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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海以下,登龍台以西,渡口孤島以北,整座老龍城陷入了光陰長河瞬間停滯不前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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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範峻茂看到那抹雪白身影如墜地之天虹的瞬間,臉上充滿了無窮儘的緬懷追思,最後竟是熱淚盈眶,站起身,欲言又止,又以一個曆史悠久的“安坐”之姿,端端正正坐在雲海之上,後世儒家君子,講究正襟危坐如屍坐如神明,即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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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塵藥鋪那邊,裴錢手持行山杖,在鋪門外邊的巷子裡正施展著瘋魔劍法,渾然不覺天地異象,門檻那邊的趙氏陰神已經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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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城有位身材矮小的富家老翁,一腳剛要踏出,一皺眉頭,縮回了腳,紋絲不動,隻是轉動眼珠子,略作思量,又以更加隱蔽的陰神出竅遠遊,鬼鬼祟祟,又如魚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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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龍城東門外,雲林薑氏的教習嬤嬤滿臉漲紅,本命飛劍在竅穴內嗡嗡顫鳴,這才使得她能夠竭力看到一些模糊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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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葉宗姓杜的中興之祖,眯起眼,望向城牆窟窿那邊,本命仙兵吞劍舟,安安靜靜懸停在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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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堵城牆被硬生生打出來的“門洞”中,一位白衣如雪、大袖飄蕩的高大女子,坐在碎石堆上,動作輕柔,懷中抱著一件金醴法寶幾乎崩毀的年輕人,受傷太重,已經昏死過去,她低下頭,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撫平年輕人那緊皺的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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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站著一位青衫寒酸的老儒士,抬手擦著額頭,“你也太冒失了,動靜鬨得這麼大,知不知道,為了遮蔽了你的行蹤,我算是把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如果不是穗山大神還算講義氣,讓我直接跳到了寶瓶洲北部,你這會兒就已經天下儘知了,到時候陳平安還怎麼安心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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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那女子不說話,老秀才愈發心虛,哀歎一聲,不看那桐葉洲版圖上的仙家第二人,來到牆壁邊緣,忍著心中怒火,“怎麼,你們兩位既然這麼喜歡看熱鬨,怎麼連頭都不敢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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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邊,出現一位縹緲身影,依稀可見,是一位中年儒士,腰間懸掛有一枚金色玉佩,篆文為“吾善養浩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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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邊,是一位同樣身形飄忽不定的儒士,隻是古稀模樣,腰間同樣懸掛金色玉佩,篆文為“得道多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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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儒士作揖道:“拜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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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邊那位古稀儒士竟是見到了文聖老秀才,全然無動於衷,眼皮子都沒有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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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深呼吸一口氣,指了指那個桐葉宗中興之祖,望向懸掛“得道”玉佩的老儒士,問道:“你身為負責察看桐葉洲北方的聖人,若說十境十一境的練氣士行走天下,你可以推說人間事繁多,腳底下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你在天上顧不過來,這麼一個飛升境練氣士,你眼睛瞎了?一盞大燈籠在你眼前飄過,你還是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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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稀儒士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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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儒士歎息一聲,他事先其實被打了聲招呼,說桐葉宗杜懋會下山來趟他所在轄境的寶瓶洲老龍城,是北方大驪宋氏的謀劃之一,又牽扯到了扶乩宗、太平山大亂的妖族內幕,所以杜懋離開宗門之前,就與古稀儒士報備存檔過了,隻是事出突然,來不及跟學宮討要關牒。所以中年儒士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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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些飛升境大修士的約束,是禮聖訂立下來的一條鐵律,這麼多年來,並非沒有反彈,甚至還有大修士公然譏笑,禮聖老爺真是博愛,浩然天下放養著那麼多妖族,不去絞殺殆儘,斬草除根,留著養虎為患不說,反倒是對自家人規矩森嚴,伸個胳膊腿兒,都得學宮批準,瞧瞧人家道家三脈坐鎮的青冥天下,飛升境愛待在那座白玉京就待著,悶了就肆意遠遊天下,為何獨獨浩然天下,打個噴嚏都得講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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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葉宗杜懋有些不耐煩,一手負後,一手撓頭,抬頭望向那位老秀才,“你就是文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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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竟是從頭到尾把此人晾在一邊,分彆與那兩位坐鎮天上的儒家文廟陪祀七十二賢,說了一句,“你們兩人,皆是老三的得意門生,是聖人,老三應該教過你們,你們更應該記得,惻隱之心,人皆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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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惡之心,人皆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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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對坐鎮寶瓶洲南部的中年儒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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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者,是對那位放任杜懋下山跨洲進入老龍城的古稀儒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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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躋身文廟、陪祀至聖先師的讀書人,當然是名副其實的聖人,比儒家書院山長的所謂儒聖,更加有分量,隻是浩然天下儒家正統,仍然堅持七十二賢這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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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繼續道:“你們家先生更說了,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現在是那個陳平安在教你們做人!反正老三也教不好,就讓一個讀書不多的孩子教你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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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稀老人臉色古板,漠然開口道:“你已不在文廟,再無陪祀神像,學統文脈已斷,對我家先生應當敬稱為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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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氣得吹胡子瞪眼睛,“我沒喊他老王八蛋,就已經給他天大麵子了!你算個什麼東西?!靠著狗屁的道德文章,無補於事的狗屁學問,進的文廟吃冷豬頭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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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稀老人依舊麵無表情,隻是嘴角微動,似有譏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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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語道:“要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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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歎息一聲,“你們兩個,是明知道我如今沒辦法拿你們怎麼樣,所以就有恃無恐,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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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儒士搖頭道:“不敢,也不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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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稀儒士冷笑道:“你的學問就是攪屎棍,是臭蒼蠅,壞了我們儒家道統的千秋大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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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懸佩“得道多助”金色玉佩的古稀儒士,不退反進,向前跨出一步,“我就當著你的麵,這麼說了,你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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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給氣笑了,“我當年如日中天的時候,你苦讀鑽研我這一脈學問書籍的事情,給忘了?