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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魁離開驛館後,被老道士收入一塊好似驚堂木的老槐當中,老道士突然轉身,縮地千裡咫尺間,一步就來到了陳平安所在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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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發呆、尚未回神的陳平安趕忙彎腰,拱手抱拳,“晚輩陳平安拜見老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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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魁之前講述自己的身死道消,說得輕描淡寫,提及太平山的道人,卻是毫不掩飾自己的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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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伸手虛壓了兩下,“無須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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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直腰後,問道:“不知老仙師去而複返,可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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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看了眼陳平安,點頭道:“拴得住,就是真豪傑。難怪黃庭和鐘魁都對你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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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沒聽明白,但也沒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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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心情不錯,笑問道:“自稱劍客,你的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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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從養劍葫現身的飛劍初一和十五,太平山老道士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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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坦誠道:“以前練拳,剛剛練劍,所以這會兒練習劍術,都是虛握劍式,更多還是心中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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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自言自語道:“早知如此,先前就不該忙著跟人在推衍上較勁,輸了不說,還該錯過了觀看你在藕花福地的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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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人身材高大,頭戴一頂象征道家三脈之一的芙蓉冠,道袍素白,又是白發白須,十分仙風道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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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不知如何作答,就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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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這等慧眼如炬的老神仙,根本不用自作聰明,任何粉飾,無異於老嫗抹胭脂,稚童穿官服,貽笑大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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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突然問道:“貧道可以借你一把劍,甲子光陰也好,百年歲月也罷,都可以商量。可以用法寶換取,也可以支付穀雨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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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猶豫了下,還是搖頭道:“謝過老仙師美意,但是我其實已經有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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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有些赧顏,“何況我身上沒有一顆穀雨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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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也未強求,之所以臨時起意,想要借劍給這年輕人,委實是太過欣賞他與鐘魁之間的千年萬年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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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一層更深遠的私心善意在裡頭,隻是話語說出口後,就已經有些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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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要拔苗助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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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乩宗之亂,讓老道士有些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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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為何重返小院,則是看出了陳平安心湖的異樣動靜,好像鐘魁之死,對此人心境影響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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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他仔細端詳一番,就又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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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之人,忌諱心如一葉扁舟,隨波逐流。至於那些心境絮亂如柳絮的,在老道士眼中都不配談忌諱不忌諱了,根本就不該修道,修了道,僥幸攀高了境界,一切隻為了蠅營狗苟,搶機緣爭法寶奪靈氣,下山行走人間,除了耀武揚威,仗勢淩人,還能做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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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不過老道人再看不慣許多修力不修心的練氣士,也隻能守著太平山這一畝三分地,讓自家山頭的門風不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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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厚著臉皮問道:“不知道老仙師,有無護山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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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點頭道:“我太平山就有兩座護山大陣,一座陣法中樞為明月鏡,可照徹世間妖邪,讓其無所遁形,距離遠近,要看持境之人的修為高低,一旦被鏡子照中,可以讓其短暫跌境。之後就該輪到四劍陣登場,四把古劍,仿製遠古四把大仙劍,是半仙兵的品秩,結成劍陣後,就等於是一把仙兵,萬裡之遙,轉瞬即至,先前那頭老畜生,如果不是煉化了其中一把,早就被貧道斬殺了,再給它跑出幾千裡都沒事。如今它逃過一死,但是仙人境分左右,老畜生本就剛剛躋身十二境,境界不穩,加上還要被這座天下的規矩壓製,如今本命物一毀,真身又被捅出好幾個窟窿,傷及元神,已經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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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提及那頭背劍老猿的時候,殺氣騰騰,一身磅礴靈氣猶如實質,白霧蒙蒙,如一條條纖細水流縈繞四周,老道士收了收心,異象頓消,這其實是跌境的後遺症之一,“麻煩就麻煩在那老畜生突然一個鑽地,循著條破碎不堪的古代龍脈,消失了,多半是一條早有預謀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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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指了指頭頂,“先前貧道跟老畜生廝殺一場,後來又打退了一尊陰冥大佬,某位負責坐鎮桐葉洲上方天幕的儒家聖人,當然看見了,落在了我們太平山,得知鐘魁死後,勃然大怒,親自去追殺那頭白猿,哪裡想到還是給老畜生藏了起來。現在就看與它有些因果的黃庭,能夠找出點蛛絲馬跡,隻要發現了它,哪怕黃庭戰死,那位在文廟陪祀的七十二聖人之一,此次早有準備的出手,就可以一擊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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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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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笑道:“這是最壞的情況,黃庭那丫頭一向運氣好,在藕花福地又磨礪了性子,有兩把古劍庇護,追殺白猿,說不定就是一樁破境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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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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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笑意玩味,“被貧道強行拽出藕花福地後,本以為要給她撒嬌埋怨半天,不料這丫頭半句嘮叨沒有,一路上她提及你多次,說以後一定要去大驪龍泉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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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輕輕揮袖,“奇了怪了,貧道也不是健談之人,今夜言語,抵得上幾十年口水了。言歸正傳,我太平山的護山大陣,大有來曆,攻守兼備,便是許多中土神洲的上宗、正宗山門,也不過如此。貧道不好私自傳你煉化和運轉方式,這涉及到太平山的山水氣運,不過貧道自己有一座護山陣,得自一座上古仙人的秘境洞府,殺力極大,倒是可以賣給你,就是太吃銀子,打造起來耗錢,維持大陣運轉更吃山水氣運,貧道原本打算有朝一日,黃庭若是想要自立門戶,在桐葉洲彆處開宗立派,或是乾脆嫁為人婦,與人結成道侶,便贈予她當嫁妝的,免不了還要貧道掏出大半棺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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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咽了口唾沫,與黃庭和嫁妝、棺材本之類的無關,而是被那四個字嚇到了,“太吃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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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發現了陳平安的猶豫神色,哈哈大笑,打趣道:“好算計好算計,貧道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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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陳平安想明白其中關節,老道士已經不再提護山陣這一茬,輕聲提醒道:“陳平安。雖然貧道不知道你身上帶了什麼寶貝,能夠遮掩天機,防止彆人推衍卜卦你的方位和運勢,但是這樣的東西,你一定要好好珍惜,真正是可遇不可求的物件,整個太平山,也隻有一件而已,那還是咱們開山始祖留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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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想起了那把不起眼的油紙傘,重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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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陳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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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很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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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冠黃庭,君子鐘魁,都是老道士屈指可數、入得法眼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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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再加上這個陳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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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覺得偏居東南一隅桐葉洲也好,更幅員遼闊的浩然天下也罷,這樣的年輕人,能多一個就多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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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道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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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有砥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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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之前為了防止鐘魁陰魂,被那尊冥府大佬帶往黃泉路,跌了一境,心知肚明此生是再無機會,彌補心中那個最大的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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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太平山祖師爺,當年成功躋身仙人境後,被他所在那一脈道統賜號為觀妙天君,地位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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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生平最大一樁憾事,是在曆史上,無論儒家正統的浩然天下,還是道家坐鎮的青冥天下,隻要有道人從真君躋身天君,無論是三脈中的哪一脈,都可以請得動掌教祖師親臨,親手交予道袍、道冠和一件信物,可是觀妙天君作為所在道統中,浩然天下的最新一位天君,卻沒能親眼見到那位大掌教離開白玉京,降臨這座浩然天下。