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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章 惜哉(1 / 2)

正陽山,過雲樓。

雨過天晴,氣象清新。

山外的白鷺渡,一叢叢的蘆葦已經開花,梯田那邊的稻穀金黃一片。

更遠處的正陽山幾座山頭,好像就比較忙碌了,土木營造,縫縫補補。

那間再熟悉不過的甲字房,沒有客人,陳平安就去屋子裡邊,搬了條藤椅到觀景台坐著,遠眺那座距離最近的青霧峰,輕輕搖晃手中的養劍葫。

有些事情一旦開了個頭,就很難戒掉了,比如喜歡誰,又比如喝酒。

在酒桌上,陳平安看到過很多的人情世態。喝酒可以讓寡言者變得健談,可以讓平時喜歡高聲言語者喃喃低語,可以讓人笑顏卻淚眼朦朧而不自知,可以讓一個老人變成孩子。

不知道自家那位周首席到了蠻荒天下,會是怎麼個光景,又會鬨出多大的動靜。

一片柳葉斬仙人。

至於薑尚真這把飛劍的本命神通,陳平安一直沒問。

崔東山倒是隨便提了一嘴,說周首席飛劍品秩高得很,鋒芒無匹,在避暑行宮那邊都完全可以評為甲等,翻山越嶺,渡水過河,遇甲破甲。

比較意外的,是本該去往大驪中嶽地界的倪月蓉,當下竟然就在客棧裡邊,好像正在查賬。

倪月蓉察覺到此地的氣機異象,立即放下那本越看越心酸的賬簿,迅速趕來查探虛實,她動身前還在心中默默祈福,莫要是那個人,千千萬萬莫要是那個人

大概是平日裡入廟燒香還是少了,怕什麼來什麼,倪月蓉微微側身,與那位不速之客施了個萬福,她猶豫了一下,仔細思量一番,還是故意用了個比較見外的稱呼,“見過曹仙師。”

陳平安轉頭,提了提手中養劍葫,說道:“首先得祝賀倪仙師,眾望所歸,擔任正陽山下宗的財神爺。”

倪月蓉趕緊再次斂衽施了個福。

真要計較起來,她能夠榮升未來下宗的三把手,還真得感謝這位落魄山劍仙的大鬨一場。

不然一個蘿卜一個坑的,才能輪到她一個都不是劍修的青霧峰龍門境,在下宗占據要職?做夢都不敢想的美事。

她這位過雲樓前任掌櫃,與師兄韋月山一樣不是劍修,以前貌合心離的兩位師兄妹,如今關係親近太多,一場差點宗門覆滅的患難與共,讓這對師兄妹真正做到了同門情深,在倪月蓉離開宗門之前,雙方私底下有過一場從未有過的坦誠談心,打定主意,以後相處扶持,韋月山坐鎮青霧峰,她如今在下宗那邊管錢,將來會儘可能照顧自家峰頭。

倪月蓉小心翼翼道:“下宗一事,尚未定論。”

陳平安笑道:“你們正陽山是出了名的好友遍天下,這點小事不在話下。”

倪月蓉倒是不顯得如何尷尬,年複一年的待人接物迎來送往,臉皮早就跟重疊賬簿一樣厚了。

陳平安疑惑道:“倪仙師怎麼還在過雲樓這邊?”

照理說,下宗籌建事宜千頭萬緒,倪月蓉作為算賬管錢的那個人,又屬於新官上任,本該最脫不開身才對。

倪月蓉有些神色恍惚,有些不真實的感覺,就像是客客氣氣的拉家常一般,可之前就在這裡,陳平安約見宗主竹皇,她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當時對坐雙方,兩位宗主,反正她誰都不敢多看一眼。

倪月蓉聽到問話,立即收斂心神,小心斟字酌句答道:“回曹仙師話,月蓉這次是臨時有事,需要走一趟上宗祖師堂,關於雲霞香商貿一事,希望竹宗主能夠拿個主意,因為那雲霞山那邊給出的價格”

“具體什麼事,就彆說了,我一個外人,彆壞了規矩。”

陳平安擺擺手,攔下倪月蓉的話頭,隨口說道:“好像客棧的生意冷清了些。”

倪月蓉隻是嗓音輕柔嗯了一聲,都沒敢腹誹半句。

為何生意不景氣,客人寥寥?怪誰?當然是怪她這個掌櫃不懂生財之道。

不然還怪這位禮數周到的陳山主啊。太沒道理的事情。

正陽山未來下宗的首任宗主,正是舊朱熒王朝劍修元白,因為曾經與風雷園黃河有過一場問劍,元白傷及大道根本,不出意外,昔年舊朱熒的雙璧之一的天才劍修,此生劍道會止步於元嬰境。

