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帳，不是劍修卻是領袖的木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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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叉的唯一弟子，背篋。托月山關門弟子離真。雨四。?灘。女子劍修流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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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出現在了那場雙方問劍的戰場最南端，雨四蹲在地上，雙指撚起一小撮土壤，輕輕將其碾成碎末，拍了拍手掌，起身道：“兩邊劍意的此消彼長，轉換程度，跟預期差不多，也就隻剩下這麼點好事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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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白皺眉道：“為何明明是個圈套，還要往裡邊跳，再說了，又不光是我們甲申帳覺得不妥，甲子帥帳那邊依舊不理睬，這算怎麼回事？我方地仙劍修明白著是被針對了的，已經戰死了幾個？昨天為止，已經有九個了吧，接下來，還要送多少戰功給劍氣長城？這是打仗，哪有這麼死要麵子活受罪的打法！木屐，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回了後，也不願多說半句。要真是在那邊挨了白眼委屈，我，離真，背篋，都可以與各自師父言語一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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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周密的嫡傳弟子之一，跟隨那位被譽為“學海”的先生，熟讀兵書，習慣了斤斤計較，環環相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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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四也跟著說道：“木屐，彆一個人悶在心裡，在我們這邊，沒什麼不能講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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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屐說道：“甲子帳那邊，也沒說具體緣由，隻說問劍過後，包括仰止、黃鸞兩位將功補過的前輩在內，會拎著一顆顆在後方截殺而來的劍仙頭顱，丟往劍氣長城，作為問劍之後的回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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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白怒道：“還什麼禮？！難不成地仙劍修不白白死，便沒有那些隱匿劍仙的頭顱了嗎？根本就是兩回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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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屐感慨道：“是啊。我也不懂。不懂為何要在這裡，就有這麼多我方劍修死在這裡，好像一定要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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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灘笑道：“事已至此，還能如何，我們大不了就這麼乾瞪眼，瞧著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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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邊遠處的戰場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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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蠻荒天下的劍仙現出百丈真身，單獨位於戰場上，雙手持劍，一劍落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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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長城的劍陣瀑布之上，天幕頓時落下數百條鮮紅閃電，如神靈震怒，手持雷鞭，胡亂砸向大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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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長城的劍仙也隨之應對，以劍氣雲海攔截雷電，防止落在劍陣之上，殃及那些中五境劍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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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身姿纖細的己方女子劍仙，並無攜帶佩劍，隻是大袖飛旋，方圓數裡的大地之上，便有劍氣凝聚，化作千百飛劍，激射向那座好似從天而落的劍氣長城磅礴劍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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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之上的大劍仙嶽青，以兩把本命飛劍之一的雲雀在天，與之對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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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妖族修士的法寶洪流與這場問劍，兩場大戰當中，蠻荒天下有數位原本籍籍無名的修士，好似應運而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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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原本不是劍修的妖族修士，不過是洞府境練氣士，在出劍之後，原先相對己方劍陣，就隻是湊數而已，不曾想竟然無意間得到了兩道劍氣長城遠古劍意，並且品秩極高。少年注定會以此躋身百劍仙之列，大把資源傾斜在他身上。說不定到了浩然天下，就是有望開宗立派的劍道種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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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金丹境劍修，原本屬於雞肋的那把本命飛劍，立下了匪夷所思的戰功，先後兩次讓敵方兩位劍仙的傾力出劍，不但救下了兩位地仙劍修，還使得對方劍仙的飛劍神通，莫名其妙砸在了劍氣長城的劍陣之上，劍氣長城那邊光是金丹劍修，就先後瞬間折損各兩人，地仙之下的中五境劍修，本命飛劍，更是被重創一大片，直接撤出了戰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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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金丹劍修立即被下令撤出了戰場，此後被飛升境前輩施展了障眼法，數次重新置身戰場，專門針對對方大劍仙的傾力一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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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一位金丹劍修，為何能夠未卜先知到劍仙出劍，除了甲子帳知曉真相，甲申帳這些軍帳，都無權過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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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一雙元嬰境劍修道侶，在大戰中先後破境躋身上五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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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沒有這些“光彩照人的點綴”，蠻荒天下的劍修問劍，就是個笑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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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劍氣長城的劍修折損速度，與諸多軍帳的推演結果，出入不小，比預期要慢上許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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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屐說道：“打仗，打得不過是人、錢兩物。