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學仁看了看後排坐著的學員們,瞪了一下眼睛,揮著手,帶著一眾保衛們出了門。
李學武這些學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在保衛隊伍和專家們也離開後,劉正走到前麵,拿出準備好的案件情況報告給大家介紹了起來。
前麵的事件用了幾句話簡單地說了一下,接著便開始詳細介紹了前期辦案人員已經掌握的和查明的情況。
“經過初步勘查,子彈是來自於一把56毫米的小口徑步槍,彈頭的頂端倒轉,是小蘑菇形狀的”
說著話還在空氣中用手指比劃著子彈的形狀和特征。
“在放大鏡下,可看見子彈彈頭上有6條槍膛紋線”。
“這子彈並不是進口的,而是國產子彈,並且子彈的口徑雖小,其所來源的步槍可是具備上千米的殺傷力的”
李學武坐在下麵想了想,這種步槍其實太常見了,上千米殺傷力的,56毫米口徑的,這特麼在京城能找出幾十噸來。
因為這種槍軋鋼廠的倉庫裡就有好多,是每年民兵訓練時的主要武器裝備。
許是知道大家所想,劉正繼續介紹道:“按照專家的意見,槍械這個點太多了,不好找,那就從子彈的射出地點和槍手的動機開始”。
“子彈大約是在十號上午十點半的時候射出的,此後就沒有彆的動靜了”
李學武想了想今天的時間,這特麼都過去一天了,大雪天的風吹雪化的,還能找個毛啊。
台上的劉正繼續說道:“從動機上來看,重要人物都在宴會廳的南側,而彈孔所在的窗子並不會有人來往,也沒有什麼重要的物件,所以從槍手動機這一點還是無從切入”。
其實案件進行到這一步,大家的腦子裡都有了一種猜測,那就是有沒有可能是一場意外。
畢竟這個時候的槍支保有量太多了,每年上報的誤傷事件多的都發麻了。
都是基層上來的乾部,誰還沒聽說過這種事情。
尤其是他們這些帶槍的乾部,有時候家裡也是放槍的,李學武自己就有一杆獵槍。
李學武用那杆槍還跟付斌一起上山打過獵呢,誰管你子彈打哪兒去了。
但這種意外放在哪兒都行,放在這兒就不行。
先前王學仁就因為這個挨了罵。
大禮堂保衛部門在第一時間就進行了勘查,可勘查過後發現,這一槍根本就什麼都打不到。
不說子彈威力,單說子彈對準的位置,啥也沒有。
所以保衛們緊繃著的心稍稍放鬆了下來。
但是一直關注此案的z先生卻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彙報人員的態度。
特意將於懷右叫了過來,很是嚴肅地讓他們打起精神,警戒起來,不要讓自己的思想麻痹。
能有子彈悄無聲息射穿玻璃,不管開槍者的目的何在,足以給保衛們敲響警鐘了。
目的不明,危機卻在。
於懷右在給李學武他們講完了話,便又去賓館的小會議室,聽著專家們針對射擊點的方位展開的討論。
現在也就剩下這一個切入點了,不得不在這個上麵下功夫。
以現在痕檢技術,全國也沒有幾個能拿得出手的專家。
小會議室裡的那些專家還在找其他國家的研究成果。
前期老大哥援助的時候項目太多了,這種技術其實沒人看得上的。
一般都是輕武器研究或者槍械設計的相關人員才會關注這種知識。
現在翻箱倒櫃的,將那些教材翻出來一頁一頁地找,並且讓相關的工程師進行論證。
但是這個時候能得到的資料也很有限,所以專家也是閉著眼睛往前衝。
就在專家們進行討論的時候,劉正帶著學員們走了進來。
坐在會議桌邊上的專家們皺著眉頭看著呼呼啦啦進來的這些人,很是不歡迎的態度。
這不是胡鬨嘛,這彈道學可不是人多力量大就能解決的,當打井呢?