竹皇也確實算是個能忍的人,元白曾在觀禮途中,眾目睽睽之下,公然宣稱自己退出正陽山,擺明了你們一線峰祖師堂譜牒不除名,元白就當自己動手一筆勾銷了。

當然目前還隻是個所謂的下宗,就像倪月蓉說的,還不敢說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經過那麼一場觀禮風波後,意外就更多了。

之前中土文廟議事當中,宋長鏡額外跟文廟討要了最少三個宗門的名額,寶瓶洲的宗門候補當中,除了這座正陽山,還有隻欠缺一位上五境修士的雲霞山,位於雁蕩山大小龍湫附近的一座佛門古寺,陸沉嫡傳弟子曹溶昔年的那座山中道觀,以及神誥宗希望多出一座下宗,再加上大驪本土仙府長春宮,總之各方勢力,如今都在爭奪這三個名額。

本來正陽山最有希望增添一座宗字頭下宗仙府,彆看大驪藩王宋睦下絆子,故意從中作梗,阻攔此事,還擺出了一副半點沒商量的架勢,其實就是在跟大驪皇帝陛下唱雙簧,一個紅臉一個白臉,讓正陽山修士不至於太過目中無人,免得尾大不掉,未來難以約束,又能讓正陽山多往外吐出些貨真價實的宗門底蘊,同時能夠打消一部分山上仙府、尤其是老牌宗字頭,對大驪宋氏傾力扶植正陽山的那份怨氣。

一舉三得之餘,大驪朝廷還藏著一記後手。

不是大驪朝廷如何青睞正陽山,而是大驪宋氏和寶瓶洲,需要聚攏起更多原本散落一洲山河的劍道氣運。

所以正陽山創建下宗,其實懸念不大。

在陳平安看來,反而是一直口碑最好、且呼聲最高的雲霞山,最不可能正式躋身宗門行列了,不單單是缺少一位坐鎮山頭的玉璞境,而是大驪有更深遠的謀劃。

山崖書院,林鹿書院,都已躋身文廟七十二書院之列,再加上一寺廟一道觀躋身宗門,那麼儒釋道三教,就算在寶瓶洲真正紮根了,一洲山河氣運,就可以逐漸穩固下來,天時步入正軌。

最關鍵的,還是三教祖師那場散道,寶瓶洲就可以獲得更大的氣運饋贈,相信這些早就都在師兄崔瀺的既定謀劃之內了。

陳平安自認就像一個棋手,隻是死記硬背了些所謂的妙手、定式,在棋盤上東拚西湊,長於拆解和切割,短於縫補和粘合。

這也是一場觀禮正陽山,陳平安必須處心積慮、謀而後動的根源所在,因為務必讓自己占儘先手優勢,得率先落子棋盤。

所以比起師兄崔瀺,鄭居中,吳霜降,差得遠了。

人情達練得不知不覺,老謀深算得不露痕跡。

泥瓶巷的宋集薪,其實也在成長。

據說如今中土神洲有幾封山水邸報,都開始專門研究驪珠洞天的年輕人了。

雨後春筍,茁壯成長,修竹成林。

方才倪月蓉誤以為陳平安說創建下宗是件小事,是在挖苦正陽山,往傷口處撒鹽。

其實那還真就是一件小事。當然前提是正陽山自己彆再作妖了,老老實實低頭求人,出錢又出人,劍修乖乖投軍入伍,擔任隨軍修士,跟隨大驪鐵騎去往蠻荒參戰,那麼下宗一事,自然就會水到渠成。

不是倪月蓉不夠聰明,而是過雲樓和青霧峰都不夠高的緣故,就修士算站在山頂,也看不遠。

真正的意外,其實是陳平安鐵了心要讓正陽山在數百年之內自行消亡,比如落魄山下宗選址,就放在寶瓶洲中嶽地界,而不是桐葉洲,處處與正陽山針鋒相對,那麼後者很快就會成為無源之水,坐吃山空。

陳平安暫時是沒辦法跟那些天底下最聰明的人較勁,可要說對付竹皇、晏礎這些個喜歡坐井觀天的老劍仙,綽綽有餘。

倪月蓉問道:“曹仙師,容我備些酒水瓜果?”

