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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明皇,被譽為“觀湖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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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寶瓶洲書院最出類拔萃的兩位君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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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該按照與那位既是大驪國師也是他師伯祖的約定,崔明皇會光明正大離開觀湖書院,以書院君子的身份,出任大驪林鹿書院的副山主,而披雲山這座書院的首任山主,本該是以黃庭國老侍郎身份現世的那條老蛟,再加上一位大驪本土碩儒,一正兩副,三位山主,皆是過渡,等到林鹿書院獲得七十二書院之一的頭銜,程水東就會卸任山主一職,大驪老儒更無力也無心爭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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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明皇就會順水推舟,成為下一任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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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觀湖書院的麵子,有了。實惠,自然仍是大半落在崔瀺手中,早就與之密謀的棋子崔明皇,得了夢寐以求的書院山主後,心滿意足,畢竟這是天大的殊榮,幾乎是讀書人的極致了,何況崔明皇隻要身在大驪龍泉,以崔瀺的算計能力,任你崔明皇還有更多的“誌向高遠”,多半也隻能在崔瀺的眼皮子底下教書育人,乖乖當個教書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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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後來形勢變化莫測,許多走向,甚至出乎國師崔瀺的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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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那座大驪仿造白玉京,差點淪為曇花一現的天下笑談,先帝宋正醇更是身受重創,大驪鐵騎提前南下,崔瀺在寶瓶洲中部的諸多謀劃,也拉開序幕,觀湖書院針鋒相對,一鼓作氣,派遣多位君子賢人,或是親臨各國皇宮,斥責人間君王,或是擺平各國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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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打醮山跨洲渡船在朱熒王朝境內的墜毀,北俱蘆洲天君謝實的橫空出世,向朱熒背後的觀湖書院施壓,不但惹來一洲修士的眾怒,如此一來,觀湖書院就跟大驪宋氏也算徹底撕破了臉皮,崔明皇就隻能滯留於書院,無法出任林鹿書院的副山主。據說這位君子這些年在書齋內潛心學問,未有絲毫的虛度光陰,書院上下,對其讚譽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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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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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練拳,老前輩似乎很不著急“教他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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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皆是直來直往,拳拳到肉,好像看著陳平安生不如死,就是老人最大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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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竟然是以閒聊作為開頭,並且沒少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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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誠不是那種彆扭的性情,雖然不太符合自己的脾氣,可還是第二次主動提及了裴錢的習武一事,問道:“就這麼想要給裴錢一段無憂無慮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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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實是裴錢的資質太好,糟踐了,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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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猶豫了一下,“大人的某句無心之語,自己說過就忘了,可孩子說不定就會一直放在心頭,更何況是前輩的有心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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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誠皺了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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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裡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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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埋怨他早先故意刺裴錢那句話。這不算什麼。但是陳平安的態度,才值得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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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似乎在刻意回避裴錢的武道修行一事。說句好聽的,是順其自然,說句難聽的,那就是好像擔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當然,崔誠熟悉陳平安的秉性,絕不是擔心裴錢在武道上趕超他這個半吊子師父,反而是在擔心什麼,比如擔心好事變成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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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誠不悅道:“有話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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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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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誠嗬嗬笑道:“這會兒不說也行,我自有手段打得你主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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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倒也硬氣,“怎麼個打法?若是前輩不顧境界懸殊,我可以現在就說。可如果前輩願意同境切磋,等我輸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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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誠說道:“那你現在就可以說了。我這會兒一見你這副欠揍的模樣,就手癢,多半管不住拳頭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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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心中罵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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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返鄉,麵對朱斂“喂拳”一事,陳平安內心深處,唯一的憑仗,就是同境切磋四個字,希冀著能夠一吐惡氣,好歹要往老家夥身上狠狠錘上幾拳,至於此後會不會被打得更慘,無所謂了。總不能從三境到五境,練拳一次次,結果連老人的一片衣角都沒有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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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歎了口氣,將那個古怪夢境,說給了老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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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陳平安第一次與人吐露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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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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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問道:“老前輩能否幫著解夢?