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or4-ep2:威廉·退爾(6)
以仍未褪儘的英雄氣概而言,麥克尼爾應該學著那些或許隻存在於神話故事中的勇士一樣直麵這名副其實的巨型外星異形怪物的挑戰。但是,他不是什麼刀槍不入的半神人,更沒有拿著能夠擊穿伐折羅外殼的武器。不必彆人提醒或是多加關照,麥克尼爾轉頭就跑,他知道自己再繼續前進或是遲疑地留在原地隻會毫無意義地死在這裡。
地動山搖的聲音還在他身後回響著,那不知被什麼吸引而來的伐折羅起先並未注意到像麥克尼爾這樣微不足道的小家夥,然而或許是麥克尼爾的逃跑當真引起了它的注意力,沒過多久,麥克尼爾便驚恐萬分地發現那隻伐折羅竟然迅速地縮短了和他之間的距離。他從不認為自己能跑得比伐折羅更快,而他手中的武器又無法傷害到伐折羅,隻要那外星異形怪物用頭部某個能發射激光束的器官對準他,麥克尼爾就會立即人間蒸發。
掃描裝置發出了淒厲的警報聲,視野右上角的紅色三角形閃個不停,伐折羅已經開始準備發射激光束。死亡近在眼前,麥克尼爾的腦海中閃過了成千上萬個不連貫的記憶片段,自己的人生在短短一瞬間像是從眼前從頭到尾走過了一遭。都說人在死期將至時會清楚地回憶起自己的一生,這話倒是不假——麥克尼爾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還有心思去考慮這些他以前認為頗為荒謬的說法是否真的應驗。
腳下堅實的地麵忽然鬆動了,伴隨著令他心悸的顫抖,附近的地麵向著下方不可避免地塌陷。麥克尼爾失去了落腳點,身不由己地掉進了這憑空出現的大坑中。他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會落在什麼地方,又可能是直接在大坑底部甩個粉身碎骨,總之他暫時不必擔心被伐折羅給乾掉了。
“如果這世上確實存在以折磨人為樂的魔鬼,大概就是像李林那樣的家夥。”麥克尼爾自言自語著,他的身軀在凹凸不平的土坡和石塊山來回撞擊,“……剛見到他沒多久,我就碰上了這麼嚴重的意外,看來不是我的運氣好,是他能給彆人帶來不幸。”
麥克尼爾有一百種理由證明被圍困的伯頓和失去聯絡的博尚可能都在不久前和李林見過麵,正當他還在考慮【死後】怎麼去嘲笑李林時,從後輩傳來的沉重衝擊感讓他眼前一黑,那一瞬間的麥克尼爾感到喉嚨裡泛起了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他就這樣躺在底部,心平氣和地等待著命運對他的審判。或是伐折羅繼續把他化為灰燼,又或者是他能夠平安無事地拖著已經受傷的軀體離開。無論是哪一種結果,麥克尼爾都會接受它,因他已經為改變局勢儘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幸運的是,雖然麥克尼爾無法通過頭頂上這條彎彎曲曲的通道直接看到地表的情況,掃描結果讓他暗自慶幸,那隻之前對他緊追不舍的伐折羅已經離開了。
看來外星異形怪物對地球人的興趣總是短暫的。
繼續按原定計劃向前進攻叛軍控製的山頭要塞完全不現實,附近隻要還有哪怕一隻伐折羅徘徊著,遠征軍的所有陸戰隊士兵就隻能乖乖地躲到安全的地方、把這些棘手的外星異形怪物交給航空隊去對付。然而,就算是航空隊也不一定能夠漂亮地為友軍開辟道路,如果麥克尼爾沒有誤解李林的報告,那個王牌中的王牌飛行員博尚隻會被伐折羅而不是那些不熟練的叛軍飛行員追殺得疲於奔命。
