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同李懷德上了台階,早有廠辦在這邊值班的人迎了出來,簡單介紹了韓雅婷的相關情況。
醫院的負責人也隨後迎了過來,陪同李懷德一起上了二樓。
在進到韓雅婷病房的時候,李懷德看望保衛處受傷同誌的隊伍便更加的大了。
有秘書隨著李懷德進屋,跟病床邊和病床上的韓雅婷招呼道:“李副廠長來看望你們了”。
姬衛東自然熟悉他們這一套,依著他的脾氣要讓他陪著演戲是不可能的。
可這裡是韓雅婷的單位,李懷德是韓雅婷的領導,李學武也站在人群後麵給他使眼色。
就衝著昨晚的餃子,他也是不能落了李懷德的麵子不是。
在同李懷德握手過後,由著醫院的領導和負責的主治醫師同李懷德介紹了一下關於韓雅婷同誌的治療情況。
有廠辦的秘書拿著相機照相,也有秘書將準備好的禮品擺在了李懷德的身後櫃子上。
李懷德坐在床鋪,手搭著韓雅婷的胳膊,深切地代表廠裡,對她表達了慰問和問候,向韓雅婷的英勇行為表達了敬佩。
病房裡各方的代表同時鼓掌,再由著李懷德同醫院的同誌做了幾點要求。
綜合起來就是保證韓雅婷同誌的生活條件和醫療條件,保證在此期間韓雅婷同誌的休養和療養環境。
最後同病人家屬,也就是姬衛東握手,表達了廠裡的謝意,對他支持韓雅婷同誌在廠裡辛苦工作、無私奉獻表達了謝意和敬意。
也許是李懷德將他當成了韓雅婷的家屬進行慰問,讓這頭順毛驢舒服了,跟李懷德也是客氣著回複了幾句。
到最後,慰問活動圓滿結束,醫院負責人送了李懷德一行下樓,同時也借這個時間跟李懷德彙報了醫院的情況和工作。
李學武趁著這個時間,帶了張鬆英留在了最後。
沒搭理姬衛東,而是走到韓雅婷的病床前握住了韓雅婷的手。
知道她做了手術還不能說話,便點點頭,安慰道:“好樣的,處裡的同誌都為你感到自豪,好好養病,同誌們還等你回來繼續戰鬥的”。
韓雅婷點了點頭,眼淚有些不爭氣地流了出來,姬衛東笨手笨腳地拿了衛生紙去擦,卻是被張鬆英搶了先。
張鬆英用手絹給韓雅婷擦了眼淚,輕聲叮囑了不要再哭,對傷口不好。
李學武點了點頭,鬆開了韓雅婷的手,看向姬衛東問道:“早飯吃了嘛?”
“沒呢,這不等你送呢嘛”
姬衛東看了看張鬆英帶來的保溫飯盒,撇嘴道:“你們領導真小氣,就知道擱嘴叭叭叭,帶份早飯來也是個心意啊,虛偽”。
“屁話多!”
李學武呲了他一句,隨後示意了張鬆英一下,道:“這是我們招待所的副所長,一會你去招待所吃,吃完趕緊滾蛋,雅婷同誌交給她來照顧”。
“我……!”
姬衛東見李學武這麼說,目光卻是看向了病床上躺著的韓雅婷。
韓雅婷好似沒看見他的目光似的,側著臉,微微合著眼。
“需要什麼跟張所長說,我得回處裡了,案子已經辦下來了”
李學武對著韓雅婷點了點頭,同時拉了姬衛東出門。
在門口,李學武懟了姬衛東一下,挑眉問道:“給你機會你也不中用啊,一大早上了,一點進展都沒有啊!”
“誰說沒有的!”
姬衛東瞪著眼睛就要反駁,但見李學武也跟著瞪眼睛,便想起了昨晚的事。
碼的,真是丟人,還是在這小子麵前,以前的光輝形象全特麼都丟沒了。
這以後還怎麼在李學武的麵前立足!
