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真的出來了。”伯頓拽著麥克尼爾的衣領,讓麥克尼爾把目光對準前方,“……你也看到了吧?就是那個位置……唉,他又鑽進去了。”
這下麥克尼爾也覺得情況不大對勁,這倒不是因為他具備某種能一眼看穿人心的直覺,而是因為附近的物流工作人員比平時少了許多。縱使東盟軍名義上重新擁有了這座城市並封鎖了大學城和內陸市區,他們終究不能讓剩餘的市區在物資短缺中緩慢地走向死亡和毀滅,默許合法物資運輸就成為了一項必須私下裡進行交易的生意。其中,向大學城輸送必要生活物資的生意尤其火爆,伯頓甚至建議麥克尼爾借機插手大學城的局勢。
“現在還沒到中午,根據血盟團提供的情報,往常在這個時間範圍內活動的人數遠遠不止這些。”麥克尼爾警惕地拿起望遠鏡,觀察物流倉庫附近偶爾進進出出的可疑人員,“咱們可以先找個借口和血盟團說,這裡有消防隱患……然後讓血盟團的民兵過來搜查。”
“那他們就跑了。”伯頓興奮地躥了起來,腦袋撞在車頂天花板,疼得齜牙咧嘴,“……我是說,抓活的,要他們的口供,最好是要一些汙蔑他的同夥的口供。”
麥克尼爾正打算跟伯頓解釋宣傳話術沒法在不同場合之間死板地套用的基本原理,猛然間瞥間幾名端著射釘槍的黑衣人從物流倉庫的側門走出,頓時大吃一驚,差一點把伯頓撞翻。兩人手忙腳亂地端好步槍,隻等著麥克尼爾首先發動進攻的命令。
“博尚,麻煩你跟巴拉尼支隊長報告一下:敵人把據點設立在了理論上由東盟軍控製的居民區,這裡之前一直是我們的盲區。”麥克尼爾簡短地向伯頓說明了情況,而後結束了通話,“跟我一起上,伯頓。這群幼稚的家夥應該早點滾回家裡,彆出來丟人了。”
彼得·伯頓和麥克尼爾同時從大貨車裡鑽出,舉起步槍朝著剛從物流倉庫正門魚貫而出的黑衣人開火。遭遇突然襲擊的黑衣人猝不及防,一時間來不及反擊,有十餘人中彈倒地,剩下的黑衣人不是抱頭鼠竄逃回了物流倉庫,就是舉著射釘槍胡亂射擊卻隻是打爆了自己的車胎。有幾名黑衣人借助附近的車子作為掩護,等待著麥克尼爾和伯頓的第一輪掃射結束,便迫不及待地發起了反擊。比起那些隻顧著逃跑的同伴,這些多少具備一些作戰思維的黑衣人讓麥克尼爾不得不選擇了相同的躲避方法。
“那個什麼區域犯罪壓力為什麼不能把他們抓出來?”伯頓嚎叫著,眼睜睜地看到被麥克尼爾當成了掩體的大貨車轉瞬之間變得千瘡百孔,“我的新車胎,我剛買的貨車!你們這群怪物,彆動老子的車!”