她前不久得了祖師堂賜下的一件方寸物,名為“數峰青”,裡邊擱放有那支白玉軸頭的畫軸,自家青霧峰其實本來就有一件,不過師兄才是峰主,輪不到她。

按照一線峰的祖例,一切被記錄在冊的山門重寶,隻是給嫡傳使用,仍然歸屬祖師堂。

就像先前的仙子蘇稼,被風雷園黃河打碎劍心,當年她黯然下山之前,就得歸還那枚價值連城的養劍葫。

陳平安婉拒道:“不用這麼客套,我又不是打秋風來了,隻是路過。”

視野中,正陽山雨後諸峰,風景各異,水運相對濃鬱的水龍峰和雨腳峰之間,甚至掛起了一道彩虹,好一幅仙氣縹緲的畫卷。

一線峰,大小孤山,仙人背劍峰,滿月峰,秋令山,水龍峰,撥雲峰,翩躚峰,瓊枝峰,雨腳峰,茱萸峰,青霧峰

這就是落魄山的第一座敵對宗門了。

夏遠翠的滿月峰,和被竹皇嚴令封山的秋令山,夏遠翠和陶煙波,一玉璞一元嬰兩位老劍仙,果然結盟了。

秋令山最是元氣大傷,陶煙波自己辭去了宗門財神爺身份,對外宣稱閉門思過一甲子,水龍峰晏礎卸任祖師堂掌律,轉任執掌一宗財權,算是拿虛名換來了實惠,輩分最高的夏遠翠就頂替了晏礎的那個掌律,反正是不拿白不拿的好處。

瓊枝峰女子祖師冷綺,已經閉關謝客,如今一峰也等於接近封山了,冷綺“閉關”之前,將不少事務都交給了柳玉打理,也就是那個與劉羨陽第一場問劍的女子劍修。

至於雨腳峰峰主庾檁,這位年輕有為的金丹劍仙,估計這輩子都再沒心氣與龍泉劍宗問劍了。

出身滿月峰的司徒文英,不惜淪為鬼物,還是就那麼走了,生前死後,一直癡情於風雷園李摶景,可她卻不知李摶景兵解轉世,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其實就是那個被茱萸峰田婉帶上山的天才少年。

竹皇突然訂立了一條規矩,在他擔任正陽山宗主期間,一線峰從今往後,不再設立護山供奉一職。

陳平安晃了晃朱紅酒葫蘆,笑道:“得說話不作數了,勞煩倪仙師去酒窖拿兩壺酒水。”

倪月蓉立即告辭離去,取酒去了。

不敢怠慢,去去就回,倪月蓉拿來兩壺過雲樓珍藏多年的長春酒釀,一直坐在藤椅那邊的陳平安,卻隻接過一壺酒水,揮了揮袖子,將屋內一條椅子移到觀景台這邊。

倪月蓉道了一聲謝,落座後她揭開一壺酒的泥封,小抿了一口酒。

陳平安晃了晃酒壺,放在耳邊,聽了聽酒花,然後笑道:“是真酒,可惜跑酒不少。”

新仇舊恨,新酒老酒。

可能某些新仇變成積攢多年的舊恨後,一樣會跑酒,年年分量清減而不自知。

但也有些怨懟,就像周首席說的,就像是那那張老鱉的嘴,死死咬住就不放了。

陳平安突然問道:“那塊立在邊境的石碑,正陽山這邊,有沒有人偷偷跑去破壞?”

倪月蓉頓時心弦緊繃起來,果然這趟重返正陽山,陳劍仙是興師問罪來了?

自個兒喝的是罰酒?

隻是接下來這半個立碑人,說了句讓倪月蓉打破腦袋都想不到的話,“碑得長長久久立在那邊,這是落魄山跟正陽山訂好的規矩。在這之外發生任何事情,你們可以不用太緊張,比如被人打碎了,一線峰就重新立碑,反正不需要我花錢,隻是時間彆拖太久,給人丟遠了,就隻需要重新搬回原處,字跡被人以劍氣抹掉,就記得重新刻上。”

倪月蓉隻得小聲應承下來。

陳平安喝過了頭回嘗到的長春酒釀,笑道:“要是你們正陽山擔心我會找個由頭,借機生事,所以故意重罰誰,尤其是下狠手,什麼打斷弟子的長生橋,剔除山水譜牒名字、驅逐下山之類的,就都免了。”

倪月蓉心思急轉,不敢立即應承下來,她當然是擔心這位青衫劍仙在說反話。

陳平安也無所謂倪月蓉是怎麼個胡思亂想,“回頭倪仙師幫我捎句話給竹皇,就說這些意氣用事的年輕人,大概才是你們正陽山的未來所在。”

倪月蓉迅速瞥了眼那個年輕劍仙的側臉,神色不似作偽,她很快就低頭喝酒,有些摸不著頭腦,倍感荒誕,不知為何,怎麼覺得這個落魄山的山主,像是自家正陽山的宗主了?