情況超出了他的控製,麥克尼爾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他儘力說服自己保持清醒,隻是渾身上下傳來的疼痛讓他產生了一種麻木感。隻有從友軍通訊頻道中偶爾傳來的通知和呼叫能夠將他暫時喚醒,而其中沒有人打算聯絡麥克尼爾。這倒是讓麥克尼爾暫時丟掉了心中的愧疚,既然沒人找他執行某個命令,他可以安心地躺在這裡休息直到他認為自己的身體恢複到足以戰鬥的程度為止。
但是,躺在原地等待著戰鬥結束並不是麥克尼爾的風格。半個小時過後,麥克尼爾艱難地爬了起來,首先從作戰服附帶的匣子裡拿出了用於攀岩的工具,打算順著陡峭的側壁爬到地表。他一連試了幾次,都因為著力點的土壤鬆動而滑落了下來。於是,放棄了向上攀爬這一打算的麥克尼爾隻得把目光投向了地洞的另一側,他驚喜地發現了一條狹窄的小路。
這些道路或許是通用銀河挖掘的,也可能是叛軍的傑作。不論誰造就了這些地道,麥克尼爾衷心地向著他們表示感謝,並提著步槍小心翼翼地鑽進了地道中。他自知無望參加圍攻要塞,隻能想辦法從地道中獲得一些彌補過失的收獲,若是他找到了有利於進行下一步作戰計劃的情報或是物資,想必長官們也找不出訓斥或處罰他的理由。
地道很狹窄,僅能容一人通行,照明光源也少得可憐,麥克尼爾估算自己每在黑暗中步行將近一分鐘才能看到新的光明。這麼危險的地道沒有坍塌,簡直是個奇跡,能想出這種辦法的工程師和冒著生命危險建造這些地道的工人堪稱是同時具備了勇氣和毅力的傑出人物。此前沒有任何情報表明索米-3行星的荒郊野外存在類似的地道,即便是格雷戈裡·納巴托夫也隻是證明叛軍未能妥善地利用通用銀河廢棄的地下建築群。結果擺在他眼前,世上不存在沒有起因的結果,等麥克尼爾結束了這場戰鬥後,他一定要找個機會把挖地道的人揪出來調查一番。
“長官,我們在目標地點附近遭遇了伐折羅,如果類似的情況發生在戰場各處,也許不是巧合。”麥克尼爾向豐塔納中尉發送了一條通知,“……一定是有人控製著這些外星異形怪物。”
他也不清楚對方什麼時候才能看到通知,因為自作戰行動開始以來的通訊信號差得讓麥克尼爾多次產生了把技術工程師痛罵一頓的衝動。席卷著戰場的沙塵暴仍未消退,在遠征軍的指揮官們弄清現在的局勢之前,士兵唯一能做的隻剩下遠離危險地帶。有伐折羅在附近活動,再多的陸戰隊士兵也隻能灰溜溜地逃跑。
眼前的道路再度陷入了黑暗,麥克尼爾沒有在意,他逐漸地適應了這條地道中的環境,甚至自得其樂地產生了把這樣的場景開發成遊樂園主體項目的念頭。不料,就在下一秒,麥克尼爾一下子踩中了某種活物,那東西迅速地從地上跳起來,把麥克尼爾撲倒。
這一突發情況讓剛放心下來的麥克尼爾被嚇得不輕,他手中拿著的步槍也因為他本人被撞倒而掉落在了一旁。在確認對方是人類而不是什麼其他種類的外星異形怪物後,麥克尼爾稍微安定了下來,他先是在地上打著滾、躲避對方的攻擊,而後趁著那胡亂向他拳腳相加的陌生人不注意時踢中了對方的膝蓋。這一腳算上了作戰服提供的額外衝擊力,哪怕對方還穿著防護服,也會痛得直接倒在地上哭喊。
會躲在這麼狹窄陰暗的地方埋伏麥克尼爾的人也不是什麼名副其實的戰士,當即倒地不起,被麥克尼爾輕而易舉地踢翻。見對方連掙紮著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麥克尼爾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爬到旁邊撿回了步槍,打開了作戰服頂部的照明燈,用步槍指著那身穿民用防護服的不速之客,又開啟了揚聲器,懷著幾個小時以來的孤獨和恐慌並存的心情,逼問道:
