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or5-ep5:共榮(7)
隨著興亞會與自由南洋聯軍重新進行停火談判的消息經由多方確認而成為現實,加之自由南洋聯軍內部一些不願公開身份的可靠人士聲稱自由南洋聯軍之中的一部分首腦人物似乎有意願參加即將舉行的總統大選,和平的曙光再一次出現了東盟前路的地平線上。當人們對未來的希望得以重振,興亞會的乾部和東盟的官員們卻變得分外忙碌,他們必須儘可能地處理手邊的問題,以免其中某些不起眼的缺陷成為未來某個時刻造成重大事故的隱患。
處在漩渦中心的東盟國家重建最高會議議長韓處安也有些被動,他花費了很長時間安撫因他的唐突表態而躁動不安的軍隊,終於使得興亞會掌控下的軍隊平靜下來。而後,通過向東盟各地的實權人物發布一係列命令並再次同意出讓部分利益,韓處安換取了相當一部分地方實力派的支持,現在擋在前方的似乎隻剩下自由南洋聯軍的意見了。如果自由南洋聯軍的提出的條件總體上可以接受,或是可以通過一係列虛與委蛇的承諾蒙混過關,韓處安非常願意儘早地達成協議。
不過,在他奔波於東盟各地的這幾天裡,他終於記起來處理一直被他無視並默認其存在的另一方勢力。東盟的曆史即將步入下一個階段,那些仍然生存在舊時代的陰影中且被自身的曆史拖累的人們除了儘早地學會適應新環境之外,彆無他法。
和那位老熟人的見麵地點選在了南圻州的首府西貢。
“我們兩個都胖了不少啊。”身著代表著興亞會成員身份的灰色製服的韓處安感歎著。
映入他眼中的不是任何一種能用正常人的思維理解的體型,而是名副其實的肉山——一座不斷晃動的巨型肉塊。外人很難想象這個軀體的主人怎麼會把自己的身體弄到這個地步,而韓處安也根本不打算理解。胡坦班達的主人,東盟首富,柔佛蘇丹伊德裡斯沙阿,終於離開了那能夠安穩地保護他的城市兼牢籠,來到了彆人的地盤上。這裡倒不是韓處安真正能夠絕對控製的地區,但同樣不會聽從伊德裡斯沙阿的指揮。
“用不著你想辦法把我關起來……我自己來。”伊德裡斯沙阿沉重的軀體坐在了後麵蜂擁而上的仆人們特地搬來的大沙發上,那軀體著陸時發出的巨響讓韓處安身旁的警衛皺緊了眉頭,“如你所見,我現在不可能穿上軍服去指揮軍隊,不可能坐在會議室裡吩咐下屬調整經營策略,甚至不可能再出現在媒體的鏡頭前。你滿意了?”
“何必呢。”
坐在象征著支配這座城市的摩天大樓頂層的特彆會議室裡,兩人能夠俯瞰著整座城市,如同他們俯瞰東盟的芸芸眾生一般。韓處安現在是東盟最有權力的人,而伊德裡斯沙阿以前擁有類似的地位,並且直到今天也是東盟最富有的人(並非並列其中之一而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隻需要一個圖謀不軌的危險人物在這裡安放炸彈,東盟的最高權力就會迎來一輪洗牌。
韓處安輕描淡寫的表態讓伊德裡斯沙阿有些錯愕,這位身材肥胖、戴著黑色小帽和墨鏡、整個人陷在了沙發裡的蘇丹用他那更像是香腸的雙臂支撐著身體向前傾斜,有些吃力地說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們沒必要用這種自虐的方式表示你們無意和我繼續鬥爭。”韓處安說著一口流利的英文,旁人幾乎聽不出他所帶的口音,因此這也讓房間裡那些第一次和韓處安本人見麵的隨從們難以想象是同一個人放棄了在東盟華裔中通用的英文名而改用拚音式的讀法重新為自己取名,“瞧瞧你們,把自己圈養在那座城市裡,好像隻要過著那種消沉墮落的生活就能避開災禍一樣。”
“那是因為——”
“——一切都是你們自己的推測。”
“你給我們造成的實際印象就是——”
“——但我從來沒這麼說過。”
