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站在那哭。
李學武蹲在那笑。
李姝哭越大聲,李學武笑的越大聲,爺倆兒跟比賽似的。
老太太站在台階邊上也不管,就這麼看著。
顧寧正站在房角花園那邊瞅著門口,眼裡全是笑意。
小孩子摔摔打打的不叫事兒,知道疼了下次才會好好走路。
李家人沒有慣孩子的,除了李順。
李順以前也不慣孩子,這個李學武深有體會。
可到李姝這就不同了,在爺爺家,她是老大,天是老二。
在自己家就沒法兒了,這一個個的家大人都“狠心”著呢,孩子都哭了也不知道哄哄我!
李姝使勁兒哭大聲,可叭叭也僅僅是扶著她站了起來。
身後韓建昆和沙器之捧著箱子進了院,路過她的時候還故意逗她,往她臉上蹭灰。
李姝知道每次叭叭回來都會給她帶好吃的,好玩的,這次應該也會有。
但是該哭還是哭,可大眼睛還是瞄著兩個叔叔手裡的箱子,她想知道裡麵有沒有她的東西。
至於說臉上被蹭了灰,這個她不太在意,大不了多哭兩聲,淚水會洗清一切。
李學武蹲在閨女身邊,笑著說道:“行了啊,哭兩聲就可以了,再哭爸爸買的玩具可就要送給彆的小朋友了”。
“啊~~嗚嗚~”
李學武越說她越哭,因為有人答理她了啊。
可等見著叭叭在看著她,像是等著她做決定,她又覺得哭也沒啥意思。
抽噠了兩下,李姝舉起小手給叭叭看,小嘴裡還說著“疼”。
李學武接了閨女的手瞧了瞧,就是撲倒在地上的時候拍了一下,上麵有土,並有破皮。
她小小的身子能有多大的慣性,摔著的地方也是靠著柵欄邊的土道,不是磚道。
李學武仔細給看了看,用手擦了擦她小手上的土,說道:“疼啊,這回知道好好走路了吧?”
“額~”
李姝好委屈地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下次還這麼跑。
李學武也知道閨女的火爆脾氣,說是說的。
改?下次一定!
從她的衣襟裡抽出了小手絹,給她擦了臉上的淚痕,又幫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土,這才算是哄好了。
“剩下那個箱子不要搬了,給你倆分了,是吉城董書記送的土特產”
收拾得了閨女,李學武站起身對著站在車後頭的韓建昆說了一聲。
韓建昆不知道該咋辦,看向了沙器之。
沙器之見他看自己,好笑地說道:“領導說給咱們的你看我乾啥”。
說完又看向了李學武,笑著客氣道:“總共就這麼點兒東西,還給我們分”。
李學武擺了擺手,道:“吃不完,彆糟踐了”。
“不留你們坐了,早點回去吧,該乾啥乾啥去”
沙器之跟他一起去的鋼城,辛苦一周了,韓建昆則是要準備結婚的事。
送走了兩人,李學武關上了院門,再看向閨女,人已經跑院裡去了。
恢複元氣的李姝已經忘了疼,她現在急不可耐的隻想去看看叭叭到底給她帶了啥好東西。
老太太見他進了院子,笑著問道:“鋼城都挺好的啊?”
“好著呢”
李學武笑著點點頭,道:“我去二叔那了,也好著呢,讓我給你帶好,說讓你彆擔心他”。
“嗬嗬~”
老太太笑著點點頭,說道:“好就好啊,都好就好”。
秋日的陽光下,李學武看著奶奶的臉上有著說不清的驕傲和神采。
難道是覺得李姝有出息了?
“叭叭!拿!”
李姝的小嘴兒裡開始正式的往外蹦話了,時不時的就跟你嘮一陣。
反正你得仔細著,理解著聽,大概是能聽明白啥意思的。
李學武接了顧寧,扶著她上了台階,同老太太一起進了屋。
“我們也是剛吃完飯”
老太太追著李姝去了屋裡,嘴裡還問著李學武想吃點啥。
李學武看向顧寧,微微一笑,其實吃什麼都好,隻要是家裡的飯,這叫思念。
畢竟他是一個顧家好男人嘛!