或是按照我們家鄉老話,夢境是反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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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嗤笑道:“好嘛,又是個要不得的大心結,一個是怕死,一個怕自己本事不濟,怎麼,陳平安,走了遠路,膽子越來越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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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搖頭道:“正因為見過世麵更多,才知道外邊的天地,高人輩出,一山還有一山高,不是我瞧不起自己,可總不能妄自尊大,真以為自己練拳練劍勤勉了,就可以對誰都逢戰必勝,人力終有窮儘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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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一臉嫌棄,冷笑道:“愚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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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真誠求教,“前輩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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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瞬間起身,陳平安依舊是心有感應,手腳卻慢於心,一如當年燒瓷拉坯,手心不一,隻能經常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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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不是陳平安太“慢”,實在是一位十境巔峰武夫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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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隻得抬起雙臂,擋在身前,仍是給崔誠一記膝撞砸在額頭,整個人高高飛起,撞在牆壁上,一摔而下,又給老人一腳踹中腹部,踢得直接砸在天花板上,重重墜地,最後被老人一腳踹中額頭,陳平安身軀瞬間倒滑出去,撞在牆根那邊,大口嘔血,毫無還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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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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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膝撞偷襲,這是之前陳平安的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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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誠雙臂環胸,站在屋子中央,微笑道:“我那些金玉良言,你小子不付出點代價,我怕你不知道珍貴,記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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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站起身,吐出一口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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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誠問道:“如果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裴錢習武懈怠,就躲得過去了?唯有武夫最強一人,才可以去跟老天爺掰手腕!你那在藕花福地逛蕩了那麼久,號稱看遍了三百年光陰流水,到底學了些什麼狗屁道理?這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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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根本不用眼睛去捕捉老人的身形,刹那之間,心神沉浸,進入“身前無人,隻顧自己”那種玄之又玄的境界,一腳重重踏地,一拳向無人處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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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一拳給崔誠隨手撇開,胸前仿佛被一記重錘砸中,陳平安後背緊貼牆壁,手肘抵住,加上鬆垮拳架的驟然發力,如弓弦緊繃後的陡然發力,以比倒退速度更快的身形,掠向老人,不曾想就像自己撞到槍口上去,給老人一手臂甩中脖頸,直接將陳平安摔在了地板上,力道之大,以至於陳平安身體在地上彈了數次,直到被老人一腳踩中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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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低頭看著七竅流血的陳平安,“有點小意思,可惜氣力太小,出拳太慢,意氣太淺,處處是毛病,拳拳是破綻,還敢跟我硬碰硬?小娘們耍長槊,真不怕把腰肢給擰斷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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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雙手一拍地麵,身形倒轉,雙腳朝天,腦袋滑出老人的腳底板,以手撐地,猛然旋轉,堪堪躲過老人輕描淡寫的一記鞭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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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老人微微抬袖,一道拳罡“拂”在以天地樁迎敵的陳平安身上,在空中滾雪球一般,摔在竹樓北側門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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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沒有追擊,隨口問道:“大驪新五嶽選址一事,有沒有說與魏檗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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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掙紮著起身,搖頭,“有想過說,隻是考慮過後,還是算了,大驪頭等機密要事,不敢隨便泄露,跟魏檗朋友歸朋友,總不能賣了自己學生來換人情。何況如今魏檗樹大招風,暗箭難防,還是小心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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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誠依舊站在原地,點頭道:“自家事,事情可做不可做的事情,可以做做看。說是非,話可說不可說的時候,最好就彆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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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心中默默記住這兩句老人老話,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千金不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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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誠一聲暴喝,“對拳之時,也敢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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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看似分心,實則以劍氣十八停秘術,化用在純粹真氣的轉換上,硬生生熬出半口真氣,挨了老人一拳後,竟是忍著魂魄身處的劇痛,咬緊牙關,轟然出拳,拳變雙指,隻差一寸,就能戳中老人的眉心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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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伸手握住陳平安的兩根手指,一拽再一踹,打得陳平安整個人騰空,然後挪出數步,轉變方位,如蹲馬步,再肩頭傾斜,撞向落地的陳平安,砰然一聲,陳平安再次跟竹樓牆壁過意不去,最後隻能癱靠著牆壁,是真站不起來了,那半口真氣,本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拚命路數,何況對上老人後,隻有自損八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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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揉了揉下巴,笑道:“有一說一,如今的你,不算一無是處,當年打熬三境底子的時候,你出拳就隻有憨傻二字可以形容,可沒有今天這份腦子,看來拳頭挨得多了,腦子也會變得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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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麵無表情,抹了把臉,手上全是鮮血,相比當年身軀連同魂魄一起的煎熬,這點傷勢,撓癢癢,真他娘的是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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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背靠著牆壁,緩緩起身,“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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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笑問道:“最後問你一個問題,你如此怕死,是有錢了就惜命,不願意死,還是覺得自己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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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趁機轉換一口純粹真氣,反問道:“有區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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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一拳已至,“沒區彆,都是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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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和朱斂去牛角山送完信後,她剛跟那匹渠黃混得很熟了,與它商量好了以後雙方就是朋友,將來能不能白天闖蕩江湖、晚上回家吃飯,還要看它的腳力濟不濟事,它的腳力越好,她的江湖就越大,說不定都能在落魄山和小鎮往返一趟。