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看懂畫的是什麼,就是一個光著半拉身子舉著一根蠟燭,身邊圍著一些人和動物。
周亞梅笑了一會兒這才穩定了情緒,問道:“你還知道催眠?你不是跟我說你不了解這門學科的嗎?”
李學武躺在這兒是看不見周亞梅的,感覺她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進了自己的耳朵。
“道聽途說罷了,我這麼說也是在你麵前顯擺呢”
“真的嗎?我不信”
“嗯?”
李學武倏地一轉頭,這個“我不信”有點兒耳熟啊,仰著脖子看了看蹺腿坐在沙發裡的周亞梅。
“怎麼了?”
“沒什麼”
李學武看了周亞梅一眼又轉過頭躺了下來。
周亞梅看了看有些機警的李學武將桌上的台燈關了。
這個時候的外麵正是大中午,可是書房的窗子卻拉著厚厚的天鵝絨窗簾,將書房遮蓋得很暗。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周亞梅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又輕又溫柔,還帶著一點點兒尾音聲調,在這個位置聽進耳朵裡全身麻癢癢的,怪不得劉兆倫不停地看她。
“李學武,木子李,學無所成的學,止戈武”
“能說說你的經曆嘛?”
“嗯……”
李學武仰躺在躺椅上,閉著眼睛想了想,問道:“從哪裡說起呢?”
“就從你最得意的那件事開始吧”
“那年我才15歲,她17,不,也許更大一些……”
李學武跟這個第一次見麵的女人,更是自己要抓捕的目標的女人聊起了自己的經曆。
這一說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冬日的午間最是困人的,難得的是今天又是個大晴天兒。
陽光曬在暗色的天鵝絨窗簾上,吸足了熱量的窗簾又將這溫度傳遞進了昏暗的書房。
本來昏暗就代表著陰冷,可在這油墨香味和香草味兒的黑暗裡李學武覺得很暖,很舒服。
長久以來高度緊張的神經突然得到了釋放,就像身上被卸下了幾千斤的重擔似的。
可能是在軋鋼廠午休時養成的生物鐘,李學武隻睡了不到一個小時便醒了過來。
雖然已經醒了,但李學武仍然沒有睜開眼睛,而是閉著眼睛想著什麼。
感受到拖鞋摩擦地板的聲音慢慢靠近自己,隨後便是杯子磕在桌麵上的聲音。
“你醒了?”
“嗯”
李學武從鼻子裡答應了一聲,隨後用慵懶的聲音問道:“我是不是說了很多幼稚的話?”
“嗬嗬嗬”
周亞梅笑著說道:“很有趣的人生經曆,說的我都羨慕了”。
李學武坐起身子由著周亞梅幫著把鞋子放在了腳邊。
“我知道為什麼付海波不回家了,有點兒什麼秘密都被你挖出來了。”
對於李學武的調侃周亞梅想了想說道:“可能是吧”。
“我學的算是精神分析流,為了讓來患者退行到童年狀態,會讓他在躺椅上做谘詢”
其實周亞梅說的道理李學武懂,平時大家都有遇到,就是沒這麼正式罷了。
隻要是住過大學學生宿舍的人,都可能有這樣的經曆,就是在強製性關燈之後,大家都可能還會談很長時間,而且這個時候談的話可能是跟理性關係不大,更多的是情感層麵的一些東西。
見李學武穿鞋子,指了指桌子上的杯子說道:“記得睡醒後喝一大杯水”。
李學武看了看桌子上的杯子,然後看著周亞梅的眼睛說道:“我從來不亂喝彆人給的水,也不亂吃彆人給的食物”。
聽見李學武的話,周亞梅的臉色僵了一下,可隨即便驚訝地看著李學武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飲而儘。
“你不是說不亂喝彆人給的水嗎?”
李學武放下杯子說道:“你是我第一個敞開心扉袒露內心的人,心都給你看了,命還有什麼可珍惜的”。
周亞梅抿著嘴看著站起來穿衣服的男人,突然覺得他跟付海波不一樣了。
是的,越看越不一樣了。
李學武穿好了皮夾克被周亞梅引著坐在了書桌對麵的椅子上。
“所以,我有問題?”
周亞梅雙手撫了一下大腿後麵的褲子,然後坐在了椅子上。
“是,你知道自己有問題?”
李學武靠在椅背上點點頭說道:“我有一個朋友,她跟我說過,我應該是有精神方麵的疾病,但正在好轉”。
周亞梅看著李學武的眼睛笑著說道:“你的朋友還挺多”。
李學武認真地強調道:“這次是真有個朋友,她也是醫生,不過是外科醫生”。
周亞梅點點頭說道:“你的朋友說的對,但不算完全”。
看了看手裡寫的精神分析,周亞梅解釋道:“你先前受到的精神刺激正在消退,但是某種新的刺激正在慢慢影響你的精神”。
李學武點了點帽子上的紅色帽徽,笑著問道:“是它吧?”