“秦京茹走了?”
“嗨~周三那天就讓她回去了,也沒啥事兒~”
老太太給他盛了一碗湯,又拿了兩個饅頭,道:“結婚呢,好多事兒忙活呢,現在跟以前似的呢?~”
李姝在客廳拆箱子呢,有顧寧看著,她幫李學武熱了熱早上的飯。
因為沒啥菜了,就給做了個湯,又夾了一碟鹹菜。
劉茵知道兒子的口味,特意給了一壇子醬,同時帶來的還有口袋鹹菜。
這鹹菜就不是冬天醃製的那些了,那個早都讓倒座房那些人吃沒了。
這是夏天老太太收拾好的扔醬缸裡的,這個時候正合適吃。
“以前結婚還不是更麻煩”
李學武就用饅頭夾著鹹黃瓜吃,越吃越香。
覺得鹹了就喝一口湯,他倒是不忌口,啥都吃,就不吃太甜的和涼的。
“那得看啥人家!”
老太太瞅了一眼客廳,李姝還在那忙活著呢,就沒過去。
轉臉衝著李學武解釋道:“兵荒馬亂的,大姑娘給個饅頭就跟人走了,啥講究啊~”
“有錢有勢的人家行了,三書六聘十裡紅妝的,大操大辦的能熱鬨十好幾天”
“可這也是少數的”
老太太憶苦思甜地說道:“多數老百姓有個媒人說和,兩家到一塊兒熱鬨熱鬨就算得了”。
“真要是招搖那個,說不定誰進洞房呢,有那個招災惹禍的”
“舊社會~唉~彆提了~”
說起秦京茹的婚事來了,老太太難得有個說話的,就多說了幾句。
平日裡也就秦京茹跟她說話,顧寧回到家就往樓上去看書,要不就是在院裡溜達著,也說不上啥。
跟自己孫子咋說都行了,跟孫媳婦兒她倒是注意著呢。
“現在也就這麼回事”
李學武喝了一口湯,說道:“不讓鋪張浪費,更不讓太熱鬨,請一些三親六故的上門吃頓飯,對著畫像念段語錄就算得了”。
“那也比以前強啊”
老太太見他吃的快,又給他盛了一碗湯,說道:“管咋地三大件得有吧!”
“怎麼著都得湊齊三十六條腿!大小都有個棲身之所不是”。
老太太這裡說的三大件是前幾年的城裡人結婚標準。
大木床、大木桌、大衣櫃,就是一個大,搭配幾把椅子,零星的櫃子就是九樣家具,滿足全家需要的那種。
有條件的還有七十二條腿,那個就牛氣了,可能還有櫥櫃、書櫃、書桌,或者多一張床。
一般人家置辦不起這個,不願意虧著閨女的,有娘家給打這些家具做陪嫁,麵上極為好看。
比如傻柱就想著妹子結婚的時候送一套三十六條腿兒。
可惜了,雨水沒用上,那套家具後來他結婚的時候用上了。
“韓建昆家裡給準備了多少條腿兒?”
李學武看了一眼老太太,她願意說這個,也就順著老太太問了。
至於問韓建昆準備,而不是秦家準備,他是知道秦淮茹二叔家裡的條件。
彆說木頭家具了,就是家裡的人算上,湊吧湊吧都不一定有三十六條腿兒。
“還說起這個呢,上次叫你逗的好一陣哭就是因為腿兒的事!”