倒是於懷右同誌對著帶頭兒的彈痕專家李正風同誌解釋道:“一人計短,眾人計長嘛,這些都是咱們工安隊伍一線的優秀工作者,我倒是希望能從他們身上找到新的切入點”。
李正風看了看圍著會議桌站著的眾學員,點頭道:“死馬當活馬醫吧”。
於懷右咧咧嘴,他可不敢說出死馬的話,今天這匹馬即使就真的死了,也得給他回魂兒!
那扇玻璃已經被拆卸了下來,正被固定在一個木頭框裡,展示在會議桌的中間。
因為木頭框有支架,李學武往前走了幾步,仔細地看了看玻璃上的彈孔。
窗玻璃上一共有裡外兩個彈點,內層玻璃的彈點要低於外層玻璃。
李學武看完便往後麵後退了一步,而跟李學武站在一起的黃乾則是瞪著眼睛在那兒看了好一會兒。
李正風本來就覺得這些學員過來是來添亂的,這會兒見著還在看的黃乾便有些皺眉頭。
“你看出什麼來了?”
黃乾見這老頭兒問自己,趕緊搖了搖頭,道:“沒,就是這碎紋……”
“碎紋沒什麼”
李正風撇了撇嘴,敲了敲手裡的教材,解釋道:“子彈是運動的,遇到障礙會擺動,即使遇見風也會”。
說著話還挑著眉毛問了一句:“你是哪個部門的?”
這老頭兒能在於懷右麵前侃侃而談,看樣子身份就不低。
所以黃乾這會兒也不敢說什麼,隻能是老實地回道:“京城一監所的”。
“嘶~”
聽見黃乾的回答,李正風就是一咧嘴,臉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看監所的也來提意見?!!!
黃乾聽了專家的解釋,又看了看這老頭兒的表情,乾笑了一下便退了回去。
李正風瞪了一眼黃乾後,指著玻璃對著於懷右說道:“根據s聯教科書,可以在兩個彈點之間劃出一條弧線,延長這條線,另一端就是射擊點”。
於懷右看了看桌子上的玻璃,又從側麵看了看裡麵的距離,皺著眉頭問道:“能推算出是在哪兒開的槍嗎?”
李正風跟身旁的幾人小聲說了幾句,那邊幾個中年人也是皺著眉頭回了幾句。
隨後,李正風點點頭,說道:“隻要能測出距離,就能找到射擊地點”。
“那好,請儘快測算出來吧,上麵很急”
於懷右揮揮手,對著站在門口的王學仁說道:“給正風同誌他們安排房間,提供測算工具”。
“是!”
王學仁敬禮道:“工具和房間已經準備好了,就在隔壁,請跟我來”。
李正風對著於懷右點點頭,便帶著人往隔壁去了。
而這邊,於懷右皺著眉頭看著桌上的玻璃,好像能從玻璃上看出是誰乾的一樣,一時也陷入了沉思。
一眾學員們見大佬坐在那兒想事情也不敢出聲打擾,便都安靜地站著。
而站在李學武邊兒上的黃乾則是輕輕碰了李學武一下,小聲問道:“你怎麼看?”
李學武眯了眯眼睛,轉頭對著黃乾小聲說道:“站著”。
“啥?”
黃乾沒聽清李學武說的是什麼,便又追問了一句。
而李學武很是認真地小聲說道:“我說,我站著看”。
“草!……唔!”
