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嗎您?”
“吃了,您早啊~”
“您早!”
李學武進了胡同後便跟熟人打起了招呼,都是街坊鄰居,早就習慣了路上遇見鄰居。
就連排隊上廁所的時候都備不住問這麼一句。
倒不是誰想請誰吃飯。
咋地,沒吃你還想請我啊?
不是這樣的,是老早先傳下來的問候語。
現在聽著沒什麼,往早了說這也是一種悲慘的調侃。
早先窮人哪有飯吃啊,一大早上就得出來奔飯轍。
吃了嘛?意思就是你今天吃飯了嘛。
有的人可能三天沒吃飯了,你要是沒吃,我也沒吃,咱哥兒倆同病相憐互相安慰。
現在倒是沒人餓著了,可口頭語還在。
彆看李學武是什麼副處長了,但那是在有心人,或者跟李學武的單位能沾上邊兒的人特彆在乎。
在街坊四鄰眼裡,李學武還是李家的二小子。
隻不過現在的李學武是“彆人家的三胖子”了,大家都開始拿他當成年人了。
所以見了麵都會點頭打聲招呼。
迎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李學武邁進了院門。
冬長夏短,上過學沒上過學的都知道,冬至這天天頭最短,過了冬至以後,這天頭是越來越長。
以前這會兒太陽也就剛剛露個邊兒,現在卻是已經出來了。
晚上也是,以前三點半左右金烏便要西斜了,而現在得要等到四點半呢。
“吃了嗎?”
李學武剛想往二門兒裡麵進,卻是被於麗叫住了。
這可不是跟李學武打招呼問候呢,可是實實在在的問他吃沒吃呢。
“吃了”
李學武看了倒座房的窗子一眼,見裡麵大家正圍著桌子吃飯呢。
指了指後院兒,李學武對著於麗說道:“我去換身兒衣服,一會兒過來”。
不等於麗回答,人已經邁進二門裡麵了。
李姝這會兒正站在窗台邊上玩兒的正開心,見李學武進來,便拍著玻璃咿咿呀呀地喊著。
李學武雖然聽不見,但還是笑著跟閨女打了個招呼。
屋裡的李姝也被爸爸的鬼臉逗的“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麼早啊?”
看見大哥將包掛在了車把上,正在給自行車開鎖,便問了一句。
李學文許是手上有水,被車鎖沾了一下,有點兒疼。
皺著眉頭甩了甩手,回道:“討論編撰教材的事兒,好些天了,年後就開始討論來著”。
這會兒趙雅芳拎著包走了出來,見著李學武在院裡便問道:“你還不去上班啊?”
李學武指了指後院說道:“回後院兒取東西,就走了”。
李學文推了車子往出走,趙雅芳看了李學武的背影一眼便也跟了上去。
剛進屋,想著換衣服呢,於麗進來了。
“找不著衣服了吧?我給你拿”
看著李學武叉著腰站在衣帽間前麵,像是麵對階級敵人似的,於麗趕緊換了拖鞋進了裡屋。
“你快要把我養廢了”
李學武散開了眉頭,往圈椅那邊走去,邊脫身上的衣服邊說道:“慢慢的我連自理能力都沒有了”。
於麗笑著給找了內衣和襯衫出來,道:“工作那麼忙,這點兒小事兒還用得著你費心啊”。
“嗬嗬嗬,你就慣著我吧”
李學武將身上的衣服脫了,換上了於麗給找出來的內衣和襯衫。
還彆說,要是讓李學武自己去找,還真找不到。
於麗邊給李學武整理衣服邊說道:“不讓你自己找,也是怕你把櫃子翻亂了,到頭來還得是我收拾”。
你瞧瞧這說話技巧,要是天下間的男女都這麼互相捧著說,哪裡還有矛盾可言。
見著李學武在襯衫外麵套了雞心領的毛衣,於麗又給找了秦淮茹給做的那套夾克。
“彆說,她這手藝還真挺好”
手上翻了翻夾克的內裡和鎖邊兒,嘴上讚了一句。
“想著點兒,這領口彆係到脖子跟前兒,把襯衫的領子露出來”
將李學武扣緊的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又將紮在胸口的槍套往下抻了抻。
隨後將桌子上的1911幫李學武收進了槍套裡,叮囑道:“不是在部隊了,不用係風紀扣,不把白襯衫露出來,我不是白洗了嘛”。
“哈哈哈”
李學武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伸手穿了夾克衫,習慣性地又想將拉鏈拉到脖子處。
見於麗看著自己,便又將拉鎖往下拉了拉。
“跟老頭子似的!”