對方劍修折損比預期少，隻是少，又不是沒有死人。接下來就看神仙錢一事了，其實這個比劍修更關鍵，如今劍氣長城的劍修靈氣，陸陸續續的，大多數已經開始出現乾涸跡象，劍氣長城戰場上的靈氣，如此渾濁，雙方都彆想汲取了，我們卻背靠整座蠻荒天下，又被兩位前輩以大神通牽引，兩股靈氣聚攏，好似江河，正在源源不斷往這邊湧來，可那堵城頭背後，才多大的地盤，能夠積蓄多少靈氣？戰事越往後推移，能支撐起劍仙的多少傾力出手？關於此事，乙戊軍帳，是早早有過一場精準計算的。隻要此事沒有意外，劍氣長城如今的劍修，不過是晚死，到時候就會死得極快極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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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四笑道：“甚至極有可能是自己熬死自己，死得悄無聲息，哪怕祭出了飛劍，都收不回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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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白沉聲說道：“前提是沒有意外！劍氣長城沒有預料之外的靈氣來源！但是這場仗打下來，帶給我們的意外，少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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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屐點頭道：“那就粗略計算一下，浩然天下的八洲渡船，北俱蘆洲不去說它，把自己半洲物產掏出來，都有可能，所幸這種事情，也就北俱蘆洲做得出來了。桐葉洲沒有渡船，距離倒懸山最近的，就是南婆娑洲和西南扶搖洲，扶搖洲渡船以山水窟為首，有舊怨，不會好說話的。當下說不定又在幫我們大忙了。婆娑洲，則是不敢太好說話，即便船主們失心瘋了，願意竭力幫助劍氣長城，也得看他們的宗門山頭敢不敢答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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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屐說到這裡，笑了起來，“還好，劍氣長城從來不擅長與浩然天下打交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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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白習慣了說反話唱反調，“萬一呢？萬一劍氣長城有人，能夠說服八洲渡船，大肆補給劍氣長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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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灘抬頭望向劍氣長城，冷笑道：“靠什麼說服？是靠劍仙的麵子？能掙大錢不掙的好心人，怎麼當上的渡船話事人，如何做的倒懸山買賣？難道要靠劍仙親自送神仙錢給人？巧了，劍氣長城其實最缺靈氣最為純粹的神仙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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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屐仰頭望向那座城頭，說道：“有機會的話，很想見一見那個人，就坐在城頭之上，與他複盤一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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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真說道：“那也得看他能不能活到那一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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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白靈光乍現，剛要說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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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屐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搖搖頭說道：“意外自然要用意外來糾錯。倒懸山那邊，有些存在，不會一直作壁上觀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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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堆過了雪人，還偷偷摘了園圃花葉，為那雪人兒姑娘穿上了花衣裳，色彩樣式，皆是當年初見時她的模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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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了大堂這邊，瞧見了那個蹲在地上看桌子的年輕隱官，米裕跨過門檻，斜靠一張小桌案，好奇問道：“隱官大人，這張四仙桌，其實是件暗藏玄機的值錢寶物？打算搬到避暑行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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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站起身，“出門走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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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站直身，又瞥了眼四仙桌，看來不那麼值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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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幡齋作為倒懸山四大私宅之一，占地極大，穿廊過道，古木參天，尤其以假山奇石著稱於世，飛瀑流泉，與花木扶疏相得益彰，陳平安和米裕走在一條石磴道上，水氣彌漫，靈氣盎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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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問道：“隱官大人，容我再廢話兩句，死死捂住自家飯碗，再從他人飯碗裡搶飯吃，味道特彆好，可那幫人不是尋常人，隻給好處，依舊不長記性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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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道：“是怪我興師動眾，喊了那麼多劍仙撐場子，最後竟然沒死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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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說道：“這哪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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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解釋道：“十一位劍仙駕臨倒懸山，殺意那麼重，作不得偽，說句難聽的，劍仙需要假裝想殺人嗎？