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這碗飯,就得聽人管”
李學武無奈地笑了笑,對著老太太道:“那邊的屋子都給您收拾好了,不願意上樓,給您安排了一樓的房間,被子褥子都鋪好了”。
“老太太,我明天就得上班”
顧寧輕聲道:“怕孩子一時不習慣……”
“就過去吧,過去住段日子”
劉茵見小兩口說話,便也笑著勸道:“既然孫子孫媳婦兒都說了,就過去吧”。
“小兩口剛結婚,有做到做不到的,您正好給指點指點”
韓秀梅笑著道:“以前都是跟婆婆學,現在婆婆不方便,正好跟著奶奶學”。
“哈哈哈~”
老太太被眾人哄著擺手笑了笑,說道:“學什麼呀,新青年,哪能學舊傳統,都是好孩子”。
說完見著李學武期盼地看著她,便也隻好點頭笑道:“去,去還不成嘛,這孩子~”
“嗬嗬嗬~”
眾人見著李學武故作小兒態,求著老太太,不由得都笑了起來。
兒孫福是福,這老了不招人嫌也是福。
李家的老太太一輩子可能招過人嫉妒,招過人恨,就是沒招人嫌棄過。
因想著明天李敢和李同都要走,今晚的倒座房又是彆樣的熱鬨。
而這熱鬨中又是帶著絲絲離彆的愁緒。
從接了李姝,顧寧便一直抱著,吃飯的時候是跟李學武換著抱的,算是提前進入狀態了。
李姝在顧寧懷裡老實,在李學武這兒可皮的很。
李學武陪著二叔和三叔喝著酒,她便瞪著大眼睛踅摸著桌子上的碗和筷子。
彆讓她抓了,隻要抓了非給你弄出響來不可。
於麗幾次看見都想過去接了,卻是礙於顧寧在這兒,沒好意思過去。
以往都還好,李學武沒結婚,幫著照看孩子沒啥。
現在兩口子顯然是要接孩子走的,哪裡能在這個時候去顯眼。
這不是在新人之間上眼藥嘛!
彆說是她,這倒座房,這院裡的女人現在有誰敢著李學武的邊兒的。
西琳,李學武回來的那會兒就在門市部那邊上班來著,眼瞅著李學武進院兒都沒開口。
雨水就更是了,晚飯的這會兒就隻是吃飯,顧著眼前的碗和碟,話少的厲害。
迪麗雅幾次瞅向小姑子都欲言又止,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
吃飯的時候傻柱趁著李學武跟他二叔和三叔聊天的空檔問了問廠裡的事。
這老小子也不知道打哪兒來的消息,告訴李學武最近風頭不對,小心著點兒。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看他,卻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傻柱不傻了。
以前也不傻,就是愣,就是倔。
許也是經曆過冉秋葉和秦京茹的折磨,再經受了秦淮茹的拉扯,遇見迪麗雅比較有感悟吧。
身上的愣勁兒少了,說話也謹慎了,看見不喜歡的事隻是抿著嘴氣兩聲,眼睛還時不時地瞅一眼迪麗雅。
特麼這老小子還有妻管嚴的資質?
雖說是老夫少妻,可迪麗雅那副脾氣,還能治得了傻柱的倔?
嘿!百煉鋼也怕繞指柔!
李學武回頭瞅了一眼炕桌的方向,沒想到迪麗雅還有這份能耐。
隻是這一瞅卻是連帶著瞅見好幾道目光閃過自己這邊,趕緊轉過了頭,跟傻柱低聲說了兩句。
這兩句沒啥,就是轉移一下目標。
李姝見著叭叭不好吃飯,伸手就是一巴掌。
“呀!”
李學武這個氣呀,怎麼能打爸爸呢?
怎麼能當著這麼多人打爸爸呢!