周亞梅看了看李學武,然後說道:“有可能是,因為你剛才說得最多的就是工作上的事情,家人的事情說的卻很少,你在下意識地隱藏家人的信息,或者說是在保護家人的信息”。
李學武點點頭鄭重地說道:“是,家人對於我來說更重要,彌足珍貴的那種”。
周亞梅看李學武的表情,有些低落地說道:“我能看得出來,尤其是在說到你的女兒的時候”。
李學武微微一笑,道:“她就是上天突然賜給我的天使,雖然這個小天使脾氣很不好”。
“嗬嗬嗬”
周亞梅笑著看了看李學武,道:“我挺羨慕你的生活的”。
“彆了”
李學武搖著頭說道:“不說京城,就單說這鋼城,想弄死我的就不止一個人”。
周亞梅當然知道李學武想說的是誰。
“現在我能知道付海波犯了什麼罪了嗎?如果是鋼城這邊的,那不可能由總廠那邊來人抓他,更不可能是你這樣級彆的來”
李學武想去摸兜裡的煙,但感受了一下腳下的地毯,又把手放了回去。
“其實不應該跟你說的,犯錯誤,但既然你跟我說了你的態度,那我不能言而無信”
雙手交叉在小肚子上,李學武嚴肅了表情說道:“付海波為了阻礙我進步,連同付長華策劃並實施了在工人居住區實施了偷盜、搶劫、騷擾等破壞活動”。
“所以”
周亞梅平靜地看著李學武問道:“他如果被你抓到便出不來了?”
李學武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你知道首善之地是什麼意思嗎?”
周亞梅點點頭,表示明白了李學武話裡的意思。
“我能知道的不多,每年過年的時候家裡會有人來送禮,有運輸隊的,有建築隊的,有各種工廠的,他也送彆人,煉鋼廠的羅家平他就送過金條,彆的領導應該也送了,但我接觸不到這些東西不知道都送給誰了”
李學武點點頭幫助周亞梅思考,引導著問道:“他還有彆的女人嗎?有沒有可能這些東xz在其他女人那兒?”
周亞梅平靜地看著李學武說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嘛,他變態的”。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反問道:“是真的?”
“是”
周亞梅點頭說道:“可能是那場危機造成的,跟你一樣,都是心理疾病,可以治療的,但每次我引導他都很抗拒,漸漸地我們兩個沒有話可以說了,說便是爭吵”。
李學武摩挲了一下手指,皺著眉頭想著那次看見付海波的情景。
周亞梅繼續說道:“彆人送的禮多數被他送給彆人了,錢財都在我這裡”。
聽見周亞梅說出這句話,李學武瞪著眼睛看向了周亞梅。
“不用驚訝,他是怕我,又不是恨我,我知道他現在誰都不信任,但出於我對他最了解,他兒子又在這兒,他唯一能信任的,也隻能信任的就是我了”
李學武點點頭,並沒有問那筆錢在哪兒,也沒有問那筆錢有多少。
李學武現在對錢真的不怎麼看得上眼兒,因為彆人再有錢也沒有婁姐有錢。
錢對於李學武來說就是一個數字,現在他已經慢慢地不接觸錢,不用自己花錢了。
“那我找到馬三兒就能找到付海波嗎?”
周亞梅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你可能也知道了,他對於家人的隱私防備的比你還要謹慎”。
李學武皺著眉頭問道:“你平時都怎麼聯係他?”
周亞梅指了指客廳說道:“電話,打電話去單位留言,有時候他趕上了能接通,但多數是留言”。
這可真是棘手了,這王八蛋算到有這麼一天兒了?
怎麼防守的這麼嚴密。
李學武皺著眉頭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說道:“他還有較為親密的人嗎?”
周亞梅看著李學武說道:“你有親密的人嗎?”
“唔”
李學武知道周亞梅不是在諷刺自己,而是在幫助自己分析付海波。
任憑李學武想了又想,除了家人,自己好像還真就沒有什麼親密的人。
能知道自己所有的情況的一個都沒有。
“其實你可以等的”
周亞梅將手裡的筆放在了桌子上說道:“他一定知道你來了”。
“怎麼說?”
“因為他藏起來了,收起了自己的尾巴,躲在黑暗處盯著你,隨時對著你伸爪子”
李學武皺著眉頭想了想,站起身向客廳走去。
劉兆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怎麼玄天二地地說著話呢就往客廳去了。
見周亞梅也跟著去了客廳,劉兆倫背著槍也跟了出去。
客廳裡,李學武叫通了閆解成的電話。
“喂,我是李學武,韓戰他們有消息嗎?”
“報告科長,沒有,現在還沒來電話”
“知道了,你那邊沒事兒吧?”
