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瓢潑大雨落下,在地麵砸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夏蘇木站在鐵門外,整個人已經被淋透了,她回來站在門口已經一個小時,裡麵沒有一個人出來。
巴掌大的臉因為這五年的食不果腹兩頰消瘦,保養白皙的膚色也有了憔悴的蠟黃,就連曾經引以為傲的烏黑長發也剪得極短,發尾枯黃,沒有生機地垂在耳畔。
她打了個寒顫,自嘲一笑,這樣的場麵自己早就清楚了,她應該離開的,可想到那個承諾,本就在打顫的腿又強撐了幾分。
不知道又站了多久,夏蘇木都以為自己要暈過去了,頭上一把黑色大傘撐了過來,讓她稍微躲避了一些雨絲。
夏蘇木不可置信回頭看,在觸及到那抹幽深的目光時,沒忍住倉皇後退,整個人又浸潤在雨水裡。
她囁嚅了片刻,才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叫了一句:“葉總。”
來人正是葉南星。
她追了十八年的男人。
從幼兒園第一次見麵,就被她蓋章為日後要結婚的人,後來她為了能一直跟他在一起,努力學習,小學、初中、高中都是緊緊黏在一起。
可一切都在高中變了。
他的目光看上了彆人,更是在大學時捅破窗戶紙,她親眼看到兩人在入學歡迎儀式上背著人在安全通道裡接吻。
後來更是為了這個女人不斷給自己難堪。
夏蘇木低下頭,遮住了眼底的尷尬,當初她為了葉南星幾乎得罪了一票人,每天都抓著他到處跑,一點矜持都不曾有。
現在她明白了,不是自己的東西就不是自己的,哪怕強求最後的結果都不好,她花了五年時間將這個人從心底剜去,現在對於她而言,葉南星就隻是從小到大認識的鄰家哥哥。
其實,早就該是這樣了。
夏蘇木揪著衣角,整個人局促不安,腦袋深深垂下,視線隻是看著那雙鋥亮的皮鞋。
葉南星微微擰眉,他的長相極度優越,似乎是上天精心捏造的寵兒,濃墨的五官在昏黃的路燈下也毫不遜色,反而多了幾分深邃,一舉一動更是帶著上位者的壓迫和矜貴。
“回來了?”
“是。”
夏蘇木不想跟他交流,每次說上一句話心口就痛得厲害,手更是不斷顫抖。
她不是沒忘記,當初自己的兩隻手是怎麼斷的。
當初的鋼琴天才,最終泯滅於人群,現在連抬手都做不到了。
葉南星冷淡看了她一眼:“走吧,我帶你進去。”
葉夏兩家本是世家,有他的麵子,夏蘇木完全不用再受委屈,十分鐘後就能體驗到熱乎乎的泡澡水,和以前一樣。
但夏蘇木隻是搖頭,用十分尊敬的語氣道:“謝謝葉總,我還是等夏阿姨醒了再進去吧。”
其實夏夫人睡覺沒起隻是個幌子,誰都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她從夏家的天之驕女成為冒牌貨,一度還成為他們這個圈子的笑話。
夏家是老錢,最重顏麵,偏偏嬌寵的女兒給了他們狠狠一巴掌,這五年的不管不顧已經算是給臉麵了,更何況現在還願意讓她回來。
葉南星對夏蘇木的回答很不滿意,這是他第一次被夏蘇木拒絕,隻覺得臉麵被踩在地上,瞬間失去了滋味。
“既然你這麼想淋,就淋著吧。”
他頭也不回,徑直往裡麵走,剛到台階,就有傭人熱情地遞過毛巾,拿過雨傘,幾個人圍著他轉。
而這些原本是她的待遇。
隻是現在的夏蘇木已經不在意了,她隻是收回眼神,繼續站在雨中。
夏末的夜晚本就多了幾絲涼意,更不用說還在下雨,很快夏蘇木就覺得撐不住了,腦袋天旋地轉的。
她不能倒下!
夏蘇木強撐著,拿出口袋裡用來自衛的美工刀,沒有猶豫地往自己腰間狠狠劃了一刀,這是她五年裡學會如何清醒的方法。
傷口不深,血順著雨水流下,很快就沒了痕跡,就像夏蘇木一樣,或許死了也不會讓任何人感到傷痛。
她深吸一口氣,原本渙散的雙眼因為刺痛有了焦距,她繼續站著,像個沒有知覺的娃娃。
雨聲還在繼續,紛亂嘈雜地打在屋頂上,吵得讓人心驚,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傭人打著傘出來。
“夏小姐,老爺夫人讓你進去。”
夏蘇木點點頭,其實她現在腦袋空白,根本轉不過彎來,不過好在懂點唇語,勉強知道了對方的意思,小步跟著往裡麵走。
夏家彆墅光是前院就極大,她走過去,門口種植的兩株山茶花已經被鏟除了,這還是當初她滿月的時候父母陪著她一起種下的。
他們說小蘇蘇要跟山茶花一樣,開得絢爛奪目,哪怕掉落也是整朵落下,不能丟失夏家的風骨。
隻是現在,她不是夏家人,自然也丟失了風骨。
她連脊背都被生活強壓下了。
一步一景都是熟悉的畫麵,十幾年的畫麵就這樣一晃而過,她以為自己會激動無比,可現在腳步抬起,隻有無儘的淡漠和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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