陳平安繼續說道:“當然,修行路上,意外重重,不能一味年輕氣盛,一直把犯錯捅婁子當能耐,比如哪天正陽山嫡傳當中,誰一個熱血上頭,就偷摸到落魄山那邊下狠手,出陰招,逃不掉再打生打死,這種事情,你們這些當山上長輩的,最好能避免就避免,能攔阻就攔住。”

“不然真發生了類似事情,就有勞新任掌律夏遠翠親自去我們落魄山那邊收屍,再與落魄山某位劍修一起返回此地,收下一份回禮。”

“至於正陽山劍修,趕赴大驪龍州,堂堂正正,登山問劍落魄山,另說。”

倪月蓉一邊默默記下這些緊要事,然後她自作主張,從方寸物當中取出那支卷軸,打算找個由頭,忍痛割愛,與落魄山,或者說就是與眼前這個年輕劍仙,賣個乖討個好,結下一份私誼,些許香火情。哪怕對方收了寶物,卻根本不領情,無妨,她就當是破財消災了,自古伸手不打笑臉人。

陳平安目不斜視,卻好像洞悉人心,知曉了倪月蓉的打算,笑道:“修行不易,誰兜裡的錢,也都不是刮大風、發大水得來的。”

倪月蓉悻悻然收起那支卷軸,壯起膽子,問了一個她這段日子以來,始終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陳宗主,為什麼獨獨對青霧峰,還有我們過雲樓,都還算客氣?”

同樣是女子修士,瓊枝峰的冷綺,可謂境地淒涼,比陶煙波的秋令山好不到哪裡去,如今的瓊枝峰,不是封山勝似封山,而峰主祖師冷綺,不是閉關勝似閉關。

陳平安躺在藤椅上,雙手籠袖,“方才說了,修行不易。女子在正陽山修行,很不容易。”

然後坐起身,陳平安眺望渡口那邊的靜謐景致,“有些事可以理解,但是不覺得你做得對了,不會看不起你,卻不可憐什麼。”

倪月蓉既沒有流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也沒有說什麼。

她就隻是不再喝酒,女子眉眼溫柔,雙手十指交錯,安安靜靜,望向遠處的青山白雲。

陳平安準備喝完了手中這壺長春酒釀,就離開正陽山,繼續趕路,遠遊下一處,笑道:“本來沒打算說這麼多的,如果倪仙師不在這邊的話,至多就是去拜會一下水龍峰,與人道聲謝。”

是說那個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管著正陽山情報的水龍峰某位奇才兄。

陳平安隨口問道:“那座下宗的名字,想好了沒有?”

倪月蓉不覺得這種事情有什麼好隱瞞的,毫不猶豫道:“祖師堂那邊的意思,是命名為‘篁山劍宗’,不過還沒有正式敲定,暫定如此。”

先前一線峰祖師堂那邊議事,關於此事都沒怎麼過多商議,畢竟能不能有個下宗,都還兩說呢。

何況哪怕創建下宗,獲得了許可,可是宗門名字一事,還要先看過大驪朝廷那邊的意思,如果中土文廟最終不拍板不點頭,就又得重新改名了。傳聞曆史上,有很多宗門名字在文廟那邊不通過的前例,比如北俱蘆洲曾經有個劍道宗門,起先準備給自己取名“第一劍宗”,被文廟那邊直接拒絕了,好,那老子改個不那麼高調的名字總行了吧,於是就給了文廟一個“第二劍宗”

結果一位坐鎮北俱蘆洲天幕的文廟陪祀聖賢,問那個打算開宗立派的玉璞境劍修,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陳平安笑道:“由此可見,你們宗主對這座下宗寄予厚望啊。”

下宗名為“篁山”,滿山的竹子嘛,寓意當然是不錯的。

宗主竹皇,當然也是有兩個私心的,一個是希望借此告訴後世所有的山下兩宗子弟,這座下宗,是他一手創建起來的,再就是“竹皇”即“篁”,同時翠竹滿“山”,就能夠聚攏舊朱熒地界那些如水流轉的劍道氣運,竹皇顯然是想要憑借整座下宗的劍道氣運,在將來幫助自己破開玉璞境瓶頸,躋身仙人,一躍成為繼風雪廟魏大劍仙之後的第二位仙人境劍修。