“沒事兒,我中午吃的大餅”
“知道了,晚一點兒我再打給你,注意韓戰他們的電話”
交代了一句李學武便放下了話筒。
雖然沒有收到韓戰的消息,但李學武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好像真如這周亞梅所說的那樣,付海波那崽子真敢對自己伸爪子。
周亞梅坐在了李學武身邊的沙發上說道:“我能幫你的就這麼多了,錢和房子如果需要查封的話我隨時配合”。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謝謝你的配合,我會儘量保全你的個人財產”。
周亞梅微笑著說道:“謝謝,我能養活我自己和我的孩子”。
李學武看了看這個自信的女人說道:“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
周亞梅將手裡的紙遞給了李學武說道:“這是養神的西藥方子,當然了,我聽你說了你的父親是中醫,你也可以讓你的父親給你配中藥”。
在李學武接過藥方後周亞梅繼續說道:“其實你應該每周來一次這裡接受治療的,但我知道這不現實,你可以找京城的心理醫生繼續治療”。
其實這個年代的心理醫生特彆少,多數都是在精神病院工作。
但那些醫生的治療手法都很粗糙,李學武可不敢去精神病院,影響太大了,誰也不敢用一個精神病管槍。
李學武看著周亞梅的眼睛問道:“隔壁那個是什麼病?”
周亞梅見李學武盯著自己,“噗呲”笑了一下,隨後說道:“我本應該替病人保護隱私的,但誰讓你有證件呢”。
說著話,周亞梅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道:“有一種人缺少社交能力,無法跟正常人一樣說話和生活,永遠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你知道嗎?”
李學武了然地點點頭說道:“那他幸福了”。
周亞梅被李學武的胡說八道再次逗笑了,道:“他父親是奉城第一醫院的副院長,特意安排他在這兒治療的,你雖然是輕症患者,但建議你找一項放鬆身體的娛樂活動”。
“再有”
周亞梅看了李學武一眼說道:“q欲雖然能釋放精神壓力,但治標不治本,隻能短暫地緩解神經緊張,禁忌的那種雖然效果更好,但總有些不合適不是嘛?”。
“我跟你說了這麼多?!!!”
李學武驚訝地看著周亞梅不敢置信地問道,隨後對著站在一邊的劉兆倫說道:“我說這些你怎麼不叫醒我?”
劉兆倫愣模愣眼地回道:“您…您沒說啊!”
李學武倏地轉頭看向微笑著的周亞梅,道:“你真可怕!”
周亞梅說起那些情和欲的話倒是沒怎麼不好意思,聽見李學武對自己的評價倒是很介意。
“諱疾忌醫可是要不得的,治好了病罵醫生也是要不得的”
李學武看著這聰明的嚇人的娘兒們無語地站起身對著劉兆倫說道:“去著車,這兒不能再待了,再待下去什麼秘密都沒了”。
劉兆倫也覺得這娘兒們真的可怕,瞪了周亞梅一眼便要往出走。
就在李學武起身也往出走的時候,桌上的電話鈴響了起來。
李學武的目光瞬間變得犀利了起來,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和善。
周亞梅看著李學武的眼睛,聽著電話鈴響動著不知該怎麼辦。
李學武走到跟前示意了周亞梅一眼。
周亞梅被李學武冰冷的目光盯著,不敢移開眼睛,生怕一挪開眼睛這個男人便掏出槍打死自己。
“你真是個混蛋!”
周亞梅罵了李學武一句,隨後接聽了電話,在聽見裡麵說了一句後眼神瞬間變的放鬆了下來,可更多的是遺憾。
“找你的”
李學武不等周亞梅說完便接過了話筒。
“我是李學武”
“科長,景勇傑死了”
“你們在哪兒?”
“鋼城第一醫院”
“誰乾的?”
“不知道,我們中了圈套,一個叫楊釗的人哐當!……”
李學武從電話裡聽到哐當一聲,好像話筒跌落在桌子上的聲音後便再沒了聲音。
“喂?”
“喂?”
“喂?”
李學武連續叫了好幾次都沒有回話,知道這是韓戰不在那邊了。
李學武寒著臉將話筒扣上,然後搖著手柄再次叫了閆解成。
“喂”
“科長,韓戰在找你”
“我知道,他們怎麼回事兒?”
“不知道,剛才韓戰一打來就問你能不能聯係上,我就把剛才你來電話的位置給了他”
“彆的沒說嗎?”
“沒有,但是聽著很急”
“我知道了,他再打來電話你告訴他,回招待所等我”
“是!”
跟閆解成說完,李學武按了一下斷開鍵,再次搖了電話,直接要了鋼城市局。
這個時候的報案電話並沒有規範,所以打過去多是市局的通訊員接聽的。
李學武的話很簡單:“我是j城市d城分局治安處副處長,我的同誌犧牲在了第一醫院,請鋼城市局的同誌過去支援”。
打完這個電話,李學武扣上了電話,然後看著周亞梅說道:“他出手了,我死了一個同誌”。
周亞梅也聽見了電話裡的聲音,慌張地說道:“他手裡有沒有人命我不知道,但那個馬三兒一定不是好人”。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如果有線索就往這個地址要電話通知我”。
“好的”
李學武不等周亞梅說完便對著站在門口的劉兆倫說道:“著車,去第一醫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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