“他們分散開了……脫掉那身黑衣、和同夥分離,他們就不是聚集在一起的叛亂民兵,而是一些不懂事的孩子。”麥克尼爾冷靜地思考著,刺釘裹挾著尖銳的呼嘯聲從他頭頂幾厘米遠處飛過,“這裡的西比拉係統也不能精確地在公共場所抓出每一個犯人。不,如果它真的做到了這一點,公民或許反而會產生不安情緒。”
其實,麥克尼爾對他們借助安眠藥等投機取巧的方式混入大學城後也沒有觸發任何警報這一點始終感到有些疑惑。當時西比拉係統對犯罪的定義權仍然掌握在排斥興亞會的學者團隊手中,按理說滿腦袋裝著找到島田真司後讓他幫忙從事滲透破壞工作這種念頭的麥克尼爾百分之百會成為榜上有名的危險人員,可他還是瀟灑自在地溜走了。要麼是島田真司提前做好了準備,要麼就是其中還有一些他本人尚不了解的判定規則。
伯頓又向著敵人開了幾槍,沒有擊中目標。
“比誰的車更堅固,是嗎?”他氣呼呼地嚼著口香糖,“你們也應該拿自己的車,這才公平。”
“幫我去附近撿一把射釘槍回來。”麥克尼爾突然想出了一個大膽的強攻方案。
“你就這麼想看著我變成刺蝟嗎?”伯頓望著離他們最近的一把被丟棄的射釘槍,“拜托,我不想在半個月之內連續多次因工傷而入院接受治療。”
“快點過去,咱們得儘快結束戰鬥。”麥克尼爾隱約聽到什麼容器被打破了,“等到血盟團或者是東盟軍來了,可就不止死幾個人了。在這座城市裡,擁護不同理想的組織和他們背後的市民們如果開始彼此廝殺,它也就走到了儘頭……此後的曆史將永遠蒙上一層血色。”
伯頓無奈地咂舌,他最近是越來越看不懂麥克尼爾的行為了。以前麥克尼爾以兩種標準約束和指導自己的行為,其一是個人的價值取向,其二是他需要遵守的法律。但現在,原有的兩種標準之外似乎多出了一種——【減少損失】。說這種新標準是完全基於道德的,它又有著一種揮之不去的利益交換的惡臭;若稱之為純粹的利益考量,則又忽視了麥克尼爾眼底一閃而逝的悲憫。
當彼得·伯頓艱難地匍匐前行、借助旁邊的樹枝的幫助去抓取那把射釘槍時,麥克尼爾迅速地來到大貨車後方,從車裡拿出了幾樣物品。這輛大貨車正如伯頓所說的那樣,是他們最近從血盟團手上剛買不久的車子,車廂裡隻放了一些雜物。其中,還有湯約·巴拉尼送給麥克尼爾的一顆破片手榴彈。
“麥克尼爾?”剛撿回射釘槍的伯頓不經意間抬起頭,發現有居民從陽台上偷偷望著他們,便回以一個友善的微笑,可惜這些市民都迅速地從窗前走開了,想必是擔憂殃及池魚,“麥克尼爾,你的射釘槍。”
“釘子倒出來,卷在這裡。”麥克尼爾指著一個壓縮好的安全氣囊,“快一點。”
伯頓剛完成他的工作,麥克尼爾便把這個奇怪的混合裝置朝著被多輛在混戰中移位的車子阻擋的物流倉庫大門斜上方發射了出去。等彼得·伯頓剛想清楚麥克尼爾究竟製造了一個什麼殺人工具,他已經被麥克尼爾按在了大貨車後方。隻聽二十多米外傳來一聲巨響,還緊隨著多聲慘叫。槍聲立刻偃旗息鼓,街道變得安靜下來。
喜出望外的伯頓先向著麥克尼爾道謝,而後率先衝過硝煙,朝著大門跑去。他小心翼翼地跨過那些車輛,卻發現一個身上插滿了彈片和釘子的黑衣人竟然還在緩緩挪動著沾滿鮮血的右手去摸不遠處的射釘槍,一時間心頭火氣,將槍口對準了敵人的腦袋。
“等等!”從後方緊追上來的麥克尼爾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伯頓的槍口,幸好他戴著手套,不然他的左手會被燙掉一層皮,“……他們已經沒有戰鬥力了,彆難為他們。”
“我不像你,能在保命的同時在乎敵人的性命。”伯頓沒好氣地垂下了槍口,“這次就算啦——但是,記好了,這不是因為我信了你的準則,隻是因為我不想跟你在這種無聊的問題上爭執。”
麥克尼爾自嘲地笑了笑,讓伯頓先進入倉庫內追擊其他被困的敵人,他打算先把救護車叫來送這些重傷員去接受救治。不料,還沒等他撥出急救電話,博尚的通話倒是不期而至。
“麥克尼爾,桑鬆教授跑來我們這裡了。”博尚的臉色看起來很焦急,“……人在倉庫,咱們要不要告訴血盟團?”
“他被學生趕出來了?”麥克尼爾啞然失笑,“也難怪,他沒有學者的風度也沒有學者的架子……稍等,我把這裡的事情處理好再說。”
“彆處理了,全市都亂了。”博尚歎了一口氣,“到處都是攻擊血盟團的叛軍,要不是我們的餐館附近有足夠的血盟團民兵防禦,這裡恐怕也被攻下了。你們早一點回來,我等你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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