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吃不著,他也甭惦記”
張國祁抽了一口煙,哼聲道:“這工作組我就不信一直都在,他還能趕著人家走之前站穩了腳?”
“說的也是呢”
李學武抬了抬眼皮,道:“不過我還是勸你不要跟著他較勁,畢竟人家現在風頭正盛呢”。
說著話滿臉關心的表情說道:“不行就讓讓,以前都是好同誌,請他喝頓酒,說點兒好話不丟人”。
“我請他?美的他!”
張國祁本來就火大,又是壓力大,這會兒被李學武“勸”著,更是惱火。
本來對王敬章隻是厭惡,現在倒成了憎恨了。
他不敢跟工作組頂著來,不敢跟廠裡對著乾,還不敢收拾一個王敬章了?
“哎!我可真心的勸你,彆意氣用事,你現在還真就不一定鬥的過他”
李學武“好言好語”地勸著張國祁,道:“人家現在有景副廠長支持,有工作組照著,就算是想要你的位置了,那也是順著廠裡的意思,你還能怎麼著?”
“我不劈了他!”
張國祁發了狠,說道:“當初要不是我幫忙,他能去的了服務處?”
“哼~後來怎麼著?”
說著話對著李學武示意道:“你瞧瞧他乾的那些個事兒,有哪一件事是拿的出手的,我都不稀得說他”。
“是,是,他這人確實是”
李學武點著頭,說道:“年初調整的時候我就挺詫異的,領導為啥把我們董處長給調去了鋼城,你看現在給我累的”。
他倒是敢說,也敢提這茬兒,直言不諱地說道:“要不是有些人故意搗亂,你老兄何必龍遊淺灘遭蝦戲,我也不必身兼兩個負責人的位置,忙的腳打後腦勺”。
“還什麼有些人啊,就是他!”
張國祁使勁兒唑著香煙,好像要一口抽出肺癌的勁頭,滿臉不屑地說道:“我真就差一點點,關係都走到了,要不是他橫叉一杠子,我能這麼難?”
“特麼的”
被李學武“勸”著,越想越生氣,爆了一句粗口,瞪得眼珠子溜圓,哼聲道:“彆著急,我看他能猖狂幾日”。
“嘿,且得猖狂著呢”
李學武也是撇嘴笑著道:“我看今天就屬服務處的問題少,輕拿輕放的,我就不信他的管理水平有你的高,能力比你強”。
“嗬~我讓他仨來回!”
張國祁被李學武鼓動著越來越不服氣,看王敬章是越來越不順眼,尤其是說了幾個具體的工作,他隻覺得李學武“勸”了自己也勸不住火。
李學武倒是好心模樣,道:“我看算了吧,沒必要,你現在被查出這麼多問題,他就一點點,你要是乾說,沒用”。
李學武這麼一“勸”,張國祁倒是覺得提醒了自己。
是啊,自己一個人這麼多問題自然是危險的,那有人跟自己一樣多呢?
尤其是這人還是跟工作組關係好的,問題被特意掩蓋了呢?
“行了兄弟,你等好吧”
張國祁好像找到思路了一般,對著李學武招呼了一句,使勁踩滅了煙頭,狠聲道:“看我怎麼收拾他”。
“哎,你可彆衝動!”
李學武看著張國祁邁步就往後勤樓走,挑著眉毛叮囑了一句,也不知道這一句起沒起到效果。
現在看著還好,李學武彈飛了手裡的煙頭,眯著眼睛看著張國祁的背影,想著這回算是給王敬章和張國祁都找點兒事兒做了。
省的他們一天天沒事找事算計彆人去,這算不算是為民除害?