如果我沒有記錯,你還跑去跟崔瀺討教過?結果如何?崔瀺這輩子沒乾過幾件好事,罵你啥也沒學到,隻學了老三的道貌岸然,還建議儒家以後頒布一個‘偽君子’頭銜,與那正人君子並駕齊驅,真是一針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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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儒士滿臉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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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稀儒士定力真是好,被老秀才如此羞辱,仍是神色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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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仰起頭,望向高空,喃喃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這是老三你親口說的啊,我知道,你是要為讀書人再添加一副枷鎖,想要遙相呼應至聖先師那句‘克己複禮為仁’,可你現在看看這座天下,符合你的初衷嗎?不用看其他人,就看看你這位得意弟子就行了。就因為這樣,堂堂禮記學宮大祭酒,禮聖的門生,為了厚著臉皮去求白澤出手,結果人家怎麼說來著?‘再看看’,再看什麼呢,我覺得不用看了,這個世道啊,就是不行,就是江河日下,人心不古!當初我們切磋學問,又是怎麼說來著,哪怕大道不同,可是皆認為‘今人不必不如古人’的,笑話,真是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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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儒士望向南邊的那位古稀儒士,輕聲笑道:“不然與先生認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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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稀儒士反問道:“何錯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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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儒士沉吟片刻,“斷人文脈香火,隻應該在學問上著手,隻應以蒼生社稷自己的選擇出發,不該以力服人。一個飛升境的練氣士,打著幌子,挑釁四位聖人默認的老神君,肆意打殺一位‘有可能是文聖門下弟子’的年輕人,不合理,不合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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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稀儒士淡然道:“我在看千秋大業,在看文運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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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儒士微微搖頭,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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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一屁股坐在牆壁破洞邊緣,“道理講與不講,誰來說這道理,旁人聽與不聽,有些道理,始終都還在的,你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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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一個清冷嗓音響起,“講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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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點點頭,垮著雙肩,雙手疊放在膝蓋上,有些灰心喪氣,“講完啦,跑這麼遠,還有一路遮掩你的氣機,這會兒又說了這麼多廢話,沒半點精氣神嘍。至聖先師,禮聖,老三,我,這麼多辛辛苦苦琢磨出來的好道理,我看是要原封不動還給這方天地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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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白衣女子輕輕放下陳平安,站起身,緩緩走到老秀才身邊,“那該我講我的道理了。事先說好,你要是敢攔著,我連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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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搖頭道:“不攔著,是我這個糟老頭子沒本事啊,才害得小齊身死道消,才害得小平安遭此苦難,是我對不起這兩位弟子。有些人想吃屎,我都攔不住,我攔著講理的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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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站在原地看戲的杜懋笑道:“怎麼,也是位隱世不出的劍修?仙人境?總不能是倒懸山那邊跑出來的飛升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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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儒士眼神古怪,瞥了眼南邊的古稀儒士,後者神色肅穆凝重,顯然麵對她,比麵對曾經身為文聖的老秀才,壓力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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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子打了個哈欠,往前一步走出,筆直落在牆根下,緩緩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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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間懸掛有一把無鞘也無劍柄的老劍條,鏽跡斑斑,唯有劍尖處一小截,磨得極其鋒芒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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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稀儒士沉聲道:“你如果膽敢出手,就是壞了此方天地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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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子隻是緩緩前行,伸手拍打著嘴巴,她像是剛剛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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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老劍條係掛得並不牢靠,所以隨著她的步伐,劍尖輕輕搖晃,雪白劍芒流轉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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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懋心思急轉,縮手在袖,想要推演天機,突然發現這座天地已經被人禁錮,再也無法演算眼前這位高大女子的真實來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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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前行途中,轉頭對那位中年儒士說道:“看在你說了幾句人話的份上,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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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儒士微微皺眉,卻發現老秀才在對他揮手,略微猶豫,仍是散去身影,離開這座光陰長河繞行的中流砥柱“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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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視線往南些許,斜眼那位古稀儒士,“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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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再無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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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稀儒士質問道:“你真要與這座天下的大道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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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女子歪著腦袋,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按住老劍條頂端,“磨了這麼點,不過劈開一座倒懸山應該是可以的,那我就在浩然天下和蠻荒天下開道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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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稀儒士臉色大變,“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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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裡樂意搭理這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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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一推老劍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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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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