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or5-ep2:坦途(13)
刺眼的燈光把昏昏欲睡的青年從黑暗中喚醒,他想要活動自己的手腳,卻發覺他已經被牢固地捆在了一張不能移動的椅子上,渾身上下能夠靈活轉動的隻剩下他的頭顱。當他試圖弄清自己的處境時,左側不遠處另一個和他有著同樣遭遇的白人的大喊大叫讓他那飽受摧殘的心靈又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這是哪?他應該還在中南半島北方的田野裡,在山林之間,在能夠讓他過上自給自足的生活的鄉村中,而不是在冰冷黑暗的金屬牢房裡。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過於古怪,以至於他沒能成功地從缺失的記憶中找出破碎的片段。
“為什麼讓我來做這種工作?我從來都不擅長審訊犯人。”他似乎聽到耳畔有人自言自語,“……算了,他們無法掌握相應的真實數據,也談不上了解實際情況。”
封閉式的房屋內突然出現了大小近似真人的人體形象,把房間內的兩名囚犯嚇得大呼小叫。這是一名穿著白大褂的青年男子,有著更貼近東亞人而不是東南亞人的相貌,他戴著一副能夠把他和同樣身材魁梧的街頭打手區分開來的眼鏡,藏在眼鏡片後的冷冽目光隔著全息投影審視著兩名忐忑不安的被關押者。
“日本人?”另一名被關在房間內的受害者先是遲疑了一陣,而後馬上要求對方將他放出這鬼地方,“喂,我不管你在為誰工作,這裡是東盟,不是日本!快把我放了,否則我的同伴們會把你——”
“閉嘴,你的喊叫讓我沒法思考。”全息投影呈現出的人物形象離兩人越來越近,“而且,先被送進焚化爐的會是你……恭喜你,我為你測定出的犯罪係數超過了300。根據香巴拉浮島的管理規定,你將不配再被看作人。”
莫名其妙地被停止了人類身份的白人還處於震驚中,他不能理解在他身上發生的事情,也不能理解這名穿著白大褂的日本人所說的內容。但是,和他一同被臨時關押在這個房間內的有著東南亞人相貌的青年男子卻緊張了起來。他聽過許多和香巴拉浮島有關的傳聞,這座未來將要成為東盟新首都的人工島目前還未完工,不僅是即將用於管理人工島的西比拉係統的基礎設施需要更多的時間來完成,能源供應也是個大問題。
然而,任何一個居住在城市的東盟公民,尤其是那些希望搬遷到更富庶繁華的城市去追求美好生活的東盟公民,都會時刻關注著同新首都相關的風吹草動。不了解西比拉係統,就無法在未來的東盟生存,因為那是韓處安和興亞會即將在東盟全麵推行(香巴拉浮島為第一個試點)的管理方法。
“至於你……”看起來文質彬彬但實際上長了滿身健碩肌肉的青年日本男子扶著眼鏡,“283這個數字離300已經很近了,如果你在日本,你會被關在專門用於對付潛在罪犯的隔離設施中直到你的犯罪係數回歸正常值……或是死在裡麵。沒錯,這裡不是日本,但香巴拉浮島的規矩和日本的大城市幾乎是一樣的。”
“我沒有犯罪。”東盟男青年結結巴巴地反駁道,“我不知道您把我抓來要做什麼,但我沒有犯罪!我隻是想搬到新的地方去謀生……難道這也觸犯了法律嗎?”
“抱歉,即便是不知情地為毒販子在販毒環節中起到關鍵作用的好公民,仍然會被視為罪犯……更不用說你們的行為明顯是有組織的計劃。”日本人把雙手都插進白大褂的衣兜裡,打了個哈欠,“您和他終歸是有一點不同的:他很清楚自己闖進東盟就是要從事非法活動,而您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沒關係,我們以後還有很多的時間讓您認清自己的錯誤。”
一牆之隔的控製室裡,技術人員正在進行緊張的調試工作——房間裡的全息投影設備並非用於內外人員對話,而是用來給置於房間內的受測試者播放不同的全息投影。儘管這些和成像光學設備配套使用的攝像頭能夠在控製室內呈現出較為準確清晰的房間內的畫麵,畢竟以前很少有人將其用於交流,一旦成像設備出現故障並對附近人員的視力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傷,後果不堪設想。
“島田博士,下一組——”
“先進行壓力測試。”