像齊廷濟建在南婆娑洲的龍象劍宗,還有阮師傅的龍泉劍宗,以及北俱蘆洲那邊,太徽劍宗,浮萍劍湖這些劍道宗門,大多帶個劍字前綴,並非彰顯身份那麼簡單,很大程度上涉及到了氣運一事。類似妖族取真名,山水神靈獲得朝廷封正,都追求一個“名正”。

關於落魄山的下宗取名一事,之所以始終懸而未決,就在於崔東山,是希望下宗名字裡邊帶個劍字。

那麼落魄山的下宗,就名正言順成為南邊桐葉洲一洲山河的首個劍道宗門,就像阮邛創立的龍泉劍宗,成為一洲劍道“首座”。

時來天地皆同力,氣吞萬裡如虎,可不是什麼虛頭巴腦的小事,龍泉劍宗創建時日不久,

就已經有了劉羨陽,謝靈,徐小橋,如果加上半路轉投正陽山的庾檁、柳玉,再通過大驪朝廷的扶持,幫著精心挑選劍仙胚子,原本至多兩三百年,龍泉劍宗就會以極少的劍修數量,成為一座名副其實的劍道大宗。

就像山下取名一事,不宜給孩子取名過大,因為擔心承載不住,可真要取了個“大名”,那麼多半也會給孩子再取個聽上去極為“土賤”的小名,家裡長輩們經常喊上一喊,作為一種過渡。

比如桐葉洲的桐葉宗,就是典型的山上“大名”,以一洲之名命名宗門。

浩然九洲,大幾千年以來,曆史上多個如此取名的大宗門,先後都沒了,最終隻剩下個桐葉宗。

然後就是蠻荒攻伐浩然,事後來看,桐葉宗的率先分崩離析,就像是桐葉洲一洲陸沉的某種征兆。

反觀玉圭宗老宗主荀淵,當年遠遊寶瓶洲,不惜與文聖一脈結怨,也要將下宗選址寶瓶洲書簡湖,不得不說極有先見之明。

而薑尚真與文聖一脈嫡傳陳平安的交好,使得雙方又不至於成為死仇,大概這就是一位老宗主的行事老道了。

倪月蓉並不清楚自己的一句無心之語,就可以讓落魄山的山主想到那麼多。

陳平安默默喝著酒。

倪月蓉欲言又止。

陳平安說道:“有事?”

倪月蓉狠狠灌了一大口酒,借酒壯膽之後,才換了個“陳山主”的稱呼作為開頭,小聲說道:“我們青霧峰那邊,前不久新收了兩位年少劍修,其中有個資質極好的劍仙胚子,對陳山主十分仰慕,真的,絕非月蓉故意套近乎,那個小妮子,是真的由衷仰慕陳山主的劍仙風采,她是咱們宗門剛收的一撥劍修,所以錯過了那場觀禮,她又心思單純,不會想太多。師兄其實提醒過她此事,那孩子也不聽,隻當耳邊風,以至於每次練劍之餘,還要學些江湖把式的拳腳功夫,如何勸都不聽。師兄對她又當半個親生閨女看待,都快要恨不得去彆峰偷幾部上乘劍譜了,隻希望她能夠好好練劍,爭取在甲子之內結金丹,才好保住青霧峰。”

早年的青霧峰,是靠著倪月蓉的師父紀豔,與山主竹皇的那點香火情,才時不時丟給青霧峰一兩位劍修,隻是青霧峰自己留不住,以至於兩百四十年來,青霧峰都沒有一位地仙劍修坐鎮山頭了,加上倪月蓉和師兄,一來注定無望結金丹,再者他們倆還不是劍修,所以如果不是那場觀禮變故,按照一線峰祖例,三百年都沒有一位金丹劍修的峰頭,就要被除名了,那她和師兄就會是親手葬送青霧峰的最大罪人。

倪月蓉突然察覺到自己的言語,有失分寸了。

資質極好?劍仙胚子?

隻是想對她而言,可是身邊這位落魄山的年輕山主,聽了這些,會不會覺得可笑至極?

陳平安無奈道:“跟我說這個做什麼。”

為了保住青霧峰的香火,倪月蓉擦了擦額頭汗水,算是不管不顧了,硬著頭皮試探性說道:“月蓉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隻希望將來如果再路過青霧峰,陳山主可以為她指點劍術一二,哪怕隻是寥寥幾句話都好。”

陳平安擺擺手,站起身,“這種事情就彆想了。”

上次問劍正陽山,都沒覺得如此山水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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