剛才張國祁提到了景玉農,說她現在的精力都在聯合企業上,不想跟王敬章扯閒蛋。
這個李學武還是了解的,最近看,景副廠長確實忙。
就連王敬章這麼上躥下跳的跟著工作組搞事情她都沒管,看著就是奔著一舉成名天下知去的。
項目有序推進,業務進展順利,她已經在協調調度和邊疆辦事處采購棉花等商品,給聯合企業備料了。
現在已經確定的,同紡織三廠合作,組建一個棉布紡織工廠,作為基礎用布,棉布還是有很大的市場。
其他的比如皮革廠、五金工具、勞保勞動、冷飲廠等同相關的單位也有合作。
如果能把生產勞保用品,或者基礎工具的廠子合並在一起,組成聯合單位,不僅僅能節省資金,還能節約土地、人力等資源。
後勤工廠的利用率高了,生產質量也就高了,成本還能降下來。
景玉農邁出的第一步就是將軋鋼廠現有的工廠,與其他合作企業的同類型,以及保障型工廠進行整合,形成一個第三產業輔助聯合體。
這樣主體工廠甩掉了沉重的包袱,騰出手來完成主體工業目標,還能服務周邊沒有這種條件的小工廠,小企業。
比如勞動服裝,這是消耗品,城裡的鉛筆廠總不至於因為這個再建一個勞保廠。
而軋鋼廠就不同了,軋鋼廠的人多,工作量大,消耗也多,勞保用品的消耗就能支撐一個工廠。
包括五金工具和配件也是一樣,有些工廠沒有條件,也沒有必要生產它,買的更合適。
但現在的供應是不能滿足生產和生活需要的,所以這些大工廠的附屬工廠生產的產品讓人羨慕。
如果能整合這種生產能力,那勢必會對周邊的小工廠產生一定的影響,至少這些基礎的商品不用愁了。
而合作工廠也能方便采購,滿足使用需要。
景玉農選擇這麼做是無奈之舉,因為她的手裡沒有其他項目可以開展,隻能就著邊疆辦事處的優勢、軋鋼廠本身的優勢來考慮。
邊疆辦事處到底能不能聽話,這還是個疑問,但至少軋鋼廠現有的工廠是聽話的。
這些工廠都是現成的,改造和遷移都很容易,也好快速恢複產能,更快的實現盈利。
第一步走好了,那第二步就是擴展產能,利用現有產品,以及軋鋼廠需要的,其他合作工廠需要的,增加產品,增加工廠。
李學武隻能說,她的想法是好的,但想要實現也是困難的。
除了已知的情況,在邊疆辦事處方麵,李學武就知道李懷德並沒有支持她的心思。
沙器之給他傳回來的消息是,金耀輝的工作方向很明確,那就是遵照李學武給李懷德定下的方針,走“短平快”的貿易發展路線。
無論是鋼城到京城,還是京城到烏城,這距離都是不近的,且交通很不方便,隻能通過火車運輸。
已知的,現有去烏城的鐵路隻有一條,運力緊張是一定的,而運輸時間太長了。
似是客運得三天兩夜,而貨運能節省不到半天的時間,但一個來回也得一周的時間。
這段時間就是資金的在停滯,人員也在停滯,沒有產生效益的時間,必須縮短這種投資。
所以李學武才定下了三地不搞銷售,選擇跟分銷單位合作。
短平快,李學武給李懷德解釋的是,他所管理的項目必須是投資少,周期短,見效快,效益高的類型。
李懷德現在所處的位置,是輕易不能出現紕漏的,在最短的時間內,賺快錢才是硬道理。
隻要能賺錢了,快速甩脫壓力,少賺一點也沒有關係。
東西貿易,南北貿易,自古以來都是高利潤的,隻要軋鋼廠有心,在自有火車皮,自有工廠的情況下,很多東西都可以實現。
尤其是還是在鋼城有著自己的工廠,成熟的運輸路線,包賺不賠的活兒,除非是故意的。
金耀輝當然不敢故意虧錢,所以並沒有選擇聽從景玉農的意見,大批量購買棉花作為第一期的貨物,而是按照李懷德的要求選擇了邊疆現在產量最多,也是最便宜的水果作為第一期貿易商品。
炎熱的夏季,四九城正是缺少快樂的時候,而這個時間,誰又能拒絕來自邊疆的甜美呢。
調度處按照李懷德的統一部署,也是安排了空調列車,運送了一批農用工具發往邊疆。
其實這樣算起來,成本隻有邊疆辦事處在前期付出的一點資金,以及火車貨運的指標。
就李學武了解到的,邊疆的葡萄兩分錢一斤,京城卻是要四分,跟西瓜是一個價,每斤有兩分錢的差價。
走一趟邊疆專貨,軋鋼廠生產的農用工具大概能賺兩萬七千塊錢,而拉回來的水果專貨卻是能賺六萬四千塊錢。
一來回的總利潤能達到九萬一千塊錢,扣除掉水果的損耗、貨運費用、以及其他的消耗,包括給兩邊經銷商留出來的價格空間,一趟邊疆貿易可以賺三到四萬元。
這還是僅僅一周的時間,條件限製在隻有一趟貨運專車,貨運指標、工具生產產能、水果采購與運輸等等。
可能一個月隻能跑兩趟,甚至隻有一趟,但隻要是跑了,那錢就能快速的到手。
如果換成羊毛呢?
