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你從血盟團轉移到國家憲兵隊之後,職務一直沒有變化。”尼古拉斯·王合上了文件夾,“改天我得和桑鬆將軍說說這件事。就算不給你什麼獎勵,將你從三等秘書提拔為二等秘書總還是可以的。”
“您這麼關心本人的仕途和生計,我實在是感激得無以言表,可是這麼做隻會讓國家憲兵隊內部的亞洲人不滿。”麥克尼爾用公事公辦的口吻回絕了尼古拉斯·王的建議,“再者,我多少也了解你們的理論。在亞洲複興事業的框架下,我們應該做的是促進更廣泛的協作,先要想想自己是否在特定的角色上起到了作用,而不是隻想著先討要和這角色相稱的回報。”
“很好,你不愧是受人讚譽的非亞洲人服務於亞洲複興事業的典範。”尼古拉斯·王溫和地對麥克尼爾吩咐著下一項任務,“最近我們國家憲兵隊的人員流動頻繁,我這裡有一份新的勤務名單,是綜合考慮了服役時間和最近的精神狀態後得出的結果,要把最安全的人員安排到保護新首都的重要崗位上。你呢,和維護西比拉係統的研究所,還有醫療衛生係統的人,都聯係一下,也好避免我們之間鬨出誤會。”
尼古拉斯·王並非危言聳聽,豁免身份的覆蓋範圍更新不及時從而導致理應失去豁免的人能夠借助尚未失效的身份為所欲為或是理應能平安無事地執行任務的特勤人員反而栽到了警察或精神病院手裡的類似事故最近越來越多,而且隱約有著擴大化的趨勢。多虧了東盟兢兢業業的官員們瘋狂地封鎖消息並進行善後處理,事情才沒有鬨大。
然而,麥克尼爾從來不忌憚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尼古拉斯·王的動機。他返回自己的辦公室,接收了對方發送來的文件,而後馬上開始對其中人員進行篩選,以確保這裡麵沒有渾水摸魚的危險人員。但是,僅憑他一人想從這些天衣無縫或即便存在缺陷也是有意為之的履曆上查出什麼蹊蹺之處,實屬自討苦吃。沒過多久,麥克尼爾就放棄了繼續追查的想法,而且他預感到尼古拉斯·王說不定也猜到了他的反應。
一個三等秘書不可能對抗能名正言順代行國家憲兵司令官職權的陸軍上校,即便他明知道尼古拉斯·王很可能利用職務之便將人手安插到重要崗位,麥克尼爾也無計可施。興亞會正需要桑鬆,而且麥克尼爾也並不認為陳永春所代表的所謂中間派人士能夠在東盟轉型的關鍵時期承擔這份使命,他從心裡仍然支持還在同步轉型的興亞會。讓桑鬆去他該去的地方吧,這裡交給他麥克尼爾就足夠了。
阿南達風風火火地闖進屋子,張開嘴剛要說話,被麥克尼爾那恐怖的眼神和放在嘴唇邊豎起的食指擋了回去。麥克尼爾指了指四周的牆壁,又用左手畫了個圈,跟對方打起了啞謎。
穿著一身文職人員公務西裝的阿南達點了點頭,來到麥克尼爾的辦公桌前,看著顯示屏上呈現出的內容,吃驚地張大了嘴。麥克尼爾從辦公桌裡拿出一個看上去像是加濕器的裝置,按下了按鈕,這才鬆了一口氣。
“現在國家憲兵司令部也不安全,這裡說不定都是他們的人。”麥克尼爾讓阿南達坐在辦公桌對麵,他這相對簡陋的新辦公室裡沒有裝飾物,隻有辦公所必需的家具,“我試過往國家憲兵司令官辦公室裡放竊聽器、攝像頭和微型無人機,都失敗了。不過,考慮到他們也是國家憲兵隊的人,要是防範意識太弱反而會讓我驚訝。”
“那這……【加濕器】是?”