可是到最後，依舊一劍未出，你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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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說道：“不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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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點頭道：“所以吳虯、白溪這幫人，更不會相信。彆看後來談正事，一個個商賈好像重返賬本算盤小天地了，其實還是在憂心生死一事。許多細節，你要是多打量打量，而不是光顧著那幾位女子船主哪裡好看了，哪裡瑕疵了，其實不難發現我說的這個真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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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有些悻悻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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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成自然，這也算是他的小天地，隻是比不得隱官大人的深謀遠慮，他米裕的對手，隻有世間好看女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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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停下腳步，轉身望向不遠處的水榭樓閣，“要麼多殺幾個，來自中土神洲的吳虯，修為實力最強的江高台，與劍氣長城結仇最多的白溪，境界最低、身世最不值一提的柳深，都得殺了。殺得對方覺得最不會死的一撮人，全死了，才能夠將對方逼到牆角那邊去，再無退路，處境與人心皆如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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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之上，透漏瘦皺的山石，縫隙之間，生長著一棵棵綠意蔥蔥的小鬆小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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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坐在一級台階上，“如果局麵不至於如此，那就一個都彆殺，餘著。會殺誰，讓他們自己瞎琢磨去，你等著吧，隻要稍稍給點暗示，自有聰明人，幫我挑人殺，反過來暗示我，誰死了最沒有代價，不需要晏溟、納蘭彩煥賠多少錢，甚至可能都不需要劍仙孫巨源賠禮道歉。既然覺得劍氣長城肯定要殺人立威，渡船總歸要死人幾個才對‘隱官’和劍仙有份交待，那就死道友不死貧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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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指了指那些虯曲似病的鬆柏，“在山野大澤能活，在這裡不也一樣好好活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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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豁然開朗，心中那點積鬱，隨之煙消雲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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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卻說道：“殺人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隻談心中感受，大堂上那一排船主，殺光了才快意。可如果多計較一番，單獨拎出來，你說誰真正該死？白溪？他終究不是那個山水窟老祖。吳虯？怎麼就該死了？江高台，若非被我一頓胡攪蠻纏，他又太過想著幫助自己和八洲渡船占儘便宜，需要淪落到身陷死地的地步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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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沉默片刻，坐在陳平安身邊，沉聲道：“發死人財更不好玩，不也玩得一個個很起勁，很開心？換成我是隱官大人，早動手了。當然，後果會很糟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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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難得與米裕說了一番寬慰言語，“劍仙自然隻做劍仙該做的事情，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在我這個歲數，已經是金丹劍修了，然後六十四歲躋身的元嬰境，一百九十六歲破的元嬰瓶頸。事實上，你的資質在眾多劍仙當中，真不算墊底的，反而可以算靠前。極好的資質，保證米裕能夠躋身他人夢寐以求的上五境，但是在這個過程當中，你轉去做了一件練劍之外的熟悉事情，你真心喜歡的。得到的結果，在外人眼中，不算好，但是你自己覺得沒什麼問題，最多就是對兄長米祜心懷愧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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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有些尷尬，“隱官大人直說無妨的，米裕無非就是對談情說愛更感興趣，與女子們卿卿我我，比練劍殺敵，也更擅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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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道：“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浩然天下出不了這麼多劍修，但代價就是得有個熟悉外鄉規矩的外人，來當這個隱官。可如果我也因此分心，道心越來越遠離純粹二字，那麼一直在這條路走下去，就算在算計人心一事上建功精進，一旦心思過多傾斜在此事上，我未來的修行瓶頸，就會越來越大。不過我可以保證，隻要沒有大的意外，比米劍仙的大道成就，尤其是廝殺本事，應該還是我要高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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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點頭道：“境界不能解決所有事情，但是可以解決許多事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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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說道：“境界可以解決很多事情，但是境界不能解決所有事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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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讚歎道：“隱官大人之所以是隱官大人，不是沒有理由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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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沒接這一茬，笑道：“先前邵雲岩與我順水推舟說了一番話，算是換了一種法子，表明了他的態度，大致上與你剛好相反，是要勸我不要意氣用事，濫殺一通。話說得很委婉，但是我如果不聽勸，以後再有議事，估計地址就要換到水精宮或是靈芝齋了。你以為邵雲岩，坐在大門口，就真的隻是為咱們劍氣長城當門神了？一位劍仙，心氣不會低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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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皺緊眉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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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擺擺手，“無需因此遷怒邵雲岩，隻要說得有道理，那我們就聽個勸。