黃乾聽見李學武的回答就是一聲草了出來,隨後想起這是什麼地方,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
可這會兒大家都被這一聲草驚住了,目光都往這兩個老六的位置看了過來。
在培訓班的這段時間,李學武和黃乾算是風雲人物了。
開班第一天就玩兒了所有人一把,自降身份打算搞偷襲,結果被班主任識破了。
隨後李學武在射擊課上一鳴驚人,而黃乾也不甘示弱,在駕駛課上橫空出世,用一張專業駕駛證成為了助教。
這兩個貨一直都不消停,要說他們不學無術吧,這些老大哥老大姐也不敢無視每天黑板上的成績單。
畢竟排名靠前的一定有這兩位,說年輕誰不年輕啊。
但要說他們成績優秀吧,每次上課總能給你整出點兒事兒來。
格鬥課教官上一半兒,李學武上一半兒。
前半節課教官打李學武,後半節課李學武打教官。
案例分析課教員說開頭兒,黃乾指定能把相關的案情說出來。
甚至是怎麼判的,當時的法官為什麼這麼判,怎麼界定的,都能一一講出來。
這倆貨算是把培訓班玩兒明白了。
尤其是來時的火車上,又是睡又是吃的,就差在車上擺席了。
現在當著部裡大佬的麵兒,這兩個貨又開始整活兒了。
看得班主任劉正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牙都要咬碎了,恨不得現在就過去掐死這兩個王八蛋。
見班主任瞪眼睛,黃乾趕緊縮了縮脖子,往李學武的身後站了站。
而於懷右這會兒的思路被打斷,習慣性地皺著眉頭掃視了一圈兒。
學員們雖然站著於懷右坐著,但是身份高低的先天條件使然,還是被大佬的掃視嚇的噤若寒蟬起來。
“唔~”
於懷右反應過來這專家走了,學員們還站在這邊兒等著呢。
“你們對這個,這塊兒玻璃有什麼看法?說說”
說著話,指著會議桌中間的玻璃對著大家問道。
見大家都有些猶豫,便對著劉正擺了擺手,示意讓他來安排大家發言。
其實於懷右也是想要砰砰運氣,萬一這思維碰撞,找到案件突破的關鍵點了呢。
劉正瞪了李學武那邊一眼,隨後對著學員們說道:“大家已經看見了物證,這個案子時間緊,任務重,希望大家足夠重視”。
說著話又提醒道:“大家在建言建策、群策群力的同時也要謹慎發言,有用的說”。
前麵的話是給大家說的,後麵的話是給班裡最小的那兩個老六說的。
意思很明顯,有用的說,沒用的少說。
而李學武和身後的黃乾對視一眼,都選擇了啥也不說了。
而於懷右聽了劉正的話,笑著擺擺手強調道:“不要這麼緊張,讓他們說,不能禁錮他們的思維”。
說著話,還對著眾人笑著說道:“大家有什麼想法可以直接說,不要怕錯,啊,我就是想聽聽不同意見”。
劉正是想自己的學生在這一次的案子中有所表現的,這不僅僅是學員的機會,更是他的榮譽。
畢竟讓大佬臉熟的機會還是很難得的。
而這些學員裡麵比較成熟穩重的就屬班長周政全了。
周政全見班主任對自己示意,心裡就開始打鼓。
他是後勤乾部,子彈倒是沒少見,可怎麼打,打在哪兒,成什麼樣,他沒研究過啊。
在培訓班的這段時間是他開槍最多的經曆了,副科級以後就沒在摸過槍了。
但是這會兒不得不硬著頭皮往上衝了,這是班主任的意思,要上升到正治……
“嗯~報告”
周政全立正後喊了一聲報告。
而於懷右把視線對準了周政全,見是部裡老鄭的女婿,便鼓勵地點點頭道:“講”。
周政全這才說道:“我讚成專家的意見,子彈的射擊地點才是破案的關鍵點,依照射擊位置,便可以展開搜索,根據射擊時間,就能確定相關人員”。
聽了周政全的發言,黃乾站在李學武的身後小聲說道:“這個屁放的言之有理,但隻能當屁處理”。
身邊幾人聽見黃乾的嘀咕聲都抿著嘴笑了起來。
而站在對麵的周政全也看見了大家的神色,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唔~”
於懷右聽後看了周政全一眼,點點頭,沒有說什麼評語,而是看向了其他人,問道:“還有人想說說嗎?”
就在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著是否發表自己的觀點兒時候,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
“算出來了”
李正風帶著人風風火火地走進了來,對著於懷右說道:“按照教科書上給出的測算方法,得出了大概的射擊位置”。
於懷右一聽李正風的話便站了起來,嚴肅地問道:“在哪兒?”
李正風很是確定地說道:“在大街上”
“啥玩意?”
屋裡人都被李正風的話給唬了一下,這當街開槍,這不是開玩笑呢嘛,當這裡是哪兒?
麵對於懷右的疑問,李正風很是沉穩地回道:“經過我們的一致分析,這顆子彈應該來長安街的快車道上”。
跟著李正風一起進來的專家們也都是嚴肅著表情點頭讚同著李正風的觀點。
於懷右看著李正風皺了皺眉頭,不敢置信地問道:“站在大街上開槍?”