老太太再次看了一眼客廳裡,李姝著急打不開箱子,已經爬上去使勁兒了。
顧寧就坐在那看著,有的玩也不說她,隨她去鬨騰。
“人家小夥兒家裡不缺家具,是他大哥結婚時候置辦齊的”
老太太解釋道:“他大哥調走去了外地,在那邊過生活了”。
“早前小夥兒父親就不差錢的主兒,早都給兒子們安排好了,結婚是結婚的,在那邊另給置辦了一套”
“這邊的還新著呢,就留作家用,小兒子養老,結婚正合適”
“你瞧瞧秦京茹家裡就不滿意了,她爹喝酒之前還說好好好呢,喝了酒就不是他了,愣說要換套新的”
老太太好笑地擺了擺手,道:“那天在那兒好一通鬨騰了,給秦京茹氣的哇哇哭”。
“強說和著,算是把喝多了的親家送走了,人家小夥兒的叔叔嬸子不願意了,說沒這麼相親家的,明顯是對親家不滿了”
“她爸就那樣”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上次在院裡還不動剪子來著嘛,腦袋上還是手上還傷著了,我爹給處理的”。
“可不就是他嘛~”
老太太笑著說道:“多虧秦淮茹能張羅事兒,心眼多啊,主動留下跟人家解釋了一下”。
“說是甭聽醉酒的話,家裡啥要求都沒有,隻要對姑娘好就行”
“您是不知道”
李學武看了老太太一眼,笑著解釋道:“秦淮茹出門的時候給了她二叔一嘴巴,打的啥都明白了”。
“嗬嗬嗬~”
老太太不知道這個,聽李學武說也就想到了,輕笑了起來。
“人家是看秦淮茹有能耐,乾部身份在那呢,像是能做主的,這才交代清楚了”
“人家小夥兒母親是個明白人,沒都聽小叔子兩口子的,也沒光聽秦淮茹的,倒是問了秦京茹啥意思”
“秦京茹能說啥,就是哭唄”
老太太嘮叨著說道:“小夥兒母親說了,這是養老兒子,虧著哪一個都不會虧著這一個”。
“人家說不置辦家具那是想著小夥兒有自行車了,也想給她置辦一台,以後上下班用”
“自行車另外,人家還答應了手表和縫紉機、收音機,妥妥的三轉一響,委屈啥了?”
“秦京茹可沒說委屈,隻是氣她自己家裡不給她抬麵兒”
老太太唏噓著說道:“啥叫緣分啊,啥叫一家人進一家門啊,人家小夥兒倒是理解這個,也沒說彆的,算是給壓下來了”。
瞅著李學武吃完了,老太太收拾了碗筷,去廚房的時候還說呢:“遇著個脾氣好的,秉性好的,能疼人的就知足吧”。
“秦淮茹打他二叔那一巴掌不冤”
李學武笑著說道:“喝點兒酒差點兒壞了自己閨女的好事兒”。
他想到走之前勸秦京茹的話,大言不慚地說道:“多虧我勸好了秦京茹啊,不然還不得回家點她爹房子去啊!”
“嗬嗬嗬~”
老太太也是被孫子的胡說八道給逗笑了,就沒聽說有這麼往自己身上攬功勞的。
那天晚上秦京茹在屋裡哭了半宿,差點沒把眼淚都哭乾了,早上起來的時候眼睛都成爛桃子了。
本來老太太都糊弄過去了,叫李學武一頓“人生不值得”給弄得徹底破了防。
一想到自己親爹那個德行,以後的苦日子還長著呢,她就悲從中來,忍不住的流眼淚。
酒前是親爹,酒後是仇人,說的就是這對兒父女倆。
而換做李學武,他對自己閨女就來不了這麼狠的勁兒。
看著客廳裡,坐在箱子上吃瓜的李姝,李學武隻覺得可愛。
瓜是鋼城香瓜,也不知道她怎麼摔開的,就那麼掏著瓜瓤往嘴裡送著。
李學武眼瞅著她的小衣服又臟了,笑著問向顧寧:“她咋弄開的?”
“摔的”
顧寧顯然是看著了,就是不攔著她的那種放縱。
小孩子鬨騰點兒好,長的健康,這是李學武家裡所有人的認知。
所以李姝鬨騰或者糟踐東西的時候,多了就是不讓她搞破壞,衣服勤洗著點就是了。
顧寧就是覺得,李姝早上已經把衣服弄臟了,剛才又摔了一跤,又是爬箱子,又是爬樓梯的,隨她去吧。
老太太從餐廳裡出來的時候也是沒怎麼驚訝,倒是很意外李姝能把瓜摔開吃。
拿了她手裡的瓜放在一邊,抱起她就要往衛生間走。
李姝小手指著那瓜還嚷著要吃呢。
“先洗洗,洗乾淨了再吃”
老太太嘴裡說著,已經抱她進了衛生間給她洗澡去了。
李姝不明白,吃個瓜而已,洗瓜就是了,為啥要洗她?!
