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尼爾上等兵,你是怎麼看的?”豐塔納中尉放心地讓麥克尼爾開車,他相信這名士兵的能力,“放心,那家夜店非常的多元化。如果你對傳統定義上的女人不感興趣,那我保證你還可以選擇很多其他的目標。”
“請允許我拒絕,我隻是不感興趣而已。”麥克尼爾咳嗽了兩聲,“不過,我也不會去打攪你們的。”
伯頓適時地向豐塔納中尉眨了眨眼睛,以便告訴自己的長官,麥克尼爾一向如此。
很少有人會主動乾預灰色產業的生意,處於衝突中的各方勢力都明白保持緩衝地帶的重要性。留守在這些平房外麵的警衛隻是簡單地對三人進行了搜身,便放他們進入建築內部。毫無疑問,地下部分所占比例遠遠高於地上部分,麥克尼爾甚至開始為那些在發生意外事故時根本無法逃脫的顧客感到擔憂。
多虧了彼得·伯頓曾在釜山的夜店工作的經曆,麥克尼爾對類似場所的排斥程度減輕了不少。他會把自己包裹成冷漠的木頭,讓一切想要找麻煩或是借機敲詐他一筆的顧客、店員都知難而退。伯頓有伯頓的享樂哲學,麥克尼爾則對此持保留態度。
但是,在經過遍布塗鴉的走廊時,他還是無法控製住臉上的表情。
“你看一下這個。”他立即拽住了伯頓,“……是不是有些熟悉?”
“哪一個?”伯頓一頭霧水,“這上麵有這麼多花花綠綠的圖案,我怎麼知道——”
話音未落,彼得·伯頓也愣住了,因為他和麥克尼爾一樣從雜亂無章的圖案中看到了五個歪歪扭扭的紅色英文字母構成的人名:李林(lln)。
“……我覺得,這隻不過是偶然。”半晌過後,伯頓艱難地活動著喉結,“對吧?說不定那是一個姓李名林的華人或者是韓國人。這是東亞的文化,或許吧。”
“更正一下,如果這是韓國人,應該寫作lee。如果是個華人,該寫成lln。五個字母完全連著寫,很難讓我不產生懷疑。”麥克尼爾立即拿出了腦袋裡的全部知識儲備來反駁,“……希望隻是個巧合,我們走吧。前麵的長官肯定等得很著急。”
即便地表正在進行著殘酷的戰爭,地下夜店的燈紅酒綠令麥克尼爾仿佛回到了沉浸在和平與繁華中的城市。戰爭發生前的釜山和首爾也是這樣的,每個人都享受著自認為理所應當的生活——不,他從舞池裡的客人和員工們身上看到了掩蓋在鎮靜下的恐慌,那是朝不保夕的不幸者在厄運降臨前的最後瘋狂。
豐塔納中尉請他們來到地下三層大廳的邊緣,找了一張乾淨的桌子,叮囑道:
“我去找他們的代表……你們不要跟過來,隻管留在這裡牽製他們的注意力。如果我在兩個小時後沒回來,你們就立刻逃跑。馬林準備了預備方案,到時候會有人來接你們。”
麥克尼爾用手勢比劃了一下,算是表明自己了解了長官的用意。
現在,他和彼得·伯頓靜靜地坐在酒桌旁,和喧鬨的大廳格格不入。再這樣下去,旁人很快就會注意到他們的異常並懷疑他們是彆有用心的密探。萬一他們被懷疑是叛軍派來的臥底,就隻能拿出新統合軍士兵的身份來自保,那樣一來他們的行動也就徹底失敗了。叛軍中的溫和派或者說投降派會被很快鏟除,縱使麥克尼爾和伯頓能逃過一劫,這場衝突也沒有任何以和平方式解決的渠道了。
“麥……咳咳咳,我是說,尼爾。”伯頓不斷地用眼角的餘光瞟著那些正竭儘全力想辦法讓光顧這裡的客人們多消費一些的姑娘,“……你會理解我的,對吧?我得去找幾個貼心的女人,不然我會瘋掉的。我們現在的生活裡隻有碎肉塊和骨頭殘渣……”
“這夜店裡也沒有和外界進行信息交互的辦法……看來通用銀河把這顆行星給【斷網】了。”麥克尼爾歎了一口氣,“你去吧,我很理解你的需求……保重身體,彆和某些古代的君主一樣,死得滑稽。”
伯頓尷尬地笑了笑,迅速地消失在了麥克尼爾的視線中。
到了這一步,麥克尼爾身旁沒有任何同伴,每一個接近他的陌生人都可能是叛軍派來的間諜。況且,對他抱有惡意的不僅僅是叛軍,也有可能是自認為被打擾了興致的顧客、因生活不順而打算報複他人的惡徒……野獸一般的直覺保護著麥克尼爾,他感受著身旁的每一個細微的變化,在略顯嘈雜的音樂和不斷變幻的裝飾用全息投影中辨明那些不懷好意的敵人。