島田真司的假期被麥克尼爾送來的特殊貨物打斷了。東盟軍的指揮官們利用軍用運輸機來運送奢侈品或是其他個人物品實在是太常見了,隻不過島田真司從未想過麥克尼爾會給他送來這樣一份大禮。在這個團隊中,他是一個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外來者,隻有埃貢·舒勒因為在科學研究中的造詣而勉強和他擁有共同語言,剩下的人對島田真司來說隻是能偶爾讓他聯想到具體特征的幾個人名而已。
無論如何,團隊成員之間的團結是不可或缺的,或許麥克尼爾想要用這種辦法來討好他——結果,送來的不是奢侈品或是其他價值不菲的消費品,而是一大堆被麻醉後五花大綁地塞進了箱子裡的可疑人員。這群坐著運輸機抵達了新加坡又被送到了香巴拉浮島的【乘客】中,有些人是從境外進入東盟作戰的雇傭兵,另一些人則是行蹤可疑的【移民】。麥克尼爾把調查和分析的工作交給了島田真司,他並不清楚島田真司這時正打算出去放鬆幾天。
假期泡了湯,島田真司不得不硬著頭皮處理手頭的麻煩。作為目前建設西比拉係統的負責人之一,他有權查閱東盟的大部分數據庫,其中包括對於分析公民行為規律和犯罪現象而言至關重要的機密情報。西比拉係統能在日本發揮作用,歸根結底是適應了日本的特性,同樣的邏輯搬到了東盟就不一定能夠起到作用,用來做參考的犯罪案例也存在千奇百怪的差異。
可疑人員被分為兩類:第一種是在未知組織的雇傭下入境配合自由南洋聯軍作戰的雇傭兵。麥克尼爾認為這些人可能是由【疑似和自由南洋聯軍存在利益聯係的販毒集團】雇傭,但島田真司隻用了兩天時間就排除了這一可能性。通過使用物理和化學手段對雇傭兵們進行催眠和審訊,精通找出心理上最脆弱環節的島田真司得到了一些同雇傭兵們入侵東盟有關的情報。所有雇傭兵的犯罪係數都在300以上,然而絕大多數東盟軍士兵也有著相同的特征。
第二種人的情況則更複雜一些。
“這種大規模的人員流動即便沒有引起警惕,也應當在對應的機構中留下了能夠追溯其行程的記錄。”島田真司的宗旨是從不離開他安全的實驗室和基地,隻有自己的地盤才是安全的,“但是,手邊可用的人又太少了。”
實驗室內部的環境較為昏暗和壓抑,這樣的工作場所讓許多剛來到這裡的科研工作者產生了不適,他們向島田真司提議對實驗室進行裝修,但這些建議沒有引起島田真司的重視。
“為什麼不滿足他們的要求呢?”同樣擁有對大部分數據庫的查閱權限的埃貢·舒勒不能理解島田真司的想法,“在我的實驗室和工廠裡,工作人員——無論是理論上的還是技術上的——都隻需要關心自己的工作,我會為他們提供最好的條件,讓他們不必在其他事情上煩心。”
嚴格來說,香巴拉浮島還沒有完全投入使用,目前維持運轉的隻有一些和這座新首都的建設密切相關的研究機構。依照繁華時期的新加坡來對香巴拉浮島提出設想的人們怕是要失望的:即便新加坡的花園城市之名因多重隔離牆的建立而變得名不副實,它也比目前呈現出要塞城市模樣的香巴拉浮島更像是一座秀美的海濱城市。要塞……這麼形容或許有些誇張,可沒有什麼比要塞這一詞彙更能恰當地描述香巴拉浮島的形態了。
“可能是因為研究領域不一樣吧。”島田真司很樂意同舒勒交換一些意見,“在你涉足的大部分研究領域中,互動不涉及另一個人……涉及他人的互動存在於工作人員的橫向交流中,而不是科研人員和研究材料的縱向交流中。”
“這倒是新奇的說法,然而如果你的意見正確,那麼所有生物學家都必須按照你的規矩才能確保做出一定的研究成果。”舒勒看穿了島田真司的借口,他自己在上一個世界主導過堪稱慘無人道的人體實驗,島田真司的想法在他這裡幾近透明,“……這裡很安全,你在害怕什麼?你想通過給所有人製造壓抑和不安的氣氛來掩飾你自己的慌張。”
舒勒沒有等來島田真司的答案,況且他也沒有足夠的耐心。他掌握的大量知識和技術中,隻要有其中的一小部分被他恰當地拋出,就能在東盟掀起一場風暴。意料之外的新技術的出現可能會給東盟帶來無法預測的影響,因此他始終試圖按照他和麥克尼爾製定的計劃來推動局勢的發展。核聚變技術,這是能夠開創新時代的重大突破,也是他們用以爭取話語權的最終武器。
——在真正和東盟那個半死不活的核計劃搭上關係之前,舒勒的任務是創造出幾款由東盟自主研發的無人機。這些無人機將會涵蓋現代戰爭的各個領域,從而極大程度地削弱東盟軍對日軍無人機的依賴。日本一直在大力支持興亞會,他們的虛偽善意無形中給包括韓處安在內的興亞會領袖們造成了極大的壓力。日本人給的援助越多,興亞會就越是懷疑這些援助總有一天會以某種形式被日本人要求用價值對等的回報還給他們。
而且是興亞會都覺得棘手的價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