於麗見李學武聽了自己的話,笑著嗔了一句,隨後上前給李學武整理了領子和袖口。
退後一步看了一下,滿地地點點頭,隨後拿著梳子給李學武梳了分頭。
“傻柱說了,今天你可能要受表彰,得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嗬嗬,沒影兒的事兒呢”
李學武混不在意地笑了笑,卻是被於麗喝止了。
“彆動~”
於麗用梳子梳了幾下,去客廳找了剪子把耳邊多出來的長發剪了下去。
“就算是沒事兒,也得注意穿著”
邊說著邊伺候著李學武把大衣穿了,又給帶了圍脖。
“現在出來進去的也有車了,天兒也一天天的暖和了,就彆戴帽子了”
知道於麗怕自己的發型亂了,李學武隻好無奈地笑道:“知道了,要風度不要溫度”。
“就是!”
於麗笑著說道:“沒見對麵兒劉光福叨咕嘛,頭可斷,發型不能亂,血可流,皮鞋不能沒有油”。
“哈哈哈”
李學武笑著往外麵看了一眼說道:“毛孩子要個屁的風度”。
於麗看了看李學武的大衣,外麵還算乾淨,便沒有再收拾,指著門口說道:“去換鞋吧,東西我給你拿著”。
見李學武去拿桌上的書本,於麗又開口說了一句。
李學武好像是要上學遲到的小學生,無奈地往玄關去換鞋了。
“又不冷,換那雙皮鞋吧,給你擦出來了”
抱起桌上的書本和文件,於麗走出來對著李學武說道:“找時間弄個包吧,回頭兒我去店裡看看有沒有,文件老這麼拿著不方便呢”。
“行行行”
李學武笑著點頭答應著說道:“給我當大管家吧”。
於麗嗔怪地瞪了李學武一眼,道:“為你好呢,嫌我煩啊?”
說著話將手裡的文件遞到李學武手裡說道:“管家也輪不到我啊,等著以後你媳婦兒給你管家吧”。
“嗬嗬嗬”
一定是昨天去滑冰的時候,於麗看見顧寧等人從窗邊路過了。
所以這會兒李學武才會聞見淡淡的醋味兒。
“沒事兒,等我出嫁的時候把你這個陪嫁丫鬟也帶上!”
“去你的!”
於麗也被李學武逗笑了,伸手拍了這壞人一下,嗔道:“我伺候你一個還不夠啊,還得伺候你們兩個!”
李學武拿著手裡的文件往出走,想著真得弄個公文包了。
以前他也拿著包,不過是從部隊背回來的挎包。
那挎包可是相當結實的,還是回來的時候新領的。
但就算是鋼鐵做的挎包也禁不住李學武這麼糟踐啊。
再說了,被於麗收拾成這樣,再拎那麼一個挎包,實在是有些現眼。
送了李學武出門,於麗倒是沒有跟著李學武往出走,而是給李學武收拾起了屋子。
再一個她知道今天閆解成會來接李學武去上班,所以就沒往前院兒去。
看著時間還早,李學武往倒座房轉了一圈兒。
看了看已經燒乾了火炕,炕頭的爐子還在“呼呼”地燒著。
“就快好了,今天再燒一白天,晚上就能睡人了”
大姥背著手站在李學武的身邊,看著屋裡的桌椅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這邊的屋子大,燒的暖,今天早上大家都在這邊兒吃的早飯。
再沒有了廚房的逼仄感和裡屋的上下炕麻煩。
盛飯上菜也方便了,就是人多有點兒心疼米糧。
看著外孫子的攤子慢慢擴大,大姥能做的就是儘量幫李學武維持著力所能及的事情。
這也是那天他剛開始沒有說話,後來幫葉二爺求了情的原因。
爺孫兩個心裡明鏡兒似的,這葉繼祖還能用。
“錢糧夠使得?”
聽見大姥的擔心,李學武回頭看了一下,見屋裡沒旁人,便笑著說道:“夠,充足著呢,您甭擔心”。
“那就好,那就好”
大姥點點頭,臉上也是舒展了開來。
兩人正站在屋裡說著話呢,閆解成從大院兒門口進來了。
知道李學武早上一般是在倒座房吃飯,所以這會兒往倒座房這邊看了一眼。
正瞧見李學武在這屋說話,便走了進來。
“處長”
“嗯”
李學武也從窗子裡看見他了,點點頭,對著大姥說道:“我先上班,等晚上回來再說”。
大姥擺擺手,讓李學武先走。
閆解成倒是沒在小車隊白待,很是學了些東西。
見李學武準備出發,便上前要去接李學武手裡的文件。
“走吧”
李學武抬手示意了一下,也沒叫他接,這裡的書稿和文件都沒有裝訂,散落開就麻煩了。
閆解成也知道這基本上是最後一班崗了,所以對李學武的態度也沒有太在意。
等出了門,正瞧見他爹也推著車子往出走,神情微微一頓。
現在他還是有點兒想躲著他爹的,因為這眼瞅著就要開化了。
“爸”
“嗯”
閆富貴看著閆解成跟在李學武身邊也是有點兒皺眉頭。
但他也知道這是工作,所以應了一聲沒說什麼。
就因為是李學武,如果換另外一個人,閆富貴怎麼都不會這麼大的怨言。
要不怎麼說親戚之間彆做買賣,朋友之間彆借錢呢。
街坊鄰居也是一樣,不一定見得了你好兒。