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中流砥柱天地的天幕,當場破開一個大窟窿,飛劍直去倒懸山那邊,轉瞬萬裡又一萬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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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渾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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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當年那個成聖前跑去天穹,伸長脖子嚷著讓道老二往這裡砍的混不吝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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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洲和桐葉洲之間的廣袤海域上,一位遠離世間的劍修猛然抬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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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之間,隻見前方千裡之外的大海,像是被一把飛劍給直接劈成了兩半,巨浪高如山嶽,往他迅猛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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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劍修自然不會擔心這些海浪威勢,近身百丈則粉碎,但是那把飛劍的氣勢,讓他都有些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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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天下有這樣的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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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良又給道老二打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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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阿良如今沒有這樣的一把劍吧?事實上是這輩子都不曾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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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座天下,最好的四把劍,一把在中土神洲天師府的曆代大天師手中,一把在那個自稱“資質魯鈍,得不了道教不了學問”,卻一劍劈開黃河通天的讀書人腰間,一把在道老二手中,阿良離開倒懸山後,據說就是去找最後那一把,“殺力高出天外”的那把!隻是不知為何,天底下最配得上那把劍的阿良,到最後竟然隻是赤手空拳,飛升去了天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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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去追趕那把殺力無匹的飛劍,而是猛然驚醒,立即往寶瓶洲最南端那邊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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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稀儒士伸手指向那個高大女子,憤怒道:“你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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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舊緩緩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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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懋咽了咽口水,“你既然丟了劍出去,還真要跟我拚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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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仿佛聽到天底下最好笑的一個笑話,“拚殺?你大概不知道一件老黃曆的事情,畢竟你年紀小,我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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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驀然大笑起來,捧腹大笑的那種,“上古時代最大的那條吞寶鯨,是給誰宰掉的,你知不知道啊?!我知道啊,可我就是不告訴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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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這樣筆直,走到了一位飛升境神仙的身前,與之前杜懋站在鄭大風身前差不多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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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白衣女子身材高大,所以她居高臨下,眼神冰冷,看著這個該死的老不死,“不如你駕馭你的這件本命仙兵,試試看?我站著不動,不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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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娘們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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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懋爆喝一聲,身形急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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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吞劍舟卻瞬間風馳電掣,直刺那個古怪女子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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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不過幾步距離,又是一件本命仙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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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杜懋卻心神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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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稀儒士亦是眼皮子開始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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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那艘吞劍舟顫顫巍巍懸停在她眉眼之前,充滿了本能畏懼,以及對杜懋這位主人的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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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女子伸手一根手指,向下指了指,“乖,彆礙眼,下去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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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劍舟竟是無比溫順地開始下降,最後懸停在她腳邊,結果仍是被她一腳踹飛出去,惱火道:“不長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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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懋習慣性伸出拇指,抹了抹嘴角,熟悉“桐葉宗那個老變態”的對手,就會知道,當杜懋做出這個動作後,幾乎就是要拚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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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女子歎了口氣,對杜懋說道:“你運氣不錯,隻毀了一件本命物,我那一劍本該是對你遞出的。不過下次等我現身桐葉洲,你就沒這樣的好運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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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天地先前破開窟窿的那個地方,探入一隻青衫袖口的大手,雙指夾住那把老劍條,手臂顫動,大袖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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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而易見,哪怕隻是暫時控製這把磨了一截劍尖的老劍條,也並不算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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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威嚴嗓音從外邊大天地傳入這座小天地,“胡鬨,下不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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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女子,轉過頭去,“怎麼,是要我持劍後再出劍,那我把浩然天下和青冥天下打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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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招手,老劍條瞬間脫離那隻手的掌控,被她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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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手臂的主人並未現身,但是一抖手腕,袖有清風凝聚如滾滾江水,直接將那位古稀儒士裹挾其中,說道:“隨我去文廟,閉門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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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嘖嘖道:“如今連冷豬頭肉都吃不成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