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說紛紜,都快把她說成是萬年以來的人間第一美色了,說得好像天底下所有男人都在等待她的成長。
南牆當然不信,不信世上有這種事,不信人間有這等女子。
毛錐卻知此事,定然是鄒子手筆。
至於那位女子到底姿色如何,毛錐不覺得一個勘生死、的骷髏架子,有什麼好對此事上心的。
修道之士,“長生久視”一物,不就是最大的“美色”嗎?
朝聞道夕死可矣。
見道如曇花一現。
南牆懷疑那位被誇成是“奪天地造化,爭萬靈顏色”的女子,此刻就隱匿在隊伍當中。
毛錐好似猜出南牆的心思,淡然道:“彆人不知,總有自知。”
南牆見宮主都這麼提點自己了,隻得作罷。
跟毛錐打交道,第一印象,就是眼前這年輕道士,身量雄偉,個子真高。與之近距離對話,很有壓迫感。
所謂眼緣,不過是見了誰,隻需一眼便分明,“他們”或“我們”。
祖師高孤,太過仙氣,見之忘俗,能讓修道之人都自慚形穢。
道士毛錐,則過於人味,入了深山,就像把一座市井搬上山。
尹仙確定南牆放棄了那個打算,如釋重負。這位住持大木觀事務的劍道領袖,性格“自然”,師尊都不太敢隨便放她下山去。
師尊不太管理庶務,隻在幾件事上吩咐過尹仙這位嫡傳,必須稟報給他。其中就有南牆的出門遊曆,高拂與人論道的結果。南牆放眼打量那邊的院牆,她其實不太常來這邊,畢竟此處是高祖師的私家道場,不是禁地勝似禁地,她跟絕大多數地肺山譜牒道官一樣,入山第一天起,就在
仰視那位道號“巨嶽”的祖師爺。
道士高孤,仿佛才是地肺山的山上山,真正絕頂處。高孤身在何處,山巔就在何處。
雪白的院牆不高,如山下尋常宅邸,院內移植數本牡丹,花開百餘朵,五彩繽紛,出牆頭,
附近建有一座用以觀魚的“自在亭”,據說是高祖師親手營造而成。
昔年這位名動天下的“青年道士”,經常獨自臨水觀摩一幅大魚潛靈圖。
約莫是慨然交心的朋友太少。讓這位道士不管山中山外,總是獨來獨往。
鬆柏古老,枝繁葉茂,皮如龍鱗。行人避暑立於樹蔭中,照麵成碧。旁邊潭水極清,遊魚藻荇,類若乘空。
如起到銜接山水作用的觀魚亭,形單影隻,潭內養巨魚數十頭,按照故事,每有友人至,主人則捕魚款待。
出身汝州一個邊遠小國,家鄉是那名聲不顯的郡縣,高孤是那水邊世代漁民的普通出身。
所以高孤每次出山散心,往往會揀選風雪時節,一葉扁舟作蓑笠翁,獨自煮酒燉魚。大概是幽居山中的道士,擅長煉氣養神,對於高祖師的兵解離世,哪怕地肺山倍感震驚,華陽宮弟子們人人悲慟,卻幾乎如尹天君這般,都不會如何在臉上表露
出來。
她倒不會如何痛徹心扉,就是有些淡淡的傷感。
總覺得高祖師這樣的真正道士,好像應該再活一萬年的。
等到那個人都走了,才知道自己一直不認識這個人。
他們所有人,實在是太過敬畏高祖師了。總覺得這位神仙中的神仙,永遠清心寡欲,常年不苟言笑,一副舉世無雙的冰雪精神。
隻要是高祖師參加的祖師堂議事,好像整座祖師堂,都要冷上幾分。
尹仙所想,是一段極小的舊事。幾個垂髫小道童,夜間偷偷跑出道觀,他們早就相中了一位師伯的菜園子,聚在一起偷啃黃瓜、再煨山芋,期間碰到個麵生的青年道官。大眼瞪小眼,雙方都很
尷尬的樣子,孩子裡邊有個機靈鬼,覺得想要不被捉賊,就一起做賊嘛,邀請那位看年齡、師兄模樣的道士,一起吃個宵夜,填填肚子。
夜幕裡,火光映照,孩子們亮晶晶的眼神,好像在說一句吃人家的嘴軟,師兄就彆跟師父、觀主他們告狀了啊,板子可不好吃!
那處道觀,是翠微宮的下院,位於次峰後山僻靜處,香火好不到哪裡去,也差不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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