李學武對著閆富貴笑著點點頭,招呼道:“上班啊三大爺”。
“是”
閆富貴眯著眼睛答應了一聲。
他雖然知道李學武跟他打招呼完全是做給彆人看呢,其實這壞小子對自己沒什麼好印象。
可現在老大在人家手上呢,老大倒不值錢,關鍵是自己的棺材本兒在老大手上。
現在怎麼看,閆解成都有500+的價值。
所以閆富貴這會兒也不得不屈服了。
唉,人生在世,算計二字。
李學武倒是沒有他想的那麼複雜,都是一個院兒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就算是李學武想報複他,還能把他弄死啊。
隻不過是嘴上占占便宜罷了,實際上閆富貴不敢招惹他。
李學武見閆富貴回複,點了一下頭便出了大門。
閆解成則是躲避著他爹的目光,緊跟著李學武出了大門。
等上了車以後,閆解成在他爹的注視下,踩著油門便出了胡同。
閆富貴看著一溜煙兒跑了的車,心頭上瞬間多了一個危字。
“處長”
閆解成回頭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後說道:“今天辦公室的找我了,說想確定一下您的用車”。
李學武現在已經是副處級乾部了,而且今天董文學走後,他將是保衛處實際上的一把手了。
廠辦公室的動作很快,已經想著李學武的配車問題了。
這也就是軋鋼廠,有錢,分局那邊就隻能幾個人一台車呢。
“就這台吧”
閆解成點點頭說道:“我跟辦公室的人也是這麼建議的,因為您坐慣了的,他們說跟於主任溝通”。
突然聽見閆解成說於主任,李學武皺了一下眉頭,隨即問道:“於德才來上班了?”
“是,來了好幾天了”
閆解成點頭說道:“已經跟劉主任交接好了,現在辦公室的工作都是他在主持著呢”。
“嗯”
李學武點點頭,又問道:“其他科室都交接完了嗎?”
“是,交接完了”
閆解成點著頭說道:“韓科長已經接了保衛科,辦公室已經給您整理好了”。
用眼睛的餘光看向後麵,見李學武望著窗外沒有說話,知道這是讓自己繼續說的意思。
“韓戰股長接了消防科,樊股長接了治安股,任股長接了保衛股”
“綜合科的劉科長去了機要科,機要科的王科長跟著董處長調往鋼城了”
聽閆解成說到鋼城,李學武轉過頭問道:“我走這些天鋼城和軋鋼廠的乾部調動多嗎?”
“多,特彆頻繁”
閆解成打著方向盤,口中回著李學武的話。
“基本上每天都有乾部從鋼城調過來,軋鋼廠的調動也多,上的下的,平調的,外調的,眼花繚亂的”
是因為看不懂,所以才眼花繚亂,如果看的懂,就能知道軋鋼廠為什麼動作這麼大了。
“有新領導到任了嗎?”
“是”
閆解成點點頭說道:“上周到了一名副廠長,一名副書記,這周又是一名副廠長,一名副書記”。
“哦!”
李學武坐在後排捏了捏手指,應了一聲表示知道了,便沒有再說。
從南鑼鼓巷到軋鋼廠步行的話要一個小時,騎車子要半個多小時。
而如果開車的話,也就是十分鐘的路程。
現在路上的車輛不多,雖然不敢快開,但速度也不慢。
進了軋鋼廠的大門,門口右邊的崗亭裡有人在站崗。
大門口的崗台上還有端槍執勤的保衛。
見到保衛處的指揮車進來,不僅是端槍的保衛、崗亭裡的保衛,就連坐在收發室裡的機要科人員都起立敬禮。
閆解成則是很熟練地鳴了一下笛表示回禮。
看著李學武的車去了辦公樓方向,門口的保衛才收回手繼續執勤。
經過李學武、許寧、韓戰、魏同等人的嚴抓實管,保衛科的保衛和護衛力量得到了巨大的進步和提升。
如果不看著裝,還以為進了管製區域了呢。
李學武對保衛科的要求一向是標準化管理,提升榮譽感和自信心。
所以軋鋼廠的保衛看起來很是威武霸氣,看著就有威懾力。
尤其是每天的全廠巡邏和鍛煉,小夥子們的精氣神讓車間裡的工人和樓裡的機關人員看著就有安全感。
李學武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把原來的“358團”硬生生地帶成了“獨立團”。
當然了,這裡說的是精氣神,不是裝備。
現在軋鋼廠的保衛裝備可以說的上是全城頂級的了。
現在護衛隊的小夥子們換上訓練服出去鍛煉,廠裡大姑娘的目光一直盯著這邊看。
也不怨護衛隊的小夥子吸引人,純黑色的服裝設計,再參考後世的實用和美觀後設計的訓練服,那就是一枝獨秀的效果。
指揮車直接開到了廠辦公區保衛樓的大門前麵。
李學武拿了資料跳下車,對著閆解成揮揮手,道:“中午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