秦京茹不在家,這幾箱子東西隻能是李學武自己歸攏。
有水果、蘑菇、大棗啥的,真的是土特產,師生兩個可不講究那些亂遭事。
去鋼城出差的這些領導和乾部都有,唯獨李學武的多。
這個倒是沒人說什麼,李學武是董文學的學生,這裡麵還有董文學家裡的一份兒呢。
給韓老師的,李學武回來的時候就繞路去卸了,屋裡剩下的就都是他的。
大棗、蘑菇啥的都好保存,已經是曬乾了的。
就是瓜果啥的得緊著吃,不然就得壞。
京城還是比鋼城暖和,至少沒有那種要把人都吹跑的大風。
李學武收拾的這會兒工夫都熱了,甩了衣服忙活著。
顧寧就坐在沙發上看著,就像是看李姝胡鬨似的,看李學武得眼神也是如此。
李學武覺得這眼神有些吃虧,挨著她坐了。
“得給你說個事”
“嗯”
顧寧隨意地應了一聲,可眼神卻是看向了他。
李學武抬了抬眼眉,把李懷德在津門給他布的局兒說了,又談了談軋鋼廠的形勢。
顧寧聽到有花園彆墅的時候也是挑了挑眉毛,很意外的樣子。
在她想來,李學武就算是再能折騰,也用不著下這麼大的血本吧。
李學武看出了顧寧的意外,著重解釋了李懷德要在軋鋼廠做的事,也說了一下自己的謀劃和布局。
當然了,他沒說的太多,僅僅是表達了要虛與委蛇的態度。
“所以呢?”
“我得安排個女人過去住!”
李學武膽大包天地公開跟家裡紅旗要彩旗了!
“這個女人還不能是家裡人,最好能生個孩子的”。
哇哦!
這個要求就有點意思了,顧寧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鼻翼翕動,不再說話。
李學武也看著顧寧,想要逗逗她,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顧寧眼睛一眯,有點像李學武做壞事時候的樣子,道:“你又要耍壞是吧!”
“這不是跟你商量呢嘛~”
李學武嘰咕嘰咕眼睛,笑著問道:“行不行,給個痛快話啊~”
顧寧就知道他在故意逗自己,可一想到有個女人在津門就有些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知道的,知道的就在心裡卡著了,她抿了抿嘴唇,偏向了一邊,道:“隨便~”。
“這可是你說的啊!”
李學武笑著點了點她,道:“到時候彆說我沒提前報備,違法經營!”
顧寧撇了撇嘴,看向一邊,不搭理他這一茬兒。
“不想聽聽我的安排?”
李學武故意把臉伸到了顧寧的麵前,反複問道:“真的不想聽嘛,真的不想嘛?”
顧寧抿著嘴,就是不看他,他往左,顧寧就往右,他往右,顧寧就往左。
老太太抱著李姝出來的時候見著小兩口玩這個,忍不住笑出了聲。
李姝看見叭叭麻麻玩遊戲不帶著她,著急地喊著要叭叭。
老太太可不會在這個時候添亂,抱著李姝就去了裡屋,言說先穿衣服再去玩。
李姝氣壞了,吃瓜要洗澡,玩遊戲還得換衣服,這家裡規矩太多了!
顧寧被李學武晃的眼暈,用手指點了李學武的腦門,問道:“誰啊?”
“吳老師”
李學武見顧寧問了,就知道她其實也想知道答案的,小媳婦兒心眼並不大。
“哪個吳老師?”
顧寧聽見這個答案倒是一愣,本以為他要耍壞糊弄那個李主任,安排周亞梅去的,沒想到不是她想的那樣。
雖然知道周亞梅的存在,可她沒覺得這是個威脅。
尤其是周亞梅對她的態度,以及李學武把對方安排來家裡住的態度。
如果周亞梅真的來了津門,李學武又經常去津門出差,難免的,她要不舒服。
可這個吳老師又是哪一位,難道他真的……
“華清大學的那個,跟著大哥一起出來的,記得不?”
李學武壞笑著解釋道:“吳老師正好有了身孕,你說彆人信不信這個孩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