叛軍中的溫和派要進行談判,強硬派是必然要反對的。然而,看不起溫和派的或許還包括新統合軍自身,以新統合軍當前的作風來說,叛軍直接放下武器很可能換來被斬儘殺絕的結局。那麼,麥克尼爾不得不大膽地猜測,叛軍的籌碼是和新統合軍共同對付可能造成更大威脅的伐折羅。
他決定去衛生間平複一下心情,於是徑直離開座位,繞過那些仍維持著客套的顧客和店員,找到了廁所。在衛生間中的大鏡子前,麥克尼爾清楚無誤地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慘白的頭發和血紅色的眼睛,這般相貌確實像極了伯頓所說的白化病患者。如果他這時候再給自己裝上一對尖牙,就可以去扮演恐怖故事裡的吸血鬼了。
“那不是幻覺。”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我們沒有辦法以任何方式把李林的消息留在這個世界上。能突破這種限製的人……已經不能被繼續稱為人了。”
麥克尼爾記得之前他和李林交談時,周圍沒有任何人會注意到他的異常,更不會有人認為麥克尼爾在和空氣或是隱形人聊天。顯而易見的是,李林有某種方法避免這些不同平行世界的人們得到有關自己的任何情報。然而,今天麥克尼爾卻在一家夜店走廊上的塗鴉中看到了李林的名字,如果說這僅僅是某些後現代藝術家的創作形成的隨機內容,也未免太巧合了。
就在他離開衛生間時,那個聲音傳入了他的腦海中。明明是平靜而溫和的歌謠,卻讓正焦頭爛額的麥克尼爾幾乎發瘋。有人能直接把某種信息送到他的腦袋裡,這比任何一種外星人都更讓他害怕。
他決定到更深的地方看一看,免得逃跑時因為不認路而被敵人捉住。但是,每當麥克尼爾向下深入一層,那奇怪的歌聲就變得更吵鬨一些,等麥克尼爾來到地下七層並禮貌地謝絕了購買酒水的要求時,他已經產生了有人在他耳畔歌唱的錯覺。
“……這夜店竟然有這麼多層,簡直是反直覺。那些職業經理人和員工的錢包和信用估計都是在這地方被榨乾的。”
如果他還記得這裡原本是供應消費品的商店和倉庫,就不會有這種念頭了。
當麥克尼爾來到地下第九層時,一無所獲的他終於決定:等他把這一層徹底地搜索一次後,就返回原來的位置繼續等待伯頓和豐塔納中尉。
一直縈繞在耳畔的歌聲忽然消失了。準確地說,是從麥克尼爾的腦袋裡消失了,而現在他直接地用自己的耳朵聽到了那柔和而略顯沙啞的聲音。被好奇心驅使的麥克尼爾決定去見一見這聲音的主人,他相信自己的判斷。
地下第九層的大廳裡隻有十幾個人,大部分是顧客,其中沒有穿著店員製服的女人或是男人。這些大概在三十歲左右的青年規規矩矩地坐在各自的桌子旁,聚精會神地聽著全場唯一的【演員】繼續歌唱。
除了震驚之外,沒有什麼更能準確地形容麥克尼爾的內心。以前他總是不相信人類會因為外貌之間的相似性——哪怕是可憐的影子——而產生毫無緣由的親切感或歸屬感,這一次他不得不佩服鐫刻在dn密碼上的一係列本能帶來的影響。同樣的紅色眼睛,同樣的銀白色(或許不同於麥克尼爾的慘白)頭發,讓麥克尼爾不由自主地想要知道那心靈中蘊藏的意誌。
【onceteeretreesfullofbrds,
edondsvbrntthfloers;
crefreetongsourchldrenoncesng,
gldngournutesndhours.
……】
有著瀑布一般的銀白色長發的精靈轉過頭,紅色的眼睛和麥克尼爾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失去血色的嘴唇用口型擺出了一句令麥克尼爾心驚肉跳的問候:
【elebck,c.】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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