧客和坐在前台擦拭酒瓶的山田老板,回過頭來,壓低聲音說:“等著他們來這裡繼續刺殺?我們不是要去找九島家族的人尋求庇護嗎?”
“我們主動去找他們,那就是我們低聲下氣地求援。”麥克尼爾在手機上敲著字句,“相反,讓這些人再發起一次襲擊,被外界認為任由來路不明的殺手在自己的地盤上行動的九島家族就會為了維持威嚴而采取行動。我們要用實際行動證明,我們不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前來投靠,而是【路過】。”
既然其他人都不想談起和叛徒有關的話題,麥克尼爾也不強求他們立刻開始進行排查。叛徒總有一天會在某些細節方麵留下至關重要的證據,但在那之前,他或他們會儘可能地利用隊伍內的恐慌情緒來製造矛盾。一想到這一點,麥克尼爾不禁為自己的莽撞而感到失落,他開始認為希爾茲上尉的判斷或許是正確的。生理影響心理或許並非謊言,自從他重新獲得了年輕的身體後,做事也恢複了年輕時的果斷和魯莽。
眾人悶悶不樂地聚在角落裡慢慢地喝酒,等待著不速之客的到來。新的客人可能是殺手,也有可能是九島家族的使者,或許還有可能是普通的公司職員。在日本的古都之中,埋藏著無數外來者無從知曉的秘密。魔法師是早在進入公眾視野前就實際存在並在那時被公眾以超能力命名其能力的群體,日本的魔法師以前便是盤踞在京都附近。根據麥克尼爾獲得的消息,那些老古董由於錯失投靠研究所的機會而被新崛起的魔法師家族取代,從而將怒火一股腦地發泄在了作為傳統派魔法師代表的九島家族身上。萬一亞當·希爾特在獲得九島家族的保護之前就先被那些人盯上,後果不堪設想。
“我們能做的,隻有等待時機。”
“性命被他人掌控的感覺太糟糕了。”亞當·希爾特自言自語道,“但是,被外人掌控了性命的,何止是我們……大多數普通人在麵對魔法師時的感受也是一樣的。這扭曲的現狀必須得到糾正。”
“沒錯。”麥克尼爾表示讚同。
午夜即將到來,酒吧內的顧客開始變得稀少,也有一些顧客不打算迅速離開,他們寧可把時間完全花在酒吧和公司也不想回去麵對家人的鄙夷和指責。麥克尼爾來到前台和山田老板攀談,他聽著旁邊的幾名公司職員不停地向著彼此控訴自身的境遇,感到十分費解。在外工作的親人生活得如此艱難,為何家庭中的其他成員依舊要用語言和行動上的排斥與反感來加深這種誤解和隔閡?這又算是什麼傳統呢?
“嘿,你們來日本……一定是因為在老家那邊的日子過得很糟糕吧?”山田試探著和麥克尼爾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