老天君不敢妄自揣測,可太平山上上下下,都很是瞎琢磨了一番,為此太平山宗主,還特意跑了趟桐葉洲最北邊的那座書院,試探性詢問,是不是哪位在文廟有陪祀神像的儒家聖人從中作梗,才使得他們這一脈掌教沒能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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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書院山主也是個爽快人,懶得與太平山宗主繞圈子,笑著反問,其餘兩位掌教可能有此“待遇”,可是以你們這一脈道統大掌教與咱們儒家的香火情,他老人家想要來浩然天下,誰會攔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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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這個答複後,老天君愈發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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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來想去,隻能是自己境界夠高,大道卻還小,故而掌教祖師有意敲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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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平山一役之前,老天君還會想著若是將來躋身了飛升境,總歸是能夠見到掌教老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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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便徹底成了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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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全無,遺憾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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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剛想要離去,陳平安說道:“謝過老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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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笑問道:“為何謝我?是說為了鐘魁跌境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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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老天君搖頭,“用不著,這是太平山虧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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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沉聲道:“謝過老真人和太平山,要我曉得山上神仙,也有善待人間的俠義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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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心情頓時大好,“好嘛,不曾想你小子跟鐘魁差不多,溜須拍馬的功夫,很是擅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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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無奈道:“是我的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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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笑望向這個年輕人,“真心的馬屁話,那才叫人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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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禦風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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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小腦袋趴在窗戶上,愣愣盯著院子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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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奇怪,鐘魁和老天君的出現,驛館內並無人察覺,隻有裴錢興許是誤打誤撞,大半夜瞧著院子裡的陳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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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回頭望向裴錢,“睡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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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還好,陳平安一發話,裴錢就去搬了條凳子,腿腳利索地爬上了窗台,一躍而下,穩穩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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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問道:“不睡覺,跑這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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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討好道:“睡不著,陪你說會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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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擺擺手,說自己要練習拳樁,你願意待著就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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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看了一炷香後,就犯困,跟陳平安說了聲,就深呼吸一口氣,往屋子窗台那邊衝刺而去,高高跳起,估計是試圖雙手先按在窗台上,然後一通雙腿胡亂扒拉,想著一竄而上,就威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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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下巴猛地磕碰在了窗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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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仰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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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轉過頭,不忍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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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坐在地上,伸手捂住嘴巴,轉過頭去,淚眼朦朧,泫然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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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走過去,蹲下身,輕輕拿走她的手,看了看,笑問道:“還耍英雄氣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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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那張黝黑臉龐上,淚珠子嘩啦啦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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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隻好收起笑意,扶她站起身,“有個跟你差不多的小姑娘,也是這麼毛毛躁躁的,不過她比你更吃得住痛,換成是她,這會兒肯定朝我笑,說不定還要安慰我彆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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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補充了一句,“不過各有各的性子,你也不用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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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在石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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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隻敢微微張嘴,含糊不清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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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說道:“她叫李寶瓶,喜歡穿大紅棉襖,還喜歡喊我小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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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又小聲問:“你很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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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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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哪有不喜歡李寶瓶的小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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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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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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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問道:“方才看我走樁練拳,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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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一臉茫然,這次不是偽裝,不知道為何詢問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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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也跟著疑惑起來,“你沒想過偷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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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反問道:“我學你晃來晃去走路乾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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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身,神采飛揚,張牙舞爪,一下子假裝拔劍出鞘,雙指並攏亂戳,一下子蹦跳幾下,還會打一套王八拳,亂顯擺了一通,道:“我當然是要學就學最厲害的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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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沒有覺得任何可笑,反而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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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花福地大街上,陸舫禦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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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的校大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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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打退種秋的神人擂鼓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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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雜有魔頭丁嬰的一些個零散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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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不上形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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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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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過,練拳不練真,惹來鬼神笑。可若是練拳直接一步拋開了所有拳架,練出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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