何況在這之後，邵雲岩是不介意我們做點狠辣手段的，我試探過，他接受了，不但如此，他還願意親自出馬，並且答應幫我找回那位精通做假賬的商家天才。所以說兜兜轉轉，彎來繞去，終究還是我想要的那個結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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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輕聲道：“有些辛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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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敬稱一聲隱官大人的言語，一般而言，就是米劍仙的肺腑之言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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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站起身，“不能光敲棍子把人打蒙，該給點真正的實惠了。不然等他們回過神，還是會有些自作聰明的小動作，我能應付，但是耗不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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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春幡齋中堂那邊，眾人都已落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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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坐在主位上，微笑道：“不爭不吵不朋友，既然是朋友了，那我還真件小禮物，要送給諸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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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沒有任何人覺得輕鬆，一個個屏氣凝神，不少老船主甚至都已經雙收藏袖，準備一言不合便要……逃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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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沒了對麵那排劍仙坐鎮，這位隱官大人，反而終於要殺人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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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年輕隱官的腦子，好像與常人大不相同，真做得出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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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道：“人手一件的小禮物而已，大家不用這麼正襟危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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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緩緩站起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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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麵幾個膽子較小的船主，差點就要下意識跟著起身，隻是屁股剛剛抬起，就發現不妥當，又悄悄坐回椅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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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一手負後，一手輕輕抖了抖法袍袖子，掠出一塊塊寶光流轉、劍氣縈繞的古怪玉牌，一一懸停在五十四位八洲船主身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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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心意微動，全無漣漪牽動，所有玉牌便瞬間豎立起來，緩緩旋轉，好讓對麵那些家夥瞪大狗眼，仔細看清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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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已經顧不得一位玉璞境劍仙的這份神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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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虯凝神望去，是浩然天下最尋常的無事牌樣式，談不上正反麵，一麵篆刻有“劍氣長城”，另外一麵刻有“浩然天下”，隻是在劍氣長城四字一側，又有小篆“隱官”二字，以及字體更加細微的蠅頭小楷，是一個數字，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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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虯迅速望向彆處，唐飛錢那邊數字為“十二”，江高台為十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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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搖洲“瓦盆”渡船管事白溪，身前那塊玉牌的數字為十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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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靠近大門那邊的“霓裳”船主柳深，是九十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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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斜靠四仙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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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開口說道：“彆管數字的大小，總之誰都是獨一份了。這玉牌，是隱官大人親手畫符且篆刻，每一枚玉牌，皆有兩到三位劍仙的劍氣在裡頭，至於是哪些劍仙青睞了哪枚玉牌，除了隱官大人，誰都不清楚，如何推敲出來答案，各位隻管各憑手段，去探究一二。總之，放眼整個浩然天下，誰也仿造不出來。要說值錢，談不上，諸位都是做大買賣的，什麼好玩意沒見過。可要說不值錢，可終究是隻此一件的稀罕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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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說到這裡，加重語氣說道：“以後其他人，再想要得到這麼一枚玉牌，就看有沒有機會見著咱們隱官大人的麵，有沒有資格成為春幡齋的貴客了，我可以肯定，極難。而且這類玉牌，總共就隻有九十九枚，不會打造更多。故而最大的數字就是九十九。所以將來若是誰見到了數字為一百的玉牌，就當個笑話看好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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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雲岩突然開口笑道：“我也是客人，為何獨獨我沒有玉牌？