顧寧吃了最後一口,下了桌,走過來伸手道:“給我吧,你吃飯”。
李學武扶直了閨女,伸手在瞬間呆住的閨女屁股板上拍了拍,笑道:“終於來一個你怕的人了”。
李姝卻是沒搭理他,見著那個女人伸手了,她也隻好伸手要抱抱了。
顧寧抱起李姝便往西屋去了,西屋那邊隻有一桌,是老太太和韓秀梅、洪敏她們,還有幾個姑娘。
“你是周一走?”
聞三兒跟李學武碰了碰杯,喝了一小口。
李學武點頭道:“也可能周日走,看姬衛東的行程,你呢?跟我們一起?”
“算了吧,一堆事兒呢”
聞三兒晃了晃腦袋,道:“張萬河帶著大強子這些天適應著船隊的管理,不知打哪兒找來的老船家,說要走幾趟試試水”。
“讓他試”
李學武點頭確認到:“水上跟陸地上兩碼事兒,不走船不知道哪兒深淺,以後有貨了怎麼辦?”
“我知道”
聞三兒又咗了一口酒,有些吃味地說道:“這老小子一門心思放在船上,岸上的事都甩給了我”。
“嗬嗬,那您就多辛苦”
李學武輕笑著主動跟聞三兒又碰了一個。
這哪裡是訴苦,這是在表明態度呢。
一個管岸上,一個管水上,這是討論明白了。
李學武倒是沒在意他們的這種自我調整,隻要把根掐住了,誰都跑不了。
“三舅媽她們安頓好了?”
李學武放下酒杯,問道:“要不要我幫你安排房子?以後可能要常駐鋼城了”。
“不用,就住碼頭挺好的”
聞三兒擺擺手,說道:“城裡亂哄哄的,她也不願意,房子的事兒等孩子要上學的時候再說吧,許是讓她們搬回來”。
“嗬嗬,後院起火了?”
李學武低聲笑問了一句,眉眼全是調侃的神色。
“去~彆胡鬨!”
聞三兒瞅了對麵正跟傻柱喝酒的老彪子一眼,又瞪了瞪李學武。
他不怕李學武知道,因為李學武這小子彆看有時候開玩笑,但嘴嚴實著呢。
自己外甥不行,這外甥跟自己鬨習慣了,啥都敢說,萬一說出點啥來,可要了親命了。
“行,您能糊弄得住就行,可彆起了火再找我”
李學武提出要給他安排房子也是怕他有麻煩,這三舅還是個情種。
當初那小桃在偵查期間幫了姬衛東不少忙,立了功,所以在這一批抓捕中並沒有她的名字。
隻是其他人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能做這個的,無非兩個極端。
家是城裡的,但沒關係,想借這個機會翻個身。
二一個便是,家是村裡的,有於敏這一類的關係,想吃飽飯。
小桃就是於敏他們村的,也是關東老家村裡的。
因為學習好,家庭成分好,八輩貧農,又生了一副好樣貌、好嗓子,這才招上了鋼城的藝術團。
這些人都被姬衛東他們抓了,比那些擺寶局的還關注。
因為這些人的身上有關鍵性線索,一查一個準兒。
小桃算是唯一……至少算是幸運的,剛出道就遇見了聞三兒。
也是不幸的,錢沒掙著,場子黃了。
因為有了立功的表現,又有著聞三兒保,藝術團的工作也沒丟。
不知道是不是被嚇著了,或者是被聞三兒感動了,反正是跟聞三兒還沒斷。
李學武上次去的時候就聽許寧說了這件事,大家也都當笑話聽,沒誰在意。
就連聞三兒自己也沒在意,現在說起來也隻是怕嘴不嚴實,其實他就養了小桃,彆人也就隻有羨慕的份兒,還能說啥。
“晚點兒再說吧”
聞三兒搓了搓下巴,道:“我又不可能一直在鋼城,孩子大了就讓他們娘倆兒回來,孩子還得上學呢”。
李學武看著聞三兒嘴裡嘀嘀咕咕說著車軲轆話,顯然這是做了壞事心裡不踏實。
可這壞事又勾搭人,想不做忍不住,隻在李學武說出來以後找平衡呢。
要李學武說啊,既然都沒乾人事兒,那就不當人算了,何必為難自己呢。
但這酒桌上可不能這麼逗三舅,他爸還跟桌上坐著呢,聽見了怕不是要削他。
“學武什麼時候再去羊城?”