“不,不一定”
李正風搖了搖頭說道:“我們也想到這個問題了,我們推斷是有人坐在長安街快車道行駛的車內,舉槍向宴會廳進行射擊的”。
“噗~”
就在李正風剛說完,卻是聽見學員隊伍裡發出了一聲淺淺的嗤笑聲。
這聲音很輕,放在平時也就沒人注意了。
可這會兒大家都在聽著專家講話,這聲音就很明顯了。
李正風臉色很是難看地轉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看。
而站在一邊的劉正看向聲音方向也是皺起了眉頭,這兩個……
於懷右也發現了李正風的動作,剛想說話,便見李正風對著站在那邊的大個兒學員問道:“你有什麼不同意見?”
李學武看了看李正風,看了看於懷右和班主任劉正,又看了看周圍同學的目光,很想往旁邊撤一步,讓出身後的罪魁禍首。
我尼瑪是一句話都沒說啊,都是這躲在我身後的碎嘴子在開大招兒啊!
但這會兒大家都看著自己,而且李正風也對著自己來的,怎麼解釋都會落了下懷。
“是”
李學武在大家詫異的目光中點頭說道:“我沒看過您的那本教材,但是我看了玻璃的破損程度,您所說的測算方法並不適用當時的射擊情況”。
聽見李學武直接否定了專家的意見,屋裡的學員都驚呆了。
劉正現在隻想走過去捂住李學武的嘴,你不信專家的話這都狂的沒邊兒了。
李學武身後的黃乾更是小聲提醒道:“大哥,不用這麼講義氣的吧……”
李正風看著李學武問道:“你是什麼單位的?”
李學武見李正風還是問先前問黃乾的問題,顯然是有些瞧不起他們這些一線乾部的。
這個時候的一線乾部確實有跟多人是泥腿子出身,憑借一身正氣在維護治安的。
說白了就是文化水平低,全憑著莽勁兒。
而李學武見李正風從一開始的態度就瞧不上他們,在剛才問黃乾時的態度就能看得出來。
沒想到現在又對著自己來了,李學武當然不慣著他。
“軋鋼廠保衛處的”
“嗬嗬”
李正風輕笑著點點頭,道:“看來軋鋼廠有能人啊,保衛處的都懂彈道學了”。
“客氣了,唯手熟爾”
站在會議桌對麵的周政全見李學武和專家頂起來了,看似給同學解圍一樣,皺著眉頭說道:“李學武,這是彈道學的專家,快給李專家道歉”。
李學武看著從學員一進門就不是好眼對待的李正風正在眯著眼睛盯著自己,便輕笑道:“專家有時候說的也不一定是對的,儘信書,那誰不都能成教授了?”
“再說了,不都是他問我的嗎?我隻是說了我自己的想法啊”
“好了”
於懷右用拳頭輕輕捶了一下桌子,說道:“時間緊急,就按照這個方向開始調查吧”。
培訓班的學員是他同意調回來的,想要聽不同意見的話也是他說的。
李學武這麼說,他自然不會說李學武什麼,但是李學武剛才的話也是刺痛了李正風。
專家的麵子還是要給的,所以於懷右還是攔了一下,隨後還對著劉正示意了一下。
劉正見於懷右的示意,便皺著眉點點頭。
等於懷右帶著專家走出會議室,王學仁看了李學武一眼,便按照既定的目標進行搜索了。
王學仁也是有些瞧不起李學武的,一個廠裡的保衛乾部,拽的二五八萬的,有什麼理由質疑專家啊?這不是給大家添亂嗎?
其實王學仁有更深的顧慮,那就是這個人一定得是他們抓住才行。
大禮堂被槍擊,他這保衛負責人的臉當時跟著那塊兒玻璃就已經碎了。
現在那塊兒玻璃是換上了,可他的臉還在地上撂著呢。
所以在於懷右調學員回來參與辦案的時候他是不滿意的,真怕這邊有人來了就把案子給破了。
現在他是即怕案子破不了,又怕案子破了不是自己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