至於所謂的商量,不過是裴錢牽馬而行,一個人在那兒絮絮叨叨,每次問話,都要來一句“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啊”,最多再伸出大拇指稱讚一句,“不愧是我裴錢的朋友,有求必應,從不拒絕,好習慣要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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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朱斂一臉從碗裡夾出顆蒼蠅屎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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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一回落魄山,石柔就將陳平安的叮囑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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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隻好與渠黃依依惜彆,跟著石柔一起下山去往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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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騎龍巷的壓歲鋪子,如今除了做糕點的老師傅,依舊沒變,那還是加了價錢才好不容易留下的人,此外店裡夥計已經換過一撥人了,一位少女嫁了人,另外一位少女是找到了更好的營生,在桃葉巷大戶人家當了丫鬟,十分清閒,經常回來鋪子這邊坐一坐,總說那戶人家的好,是在桃葉巷拐角處,對待下人,就跟自家晚輩親人似的,去那邊當婢女,真是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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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位婦人,家裡翻出了兩件世世代代都沒當回事的祖傳寶,一夜暴富,搬家去了新郡城,也來過鋪子兩次,其實是跟那位“名不正言不順”的阮秀姑娘炫耀來著,相處久了,什麼阮師傅的獨女,什麼遙不可及的龍泉劍宗,婦人都感觸不深,隻覺得那個姑娘對誰都冷冷清清的,不討喜,尤其是一次小動作,給那阮秀抓了個正著,十分尷尬,婦人便腹誹不已,你一個黃花大閨女,又不是陳掌櫃的什麼人,啥名分也沒有,成天在鋪子這兒待著,假裝自個兒是那老板娘還是怎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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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香味彌漫的壓歲鋪子,裴錢還是更喜歡附近的草頭鋪子,一排排的高大多寶格,擺滿了當年孫家一股腦轉手的古董雜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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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年阮秀姐姐當家做主的時候,高價賣出些被山上修士稱為靈器的物件,之後就不怎麼賣得動了,主要還是有幾樣東西,給阮秀姐姐偷偷封存起來,一次偷偷帶著裴錢去後邊庫房“掌眼”,解釋說這幾樣都是尖兒貨,鎮店之寶,隻有將來碰到了大主顧,冤大頭,才可以搬出來,不然就是跟錢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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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當時就樂了,這是意外之喜啊,頓時笑得合不攏嘴,當時阮姐姐看著她的模樣,大概是覺得好玩,就拿了塊糕點送給裴錢。那還是阮秀第一次分糕點給她,之後裴錢正要開口討要,阮秀隻要有,都不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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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裴錢端了條小板凳放在櫃台後邊,站在那裡,剛好讓她的個頭“浮出水麵”,就像……是櫃台上擱了顆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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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裴錢,覺得自己更像是一位山大王,在巡視自己的小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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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柔站在裴錢一旁,櫃台確實有點高,她也隻比踩在板凳上的裴錢稍微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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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柔有些奇怪,裴錢明明很依賴那個師父,不過仍是乖乖下了山,來這邊安安靜靜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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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柔忍不住問道:“裴錢,不擔心你師父練拳出了紕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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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還紋絲不動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像是在玩誰是木頭人的遊戲,她隻是嘴唇微動,“擔心啊,隻是我又不能做什麼,就隻好假裝不擔心、好讓師父不擔心我會擔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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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柔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按照那個鄭大風的口頭禪,就是腦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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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歎了口氣,依舊目視前方,“石柔姐姐,你覺得一個人,住在彆人家裡,那個人又不是你的什麼朋友,那你需要給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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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拗口,聽著更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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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柔疑惑道:“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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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歎了口氣,“石柔姐姐,你以後跟我一起抄書吧,咱倆有個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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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柔哭笑不得,“我為啥要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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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一本正經道:“抄書使人聰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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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柔後知後覺,終於想明白裴錢那個“住在彆人家裡”的說法,是暗諷自己寄居在她師父贈送的仙人遺蛻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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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柔伸出手指,想要學陳平安輕彈小丫頭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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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裝木頭人看著前方的裴錢閃電躲開,然後恢複原樣,從頭到尾都沒有瞥石柔一眼,裴錢埋怨道:“彆鬨,我在用心想師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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