蘇丹的侍從官們握緊拳頭,而韓處安身旁的幾名警衛也將手伸向了隨身攜帶的電棍。談判破裂造成雙方登時開戰在東盟算不上新鮮事,今天韓處安不允許任何人持槍或攜帶利器進入房間內,興許為大家免去了見血的困擾,但衝突始終還是存在的。然而,就在兩邊的警衛都以為一場衝突即將爆發時,雙方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韓處安高興地拍了拍手,會議室的外門緩緩開啟,幾名端著各色菜肴的侍者匆忙地走進屋子、放下餐盤,然後幾乎逃跑似的溜出的房間。
“桑鬆手下有個很厲害的廚子,這一次我特地把他請過來讓他做準備。”韓處安一麵拿起筷子,一麵向桌子另一側的蘇丹遞過去了幾份文件,“我從來沒管你們在胡坦班達以外偷偷地擴張影響力的行為,那是因為你們重返東盟的時機已經成熟了。正如你所看到的,將舊時代的人全部淘汰掉對東盟來說是巨大的損失,而且我們當下也承擔不起這麼嚴重的後果。”
這些話飄進了伊德裡斯沙阿的耳朵,可是它們沒被擋在蘇丹的腦袋外麵已經算是蘇丹本人寬宏大量了。從年富力強的領袖變成行走的肥肉,伊德裡斯沙阿的事業和個人生活都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東盟在幾十年的混戰中易主無數次,就這一點來說,當時伊德裡斯沙阿並不認為韓處安是個值得他特彆地痛恨的對手,因為韓處安多半也會在不久後得到相同的下場,而那時正是伊德裡斯沙阿東山再起的機會。
他賭輸了。縱使已經和其原貌相差甚遠,興亞會所能凝聚的力量勝過了東盟的任何一個組織,韓處安坐上了陸軍總司令官的位置就從來沒打算灰溜溜地滾下去,這個既有能力也有運氣的新領袖鞏固了興亞會在東盟軍的影響力,又用了兩年時間把軍閥遍地的東盟改造成了一個看上去還算體麵的【正常國家】。
伊德裡斯沙阿又不是瞎子,他把他自己和所有像他一樣輸掉了競爭的人封鎖在胡坦班達隻顧享樂又不是意味著他們完全放棄了對外界的關注。正因為他真切地目睹了韓處安奪權以來對東盟的改造,才更加地為自己的失敗而痛心。他有理由認為,韓處安所獲得的機遇是東盟混戰時代接近尾聲時水到渠成的結果或稱之為曆史的必然,而韓處安不過是幸運地成了擊鼓傳花遊戲的最後一人。這個位置,還有它象征的一切榮譽、利益,都應該屬於伊德裡斯沙阿,而不是韓處安和興亞會。
他把文件放在一旁,開始嘗試著吃這些有著完全不同風格的菜肴。文件上的內容清楚地呈現在他的腦海中,那是東盟各界的商人們爭先恐後地向韓處安效忠的正式信函,其中用詞極儘肉麻,連聽慣了自己那4個妻子的吹捧的伊德裡斯沙阿都覺得有些過火。
肥胖的蘇丹張開血盆大口,吞下了一顆同樣碩大的肉丸。
“這口感和味道,果然有特彆之處……在我看來,你和他們之間又有糾紛了。”胖乎乎的蘇丹上一秒還在誇獎廚師的手藝,下一秒馬上轉而評論韓處安的近況,“你想要我們去牽製他們,在你這盤名為【協作】的棋局裡扮演一個棋子。”
“伊德裡斯,你不是興亞會的人,所以我也知道你大概不會對我們的理論和主張有更深的研究……不過我相信哪怕是享樂中也有一些道理可講……協作的核心是什麼?”韓處安晃著他的滿頭白發。
“適當的讓步,這也是我和朋友們能在胡坦班達最終定居下來、共同生活的原因。”
事情不會像伊德裡斯沙阿所說的那麼簡單,胡坦班達擠滿了從東盟各地流亡來的富人,這些人能夠安分守己地共同生活而不是為了在城市中因爭奪財富和地位引發新的衝突,全依賴伊德裡斯沙阿對局勢的控製。背後有多少血腥的往事,隻有胡坦班達的市民們知道,而對於外界來說,它永遠是失意的名流們避難的烏托邦。
“有些人不懂讓步,伊德裡斯。”韓處安手中插進魚肉的筷子停下了,“你給他們讓利的時候,他們毫不猶豫地吞下,而且從來不表示感謝;等你需要他們讓利的時候,這些人囂張得像是被搶了骨頭的瘋狗,開始陰陽怪氣地把我和自由南洋聯軍的那些激進匪徒相提並論,全然忘記了他們能拿到的東西都是我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