三叔轉過頭來笑看著李學武,道:“現在你丈人就在羊城,以後也方便了,帶小寧和孩子過去玩”。
“這可說不定”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我丈母娘說了,等我小舅子結了婚就退了,跟我丈人去羊城,到時候我許要搭方便車去看您呢”。
“哈哈哈~”
三叔笑道:“還得等那個時候?想去就帶著孩子去吧,我招待你,你回來這兩年羊城變化可大”。
“有機會的,我得去”
李學武笑了笑,沒把話說死了,他是要去的,但不能現在跟桌上說。
跟二叔的關係隻是小時候二叔幾次回來親近些,又因為性格相近,家裡人總說著。
所以李學武上門去找二叔的時候也不覺得膽怯和隔閡。
但總有些距離在。
畢竟再淘鬨的孩子總有成家立業的那一天,二叔早已經不是那個讓爺爺頭疼的孩子。
而他,也隻是剛成年。
倒是三叔,小時候家裡人或者鄰居們總說,李家有個當兵的,厲害的很。
又有說李家老三有出息,能借光啥的。
反正李學武小時候是聽著三叔的光榮長大的,卻是少見三叔回來。
即便是有消息,也隻是跟父母和老太太之間的,跟他這樣的孩子沒什麼接觸。
等真正跟三叔有交集還是去了南方當兵以後,三叔不僅親自安排他入伍,還經常帶他回家吃飯。
這樣叔侄兩個才算親近起來。
要說遠近,兩個叔叔一般齊,但終究是三叔對自己的關注更多些,說的話題也更接近些。
二叔更有些江湖氣,土匪氣。
許也是在林業養成的,這個時候的林業環境很複雜,更艱巨。
林業的乾部出勤一定是要帶槍的,長的短的都有,還特彆的狠。
不僅僅是林子裡的動物,還有人。
似是張萬河這樣的,就在深山裡討生活的老民比比皆是。
他們種地,也打獵,更多的是采集林子裡的藥材和特產。
而這些人的地在深山裡,不產糧,不算做耕地,到最後劃歸成了林業管理。
說白了就是農林牧漁裡的“林民”,砍樹、伐樹、種樹、看樹。
這些專屬一個係統,又不在一塊兒居住,管理上很困難。
且這些人以前的成分都不咋地,似是張萬河這種的土匪,更是占了絕大多數。
為啥李學武每次去鋼城押送人員都是帶著家夥呢,這個時候要是在公路上被搶了,還真就不是新聞。
要說沒被搶過,或者說沒見過搶劫的,都不算跑運輸的司機。
李敢就是管這些人的,要是沒一點霸道,還能震得住他們?
在家的時候就是小霸王,進了林業係統,那更是如魚得水。
以前是業餘組的,現在成了專業組的,扛著槍很是一頓熱鬨。
現在二叔李敢在林業隻是科級乾部,但說話卻比正處都好使。
李學武特意跟二叔了解了一下張萬河他們那些人所在的山區,其實離的倒是不遠。
“這藥材都是誰收的?”
李學武給二叔和三叔都滿了酒,又要給大姥和二爺他們倒,卻是被二爺拒絕了。
“給你二叔和三叔倒就行了,我們自己來”
說著話已經接過了酒壺去,他知道李學武有話要說,沒勞煩東家。
李敢看了這老頭一眼,代東的就是這位,卻是沒想到是侄子撿回來的。
看著行事做風倒是很正派,很有股子文化氣。
當然了,李敢驚訝的也不隻是這老頭兒,這西院兒讓他驚訝的多了。
尤其是桌子末尾抱著飯碗哢哢乾飯的那個大個子。
這是第幾碗了?