沒法立足了,姬衛東現在李學武的眼裡就是渣渣!
愛情的渣渣!
“還說特麼有用!光特麼尋思吃!”
李學武抓著姬衛東的肩膀,低聲說道:“哥們問你,這對象到底還要不要?結婚的事怎麼辦?”
姬衛東:“我……”
他也是很糾結,跟韓雅婷的感情真不真他自己知道,但他工作的情況也是如此,不能放棄的。
生離死彆之後,他也是體會到了追悔莫及的意義,這會兒麵對李學武的問題也是開始遲疑。
李學武哪裡有時間跟他在這兒遲疑,手扒拉姬衛東的臉,說道:“給你個建議,如果你想繼續這段感情,就得拿出男子漢的氣魄來,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再來這邊誠懇的商量”。
“如果沒有這個氣魄”
李學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趕緊撤,這兒沒你啥事兒了”。
說完轉身便走,因為李懷德不能等他太多時間,跟醫院這邊的寒暄也是有限度的。
辦公室那邊還有工程處的人在等著彙報,李學武這也是有些工作需要交代。
姬衛東看著李學武的背影伸出手想要叫住他再多問幾句,可看著李學武匆忙的樣子,實在沒理由再說出口。
畢竟是自己的事情,尤其是感情方麵,實在是不好再多麻煩彆人。
再一想到,自己比李學武還大幾歲,感情的方麵也應該成熟起來。
轉頭看了病房裡的韓雅婷一眼,轉身往樓下走去。
樓下,李學武趕在了李懷德談話的最後上了車,也是李懷德故意多等他一些時間的。
車輛啟動,兩人再就相關的事項做了初步的討論,依托李學武給出的建議,李懷德的心裡也是漸漸的有了底。
不怪人家都說保衛處處長的保險箱裡鎖著軋鋼廠未來發展的錦囊妙計啊,李懷德現在是深有感觸的。
倒不是真的以為李學武就是能掐會算,在保險櫃裡擺著一疊疊的錦囊,說的是李學武的頭腦和能力。
最重要的是眼光,長遠的眼光不僅僅是要看到自己工作的目標和未來將要麵臨的挑戰,還應該能夠看到相關聯工作的具體情況。
廠裡的事情拉出來李學武都能說個一二,這便是李學武的能力和眼光。
這些事情李懷德以前多是找付斌、董文學這些中層乾部討論的,但現在卻是很少找張國祁他們了。
不是張國祁他們的思想和能力退步了,而是他有了更好,更直接的選擇。
一次次的戰略調整,李懷德給自己設計的未來始終缺少不了李學武的位置。
他現在遇到棘手的問題已經習慣性的要問問李學武的意見了。
這不是他的眼光不夠,也不是他的能力不足,而是人有力窮,眼光也是有限度的。
李學武每一次給他的意見都是中肯的,帶有極強的目的性和可實施性。
不用浪費時間討論,能聽到較為完整的意見,哪裡還需要張國祁這些人的廢話。
即便是李學武的思想較為保守,為人過於正直,對自己的要求過於苛刻和要求嚴格,在與自己的配合上麵總是有些猶豫。
但問題要看兩麵,這也不失為一個優點,也是他為之準備懸崖勒馬的韁繩。
說韁繩倒不如說是底線,人不能沒有底線,在這場鬥爭中,李懷德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會觸碰了底線。
既然有時會失控,那倒不如給自己樹立一個行動標準,或者說是底線。
李學武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李懷德的底線,不過這也並不稀奇,畢竟他的為人在這擺著呢。
似是他這般嚴於律己,寬以待人的乾部,在軋鋼廠裡也是可以當做標杆的存在的。
車就停在了主辦公樓門口,李懷德的秘書同沙器之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見到兩人下車,各自的秘書分彆上前做了工作彙報。