“用來屏蔽信號的,免得哪天我剛返回辦公室就被一架微型無人機爆頭。”麥克尼爾自嘲地笑了,“不說這個了。尼古拉斯·王正在行動,我得想個辦法乾預他的計劃。”
“但是,如果我們采取行動,他就會立刻知道,不是嗎?”阿南達跟麥克尼爾辦事這麼長時間,也知道麥克尼爾眼下最大的優勢和劣勢。他低下頭思考了一會,很快計上心來,連忙向麥克尼爾提出了他的新建議,“我倒是有一個辦法,隻不過要冒一定的風險。”
“說。”麥克尼爾玩著圓珠筆,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我們可以在他們之間製造衝突,比如,讓香巴拉浮島已經存在的敵人去襲擊王上校的手下控製的據點,變相地讓他們互相懷疑。”阿南達自告奮勇地接下了這個任務,“他們還沒有懷疑我,我想,如果我把修飾過的消息告訴他們,這些人一定會深信不疑。”
麥克尼爾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他現在確定自己可能是感冒了。
“你會立即暴露的。”
“麥克尼爾先生,請聽我說……王上校,青衫軍,還有馬卡洛夫先生,他們其實是三股相互獨立的勢力,並不是您所想象的密不可分的戰友,隻不過我們暫時不知道王上校究竟代表什麼人罷了。”阿南達急著向麥克尼爾表明自己的忠誠,他可不能再讓麥克尼爾認為他當起了雙麵間諜,“誠然,他們互相勾結,可是這個三角形的合作關係中存在明顯的信息不對稱,那就是我們的機會。”
阿南達說得對,現在他們沒得選。【蘭芳赤子】不懂收斂,肆無忌憚地利用其盟友的權力奪取資源,終究導致他們的盟友首當其衝成為興亞會消滅的對象。相比之下,尼古拉斯·王比那些雖成了東盟軍高級將領但缺乏危機感的家夥更聰明,他一直很好地掩飾著自己的真實目的,以至於直到現在興亞會也將其認定為忠心耿耿地支持韓處安的青年軍官領袖。
若是讓麥克尼爾拿出實際證據證明尼古拉斯·王的危險性,他當然什麼都拿不出來。
是的,敵人步步緊逼,他也沒有必要堅守什麼原則。官僚係統傳遞命令的過程中存在信息損失和**簡直是人之常情,而一直看似大公無私地為桑鬆工作的麥克尼爾已經成為了那個不受製於此類規矩的正麵宣傳典型案例,沒人會懷疑他。
“是時候學會濫用權力了。”他自言自語著,“……阿南達,你那邊的工作也要抓緊。自由南洋聯軍的代表來香巴拉浮島的時候,整個東盟最有權力的一部分人都集結在這座城市,我預感到那就是敵人想要的行動時機。要給他們隻保留一個我們預料範圍內的漏洞,其他的都得封死。”
“明白。”阿南達向著麥克尼爾雙手合十地鞠躬行禮,“我不會讓您失望的,麥克尼爾先生。”
“好,咱們分頭行動。你借著去和醫療衛生係統協商的機會,去傳遞假消息;我去維護西比拉係統的研究所再調查一下。”
麥克尼爾離開辦公室,前往電梯間,徑直來到了地下停車場。島田真司一直負責管理西比拉係統的日常工作,同時也肩負著在興亞會的監督下將特定人員列入豁免名單使得其無論有何種行動也不會擁有超過100的犯罪係數的使命。能夠讓興亞會至今對其保持信任的,除了島田真司那無法代替的專業知識和技能外,還有日本人的身份和保持沉默的明智。
還沒等他靠近自己的車子,伯頓給麥克尼爾打來了電話。
“麥克尼爾,前幾天的縱火案經初步斷定,似乎是他們想要消耗維持香巴拉浮島治安的基礎力量的手段之一。”聽伯頓的語氣變化,他可能還在趕路,“……起初我還覺得把那麼多想要進入新首都的平民攔在新加坡實在是太不近人情了,可是就最近幾天的狀況來看,這反而是個明智之舉,不然治安壓力將超過承受限度。”
“因為西比拉係統並沒有得到完全的應用,除非他們想撤銷東盟軍和國家憲兵隊的豁免身份,但那又會帶來新的動蕩。”麥克尼爾靠在柱子旁,等著和伯頓聊完再行動,“我這裡也有一些新變化,晚上再和你說。”
一聲巨響,不遠處的車子炸得粉碎,捂著鼻子從旁邊驚慌失措地跑開的幾名文職人員沒有注意到躲在不遠處的柱子後麵的麥克尼爾那陰沉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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