采購回來要經曆儲存、加工、生產、實驗、出貨,售貨等步驟限製,恐怕運回來一個月、兩個月都不能變現。
那李懷德怎麼可能允許讓羊毛成為他主持項目開門紅的障礙物。
至於景玉農所說的聯合企業急需原料儲存和生產,那就隻能往後等一等了。
等他想起來,或者想幫她完成這個的時候再說吧。
隻要他能調動第一車水果到達京城,隻要財務處能收到第一筆營收款,那就沒有人能指責他的決定。
所以李學武說了,景玉農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她能想到用財務處限製居民區項目的方法限製被書記和廠長謀畫的李懷德,她就沒想過李懷德也會找機會限製她嗎?
女人有的時候思路比較奇特,往往會在工作中故意掉進陷阱一般。
這還隻是夏天呢,還隻是水果強占運輸資源呢,要是到了秋天,恐怕糧食的調動會更加的影響羊毛等商品的采購。
李懷德掌握著調度處,掐她脖子的機會有的是,就算是楊鳳山出麵了,又能協調幾次。
李學武在等,等這個時間過去,等第一陣風過去以後就是他展開行動的時候了。
而李懷德也在等,等這陣風吹起來,他也好起一起,等景玉農在不斷的跌倒中看清誰才是軋鋼廠裡最有實力的那個人。
景玉農是在賭,賭聯合企業能快速突出重圍,打開局麵,尤其是現在,她將聯合企業的人事權抓的很緊,就連王敬章想要活動都沒有可能。
項目初期,權力集中會更方便指揮和管理,景玉農是老機關了,在這一點比誰都清楚。
現在這個時期,她隻會用基層管理者,不會用中層,管理層越是扁平化,對項目的初創越是有好處。
她是不會允許聯合企業項目工地出現居民區項目工地那種狗屁倒灶的事情的。
居民區項目從一開始就是缺錢的,所以用了很多廠裡的義務工人。
但聯合企業沒有,直接用的建築隊工人,講究的就是一個防備。
她現在防備廠裡的工人搗亂都來不及呢,怎麼可能讓廠裡的工人進場呢。
在建設資金問題上,她管理的財務處更是給聯合企業項目工地做足了預算,廠房設計的是相當合理和完善。
依托亮馬河,預留出了多個地塊,更是在場地內部預留出了水電、道路等基礎設施的空餘土地。
照著李學武上次放馬的時候看的,這聯合企業廠區建設完成後,都能當標準工廠環境使用了。
按照設計和規劃,以及未來的廠區管理,這邊的聯合工廠是獨立的。
也就是說,從管理層開始,到下麵的工人,都是屬於聯合企業這一個聯合體來管理的。
上麵是一個總廠長,軋鋼廠副廠級待遇,下麵各分工廠設管理廠長,副處級待遇。
也就是說,一旦聯合企業建設完成,就會產生相應的副廠級和副處級的位置。
剩下還包括了正科、副科等等管理層空缺,李學武一想都知道景玉農打的什麼算盤。
李懷德在軋鋼廠站住腳是因為他來的早,根基深,背景強,再加上有能力。
像是她們這種新來的領導,穀維潔是依靠對讜務工作的熟悉,以及強大的管理和調配能力,在組織工作上確實做的好。
現在又有了居民區項目托底,明眼人都知道,穀維潔開始有群眾基礎了,再加上讜務基礎,過幾年接廠長也好,接書記也罷,都是沒問題的。