沙器之這邊跟李學武簡單講了向允年的安排,以及案件的進展、證據鏈的整理,以及今天保衛處的動態。
李學武拍了拍沙器之的胳膊安排道:“讓任安帶隊,往居民區項目工地去,重點維護安全和穩定,同時控製居民區項目辦公室”。
“再有,讓於主任準備這個案子的移交工作,上午各單位的紀監部門過來後,將案子的線索和證據轉交出去,但要留下副本和回執”
李學武見李懷德已經往大廳裡麵走了,對著沙器之最後交代道:“安排一下,給此案相關的單位發協調函,再以我的名義給這些單位打電話簡單說明情況,催促他們來人接案子”。
“明白”
見著李學武還有事要忙,沙器之將早上整理好的筆記本交給了李學武,這裡有著這個案子的簡報,以及相關的工作內容。
李學武接了便往大廳裡麵走,他還得同李懷德一起跟工程處的人開個會。
李懷德這麼上心的工作不是因為他放棄了,而是楊元鬆將了他一下,把問題推到了他的麵前,讓他開始警覺。
如果這個問題處理不好,那麼上麵的調查組下來會認為軋鋼廠處理後續工作的人無能,那無疑會給他進步的道路上刨個大坑。
給彆人刨坑的事情他做,給自己刨坑的事情他是一件都不會做的。
李學武上樓的時候便見著今天的機關樓比以往的時候要忙碌的多。
好似領導的情緒真的傳達給了他們一般,一個個的都有了危機意識,
辦公會,一般會根據參會部門的多少,人員的多少安排開會地點。
似是這一次關於項目的部門協調會,因為主要是工程處彙報工作,保衛處名義上是協助工作,實際就是要李學武協助李副廠長工作。
所以開會的地點便選在了李副廠長的辦公室。
這裡有個潛規則,如果人數較多的情況,級彆相當的時候會選擇沙發區。
而人數較少,且凸顯領導地位的時候則是會選擇辦公區。
李懷德的辦公室不小,秘書給幾人在李懷德辦公桌前麵多加了座位,顯然就是這一種情況。
李學武很自覺的坐在了李懷德右手邊的斜對麵,工程處的正副處長坐在了李懷德的正對麵。
而工程處帶來的居民區項目負責則是坐在了他們的旁邊,還有些工作人員則是坐去了沙發。
會議的人數不少,討論的議題隻有一個,那就是如何實現書記早上在招待所交代的工作。
李學武的筆記本都沒有翻看,坐在那抽著煙,隻聽不說,似是徐庶進了曹營一般。
李懷德也沒讓他說,讓李學武來不是跟工程處這些人討論的,是讓李學武了解第一手資料,方便隨時介入的。
會議的時間不長,四十多分鐘,主要還是由工程處的人分彆彙報了項目的具體情況。
李學武仔細聽了,大概就幾點,缺錢、缺人、缺技術,人心不穩。
李懷德的眉頭也是皺得很深,幾幢樓同時開工,建了兩個月了,連一幢都沒有完工,這活兒乾的稀碎啊。
李學武也是皺眉頭,特麼的,居民區項目的樓房不是高樓大廈,而是六層的設計,怎麼用了這麼久。
當然了,他是不懂建築的,問這個問題也是外行話,也許就真的需要這麼久。
但從負責人口中得知的情況,居民區項目的管理極為混亂,先前鄧之望的心思根本不在這個上麵。
李學武看了李懷德一眼,知道如何打開這個突破口了。
李懷德也是明白了李學武的意思,在充分了解了相關的情況後,讓這些人準備接下來的多部門協調會,自己則是讓秘書關了門,同李學武商量了起來。
李學武的意見很直接,隻有一個,那就是想要穩定並繼續開展項目的工作,那就必須先恢複項目的管理秩序。
這就是一個大問題了,怕不是要將項目辦公室從上到下清理一遍了。
似是真如楊元鬆在招待所發火有了作用,上午的會議進行的很順利,效率很高。
工程處、居民區項目辦公室提困難,李懷德同景玉農提問題,其他各部門提供解決的方案。
在會議結束後,楊鳳山同穀維潔又同來廠的與此案相關的單位負責人,以及紀監部門的負責人開了一個問題通報會。
