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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離開集市後,突然回首遠望一眼,然後問道:“你們看出什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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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掖和馬篤宜隻覺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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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搖搖頭道:“沒什麼,可能是我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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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篤宜打趣道:“陳先生,話說一半,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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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道:“以後等到你們自己獨當一麵的時候,就知道話說一半,是門值得好好鑽研的大學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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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篤宜嘖嘖道:“陳先生變著法子吹噓自己的本事,是愈發爐火純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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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在馬背上轉身抱拳,“過獎過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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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篤宜氣笑道:“陳先生,你再這樣,可不就是我心目中的陳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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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掖搖頭晃腦道:“哪裡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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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擺著這位少年還是要更向著陳先生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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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挨了馬篤宜驀然舒展的一袖子打在臉上,火辣辣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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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掖惱火道:“君子動口不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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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子輪到馬篤宜搖頭晃腦,“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聖人說的,這點道理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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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苦笑道:“這句話不是這麼理解的,不過你都願意這麼埋汰自己了,我覺得也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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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笑鬨著,三騎來到真正的鶻落山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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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一路上經過的兩個仙家山頭,此地氣勢森嚴,彆有洞天,比起黃籬山,靈氣猶勝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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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有一座依山傍水的安詳小鎮,或者說是一個較大的村莊,看屋舍建築,應該住著千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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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山上氣派,沒了人間,久而久之,便是座空中閣樓,一條無源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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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不過許多尚未登頂的山上仙師,懶得或是不屑作如此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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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那座山腳村莊,再去山上,要過條河,並非拱橋,就像是安安靜靜趴在河水中的纖細蛇蛟,在“它”的背脊上,有村民牽牛而來,應該是要去往附近的田地勞作,青壯男子與水牛身後,還有個騎著一根綠竹的稚童,口上喊著“駕駕”,如同駕馭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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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便率先牽馬而停,為村民和那頭犄角彎彎的水牛讓出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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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和水牛走下小橋後,顯然是見多識廣,並未怎麼打量三位外鄉人,倒是那個騎竹馬的稚童,瞧見了真正的馬匹,十分好奇,陳平安對那孩子笑了笑,孩子也靦腆地咧嘴一笑,追隨父親和水牛繼續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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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掖覺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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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霧繚繞的鶻落山之上,經常會有劍光、虹光劃破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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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稚童顯然對此已經毫不介意,反而對於他們身邊的馬匹,更加好奇,那個騎著竹馬的孩子,經常回頭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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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率先牽馬走上高出河水沒有太多的低矮石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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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半,那邊也有需要走向對岸的村民在安靜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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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石橋後,陳平安對他們點頭致謝,村民笑著點頭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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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掖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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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篤宜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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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陳平安猛然轉頭望向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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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中小劍塚木匣與那塊青峽島供奉玉牌幾乎同時滾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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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此事,當初劉誌茂並未隱瞞,他可以憑借它們追尋陳平安的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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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對此並無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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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修士疾速禦風的雪白虹光,從鶻落山之外破空而來,轟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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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位神色倉皇、靈氣絮亂的青峽島老修士,掌管密庫和釣魚兩房的章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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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秘密北上趕路,幾乎耗儘了章靨幾座本命竅穴的靈氣積蓄,這是一種有損大道根本的莽撞行徑,與驛騎八百裡加急傳訊,必然傷馬,乃至於接連跑死一匹匹換乘坐騎,是一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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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掖起先滿臉喜悅,畢竟章靨才是親手將他從茅月島那個大火坑拽出來的恩人,隻是當少年見到章靨的麵容神色後,立即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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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一把攙扶著身形搖晃的章靨,輕聲問道:“書簡湖有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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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靨慘然道:“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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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歎了口氣,對於這種局麵的出現,他其實早有預料,隻不過由於不屬於最糟糕的形勢,陳平安沒有做太多應對,事實上他也做不出太多行之有效的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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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是人力有窮儘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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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簡單,要麼是大驪主將蘇高山出手了,要麼是宮柳島劉老成背後的那個人,開始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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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乾脆是雙方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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粒粟島譚元儀倒戈,隻求自保,背棄盟約,劉誌茂舍不得青峽島基業,又被算計,身陷險境,都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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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對於當下的陳平安而言,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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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書簡湖形勢走向,陳平安已經摸著了脈絡,苦心經營的那副棋盤,說不定已經被後來棋手,隨隨便便就掀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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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靨撲通一聲跪下,“懇請陳先生救一救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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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搖搖頭,直接問道:“顧璨和他娘親,是不是已經被章老前輩隱蔽拘押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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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地不起的章靨抬起頭,“事出突然,青峽島做不成這等事情,哪怕可以,我也不會如此作為,因為我知道這隻會適得其反,能救島主的,就隻有陳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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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攙扶起章靨,緩緩道:“章老前輩起來說話,我先聽聽看,但是去救劉誌茂,幾乎沒有這個可能性,相信老前輩來的路上,其實就早已明白。之所以跑這一趟,不過是儘人事聽天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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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靨輕輕點頭,苦笑不已,眼神中還有些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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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則是頭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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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著章靨的麵,有些話,就像之前與馬篤宜開玩笑,隻說了一半,看破不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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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靨自然是儘人事,可是極有可能,章靨也一清二楚,自己的行蹤,已經落在了某些有心人的眼中,說不定就在鶻落山某處俯瞰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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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陳平安沒有落井下石,一拳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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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已算仁至義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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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說道:“我們邊走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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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靨穩了穩心神,第一句話就讓豎起耳朵聆聽的馬篤宜和曾掖心湖震蕩,“我們島主不敵某位身份不明的修士,已經被重傷,被拘押在宮柳島水牢中。不但如此,大驪鐵騎主將蘇高山,已經親自駕臨書簡湖畔的雲樓城,投鞭於湖,揚言要所以不服管的書簡湖野修,一旬之內悉數死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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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心中第一個念頭,那個能夠強勢鎮壓劉誌茂的大修士,是墨家遊俠許弱,或者是聖人阮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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