薛直夫的路比較窄,他是專職的紀監書記,業務也隻是管著紀監那一塊兒,跟工人之間的業務接觸不多,跟乾部之間的接觸更是矛盾的。
所以他是不需要乾部基礎,也不需要群眾基礎的。
景玉農都需要,都想要,她是業務副廠長,人事、財務一手抓,還抓著服務處,妥妥的常務副配置。
也就是因為她初來乍到,沒有群眾基礎,也沒有乾部基礎,這才讓她發揮不出實力,在軋鋼廠也是沒有影響力的。
如果借著這次機會,聯合企業乾部大分配,這一塊蛋糕拋出來,她的乾部基礎就有了。
解決了初期的盈利,再開展業務擴展,那群眾基礎也就有了。
這是她尋求正治生態突破的目的,就是要在軋鋼廠站穩了腳。
但就是偏偏有人不讓她站穩了,不讓她突破。
李學武看了樓上一眼,滿眼的微笑,像是在問景玉農,是誰?
是誰不讓她突破的,是誰在限製她站穩腳跟的。
李學武的視線往一頭看了看,又往中間看了看。
答案是所有人,軋鋼廠領導班子裡的所有人。
之所以把這麼重要的三個部門交給景玉農,還讓她管了從李懷德手裡搶過來的聯合企業項目,楊鳳山真的就是好心幫她?
兩人又沒有那種關係,憑什麼啊?
憑景玉農長得好看?有氣質?
再好看,再有氣質,也抵不上這麼大的正治資源啊!
原因就是景玉農沒有乾群基礎,就是初來乍到,在軋鋼廠沒有根基,便於掌控。
為什麼同樣都是新來的副廠長,她能掌控常務副的標配部門,而鄧之望就隻能掌控邊緣部門?
是因為楊鳳山對她偏愛?
根本原因是鄧之望調來前就是業務口的乾部,而景玉農是部裡下來的乾部。
尤其是景玉農,以前就是搞財務管理出身,妥妥的輔助角色。
楊鳳山不敢讓李懷德摸著這些關鍵部門,更不敢讓鄧之望摸著,培養出一個競爭對手就夠了,再養一個鬥地主玩嘛?
現在景玉農不甘心當配角,想要把腳落在地上,手裡穩穩當當的握著這仨部門,你說楊鳳山讓,還是不讓?
再說楊元鬆,作為書記,他是不希望業務口一條心的,如果業務一條心了,那就跟讜務這邊分心了。
隻有業務口有競爭,有壓力,他們管理業務才能方便,才好掌控。
且看讜務部門的配置,全是針對業務口的,不是控製就是監督,要不就是培養和教育的。
紀監和審計管監督,讜組部管乾部任用,宣傳處管輿論喉舌,讜校管培養和教育。
唯一一個不是針對業務口的武裝部還合並給了業務口的保衛處,也成了被針對的對象。
廠裡誰不知道,讜務那邊的人管著業務這邊的人,業務的人管著工人,工人集體監督著讜務那邊的人。
這就是一個比較弱,有缺點的閉環。
缺點和薄弱環節就是工人集體監督讜務的部分。
但讜委會、讜代會也是由基層讜組織一票一票選出來的,是能代表工人集體意見的。
李學武即將參選的讜委委員就是這麼產生的,由讜組提名,先是在保衛處選,然後在代表會上選。
當然了,讜組不是,讜組是上麵任命的,比如楊元鬆、楊鳳山等人都是任命的。
讜組的人一定是讜委,但讜委不一定是讜組,一個是權利,一個是領導,說著好像很複雜,其實就是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