“這地道裡還有什麼人?快點把該說的都告訴我,我現在代表遠征軍通知你——”
見到對方的怪異舉動,麥克尼爾硬生生地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無他,這之前生龍活虎地把麥克尼爾撞翻還對麥克尼爾拳打腳踢的陌生人忽然像是得了癲癇一般,躺在地上不停地顫抖,手腳也明顯地不聽使喚。過了幾秒鐘,那人竟然一動不動,比屍體更像屍體。麥克尼爾見狀,不明所以,他不相信自己隨便一腳就能把一個普通人踢死,但又不敢輕易地走上前去將這陌生人的頭盔麵罩敲碎——那樣一來,不管此人現在是否活著,都會立刻死於低溫或缺氧。
思前想後,麥克尼爾用力地朝著陌生人踩了幾腳,對方毫無反應。這下他可以放心了,年輕的士兵上前兩步,用槍托砸碎了陌生人的頭盔麵罩,仔細地查看裡麵的情況。民用防護服下方是一個最多不會超過三十歲的黑人青年,令麥克尼爾奇怪的是此人有著他從未見過的尖耳朵——在他確認這個七竅流血的陌生人確實已經死了之後,麥克尼爾煩躁地把屍體踢開,順著通道繼續前進。
之前他為了避免提前招來敵人而沒有打開作戰服頭盔上的照明燈,現在他也沒有必要這麼小心了。如果這是一起有預謀的伏擊,敵人想必已經知道麥克尼爾在地道中活動,那時麥克尼爾即便是謹小慎微地掩蓋行蹤也遲早會被搜索出來。
剛向前走了幾步,麥克尼爾又覺得自己處理方式欠妥,連忙繞回來重新檢查屍體。他必須把屍體和屍體所穿的防護服徹底搜查一遍,才能毫無後顧之憂地離開。但是,地道有些狹窄,這使得想要徒手把陌生人的民用防護服拆開的麥克尼爾十分為難。
最終,他抽出了鏈鋸,準備把眼前的屍體鋸成大塊再分開來檢查。
“老弟啊,你已經死了,腐爛在這裡也不會有人知道,還不如拿來給我當證據呢。”麥克尼爾安慰著自己,也像是對著死者的靈魂說話,“不管你能不能聽得見,反正我是肯定要這麼做的。”
檢查結果讓麥克尼爾大失所望,他根本沒能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細節。當他垂頭喪氣地決定把屍體的碎塊丟掉時,一種莫名其妙的倔強說服他再一次檢查被切割下來的民用防護服的內部。終於,他在防護服的腹部和頸部位置分彆發現了兩個小巧玲瓏的容器和用來將容器的內容物注入人體內的輸液管。
“很好,我會找機會把這東西交給長官去檢查的……不,應該給舒勒才對。”麥克尼爾的臉上總算浮現出了一抹笑容,“……說不定又是一群除了吸毒之外什麼都不會做的渣滓。”
邁克爾·麥克尼爾收好他從這套民用防護服內部拆卸下來的裝置,然後把其他垃圾推到更遠的地方,又對著已經被他本人親自切碎的死者不停地道歉,直到幾分鐘之後才緩慢地返回之前他所探索到的最遠位置。
“各作戰單位注意,由於整個索米-3行星上的伐折羅因不明因素影響而變得十分狂暴,我軍的作戰計劃嚴重受阻。”獨自一人步行在地道中的麥克尼爾接到了豐塔納中尉姍姍來遲的通知,“雖然上級目前仍未下達任何新命令……我覺得你們有理由暫時撤出戰場,畢竟咱們誰也沒法對付伐折羅。”
豐塔納中尉熟悉的聲音使得麥克尼爾為之精神一振,他重新提起興趣想要聯係豐塔納中尉,但很不巧的是,就在他耐心地聽完豐塔納中尉的通知後,通訊信號又變得讓麥克尼爾氣得咬牙切齒。他耐著性子一邊前進一邊等待著通訊信號恢複正常,卻始終沒有等來自己想要的結果。
“也許長官正是接到了我的那段報告才會及時地通知其他人的。”麥克尼爾隻好這麼說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