葛林的一頓飯,能頂李敢一天的飯。
不過這大個子養著不虧,活兒乾的是真立正。
這兩天李敢也在家裡轉悠了個遍,看了看老家的變化。
今天上午西院恢複了營業,眾人各司其職,也讓李敢看出了些門道。
北倉庫又成了木匠房,他去的時候正看見這大個子掄著一大檁子圓木放在電鋸上。
好家夥,三人的活一個就做了,多吃兩個人的飯也值了。
“收啥收,都是到時候了往林業站交,算是工分”
二叔解釋了一句,隨後又道:“這也是有額度的,到時候會給他們在工資裡多算出來”。
是的,林業的工作人員是有工資的,因為他們不是生產,隻做林業相關的工作,由林業開工資。
不僅僅是開工資,還給免費安排房子,安排煤炭等生活必須品,就跟城裡的工廠工人一樣。
但不一樣的是,他們都在山裡,家也在山裡。
“那還真是辛苦啊”
李學武感慨了一句,又問道:“那除了定額的,多餘的藥材也是賣給林業站嗎?還是有人上去收?”
李敢見侄子又問了這個相關的,便看了大哥一眼,以為是大哥想要收中藥材呢。
“上次擱火車帶的沒夠用?”
“有著呢”
李順見二弟問自己,便皺眉看了李學武一眼,不知道他又要折騰啥。
李學武笑了笑,接話道:“我在鋼城認識了些朋友,也是吉城的,老家也在山上,就跟您管片不遠,想著方便的時候帶個口信兒啥的”。
李敢看了看侄子,他才不信這小猴子的鬼話呢。
這話也就是騙騙大哥這樣的,沒去過山上,不了解山上情況的人。
朋友?還口信~
嗬嗬~
怕不是侄子認識了些土匪吧!
“嗬嗬,真沒彆的事兒”
李學武強調道:“就是有時候不方便,難免的找不著人了喊一聲”。
大山裡,喊一聲,嗬嗬。
李敢滿眼調侃地看了看侄子,不過也沒說啥,隻是點點頭,道:“有事了打電話”。
“謝謝二叔”
李學武笑的像個小狐狸似的,跟他二叔碰了一杯。
而坐在對麵的聞三兒卻開始為張萬河那些人默哀了起來。
什麼特麼捎帶口信兒,以後怕不是這些人的家屬都在李學武的監視範圍內了。
要是膽有彆的心思,嗬嗬,大山裡的孤魂野鬼還少了?
彆說不怕,也彆說親人又能咋滴。
這人活一世,為的還不是這些,彆說沒了親人,就算是離了家鄉,哪個又不是飄零的落葉。
聞三兒看著笑著的李學武,隻覺得腳底冒涼風。
想著媳婦兒和孩子也彆在鋼城待時間長了,早早送回來安頓吧。
不讓他抓住這個,他興許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踩住你的尾巴了,到時候更難受。
什麼特麼三舅!都是假的!
這回收站一大家子,誰最了解李學武,還就屬他最了解。
甭說是他這個後來的,就是跟李學武一起長大的親外甥又能咋地。
要真的是無條件的信任,那還用得著把他跟他外甥分開?
不過想到這裡,聞三兒還是看向了李學武提議道:“這次回來,我打算跟你商量一下,帶幾個人走”。
“回鋼城?”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仔細看了聞三兒一眼。
聞三兒點點頭,輕聲道:“手裡沒有咱們自己人我不放心”。
李學武晃了晃下巴,眯著眼睛想了想,轉頭看向了沈國棟。
沈國棟卻是晃了晃腦袋,道:“我可不去,守家帶地的,吃那辛苦呢”。
說著話還看了看炕上那桌的小燕兒一眼,顯然是舍不得異地戀的。
倒不是怕彆的,這倒座房一大堆光棍不怕,就怕大街上那些街溜子。
要是對象被撬走了,那得多虧的慌。
“瞅瞅你那點兒出息!”
聞三兒嫌棄地看了一眼兒女情長的沈國棟一眼,目光裡全是鄙視。
沈國棟也不惱,挑了挑眉毛喝了一口小酒,笑嗬嗬地用眼神示意了二孩兒那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