同樣的,這個會李學武也參加了,畢竟是保衛處協辦的案子。
因為有薛直夫早就準備好的意見,又有李學武的關係在這兒,楊鳳山同穀維潔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倒是讓這些單位的人不至於太難堪。
會後李學武同這些人又做了個簡單的介紹和安排,便帶著他們往保衛樓去了。
因為幾個會開完就接近中午了,可書記同薛副書記還沒有回來,李學武知道,問題有些難辦了。
加緊同這些單位溝通,該領線索的領線索,該搬賬目和證據的快動手,無論怎麼忙著,關鍵的回執和交接簽字是有必要的。
中午本來李學武還要安排這些單位吃頓飯的,可這些人也不知道是工作真忙,還是沒好意思留下,處理完案子,帶著相關的人員便離開了。
審訊室因為一晚上的連軸運作,加上剛才這些單位的領人,讓辦案區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隻有軋鋼廠相關的人員還在羈押著,就連倒賣油票的那些人都被向允年提走了。
而向允年也是沒有再留中午飯,知道軋鋼廠這邊正在醞釀著雷霆,他那裡會在這邊看熱鬨。
李學武送了向允年出樓門,握手的時候並沒有說什麼感謝的話,隻是真摯的說了些家常。
向允年常年辦案保持的都是一副嚴肅麵孔,但在李學武這邊是沒有的。
笑著說了有時間約吃飯,便由著李學武送上了車。
李學武也同其他市紀監的人握了手,一個個的都還記得李學武對他們的講究,全沒有紀監人員的麵孔,微笑中透露著上次的補貼很滿意的意味。
送走了這些人,李學武回頭看了一眼熱鬨著下樓吃飯的各個辦公樓湧出來的機關人員,又看了一眼喧鬨的廠生產區。
每天這個時候,都會有許多工人從四麵八方彙聚到廠大食堂去就餐。
一萬多人的流動場景,站在天上看便是更加的壯觀,而李學武就站在樓門前切身感受著軋鋼廠的活力與魅力。
“處長,怎麼沒去吃飯啊?”
“哦,抽根煙”
李學武站在花壇邊上正感慨著,卻是聽見有人跟自己打招呼,轉回身卻是瞧見周瑤端著大缸子,正準備去吃飯的樣子。
“你快去吃吧,人多,該搶不著好位置了”
軋鋼廠的人多,食堂就那麼大,位置有限,沒有位置的隻能等第二撥,或者端著回車間、辦公室吃。
周瑤看了李學武一眼,問道:“韓科長的情況好些了吧?”
“嗯,已經安排人照顧了”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醫生說就靠修養了”。
“那就好~”
周瑤笑著點了點頭,示意了食堂方向道:“您也趕快去吃飯吧,我走了”。
說完便往食堂方向走去,裙擺隨著微風輕輕擺動,為軋鋼廠增添了一份活力與魅力。
中午的招待所食堂氣氛可是有些詭異,給正副處長預留出來的位置上,大家坐著吃飯,少有開口聊天的。
好像氛圍突然嚴肅了一般,李學武走進來的時候還以為形勢又有了變化呢。
見著他進來,張國祁招手示意他坐他那桌。
李學武笑著同其他人點頭示意,坐到了張國祁的身邊。
“情況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
李學武一進來就發現周圍人看向自己的目光裡帶著敬畏、帶著提防,更帶著許多不明的意味。
張國祁見著李學武裝傻,抿了抿嘴,道:“你老兄怕不是拿我們當傻子吧,我問的是昨天下班後的情況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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