我看是數字越小，越貴客，那我就要那枚小楷刻字九十九的玉牌好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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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不敢擅自行事，便轉頭望向陳平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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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高台突然起身抱拳，鄭重其事道：“隱官大人，我這玉牌，能否換成數字為九十九的那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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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還真不是那年輕隱官與他說了什麼，而是江高台自己真真切切，希望將眼前玉牌換成那枚數字最大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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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賭怡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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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必是小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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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高台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覺。修行路上的很多關鍵時刻，江高台正是靠這點無理可講的虛無縹緲，才掙了如今的豐厚家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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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雲岩微笑道：“江船主，這也與我搶？是不是太過不厚道了？何況數字越小，說不得兩三位澆築劍氣在玉牌的劍仙，境界便更高，何必如此計較數字的大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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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高台笑著轉身再抱拳，“懇請邵劍仙割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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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雲岩搖搖頭，“這事兒，沒得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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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說道：“玉牌此物，就當是諸位小賭怡情了，賭一賭是哪些劍仙的劍氣蘊藉其中，願意相互交換，還是眼前這一枚便是有眼緣的，都隨意，你們可以私底下商量，不過事後需要在我這邊記錄在冊，是誰得了哪枚玉牌，我雖然是送禮之人，好歹心裡得有個數，離開春幡齋之前，記得與咱們米劍仙打聲招呼。至於諸位得了玉牌，是送給宗門、山頭，還是自己保留，或是轉手賣出，隻將玉牌當玉牌賣了，反正不值錢，也都可以隨意。現在我們不聊這種小事，繼續談正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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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重新落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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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雲岩與江高台也坐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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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米裕來的路上，有些彆扭，問了個問題，“連我都覺得彆扭，那些劍仙不彆扭？知道這些玉牌要送給這幫王八蛋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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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與每一位劍仙都明說了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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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當時的答案很簡單，“彆扭個什麼，以後的浩然天下，每見著一枚玉牌，都會有人提及劍仙名諱和事跡，姓甚名甚，境界如何，做了什麼壯舉，斬殺了哪些大妖。說不定比你米裕都要如數家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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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立即苦笑道：“隱官大人，我也是劍仙啊。為何事先不與我說一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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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嗬嗬道：“不少二話不說便豪爽答應下來的劍仙，都會當麵額外詢問一句，玉牌當中，有無米大劍仙的劍氣。我說沒有，對方便如釋重負。你讓我怎麼辦？你說你好歹是隱官一脈的龍頭人物，金字招牌，就這麼不遭人待見？甲本副冊上邊，我幫你米裕那一頁撕下來，放在最前邊，又如何，管用啊？你要覺得管用，心裡好受些，自個兒撕了去，就放在嶽青、兄長米裕附近書頁，我可以當沒瞧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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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心如刀絞，攪爛了一顆真心，比那情傷更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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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是半點不彆扭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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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恨自己無法參與其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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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大堂眾人都已經將那玉牌小心翼翼收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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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小心，除了視為珍稀之物的那份善待之外，當然也擔心動了手腳，莫名其妙玉牌連同劍氣一起炸開，也擔心玉牌劍氣不會殺人，卻會害他們泄露行蹤，或是所有言行舉止，都被年輕隱官儘收眼底耳中，畢竟儒家書院的每一位君子賢人，腰間那枚玉牌，便有此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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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感慨萬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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