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這倒黴孩子,說什麼呢~”
秦淮茹嗔了一句,拿了濕毛巾走到閨女身邊給一大一小擦了擦臉。
“在家消停的吃飯,吃完好好寫作業,明天不打算出去玩了啊?”
“還有你!”
她見兒子仰著大肥臉倔強地看著她,伸手點了棒梗腦門一下,數落道:“你們才開學幾個月啊,老師找我幾次了?”
“我們老師就是事兒多~”
棒梗不服氣撅著嘴忿忿不平道:“不寫作業的人多了,怎麼就非得盯著我一個人啊!”
“彆不知好賴啊!”
秦淮茹見兒子越說越沒溜兒,一邊訓著他,一邊在他的臉上捏了一把。
“老師那是關心你呢,覺得你還是可造之材,不想放棄了你,怎麼不知道好歹呢”。
“才不是呢!”
棒梗對他媽這點兒小懲罰早都免疫了,隻要不傷筋動骨的,他都不在乎。
這會兒他梗著脖子撇著嘴,不屑地說道:“我們老師就是勢利眼,瞧見您是乾部了,才盯上我的,她就是為了討好你,要人情”。
“哼!”
見他媽被自己的話說的一愣,滿臉得意地說道:“與其是這樣,我倒是希望她彆搭理我”。
“嘿!你皮子緊了是不是!”
秦淮茹是真的被兒子的話鎮住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棒梗也有了這種看待世俗的覺悟。
“我告訴你,就算是你們老師有這個想法,可這也是為了你好,你不好好學習還有理了是吧!”
“你等我棍子抽你身上你就老實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我看你是!”
“這孩子!咋能這麼想呢~”
賈張氏也在一旁幫腔道:“人家是看在你媽的麵子上照顧你,你就更應該好好學習,給你媽也長長臉不是?!”
“甭管他,以後就是個撿破爛、掃大街的命”
秦淮茹嗔了他一句,照著鏡子收拾了自己。
見棒梗梗著脖子坐在那橫瞪兒,她嘴裡還勸著兩個小的:“閨女咱們不跟你哥學啊,咱們要好好學習,長大以後也考大學,跟前院你們雅芳嫂子一樣,當老師,當大學老師”。
“好”
槐花是個到拾趣兒的,媽媽說啥她就答應啥,心裡倒是對大學老師沒什麼概念。
小當已經懂事了,這會兒見媽媽終於把長期放在哥哥身上的關注挪到了自己身上,很是認真地講道:“媽,我長大以後當醫生,就像顧寧嬸子那樣”。
“就你?”
棒梗見媽媽拿兩個妹妹氣自己,撇嘴不屑道:“小寧嬸子一米七幾的大個兒,你這小不點兒連手術台都夠不著吧!”
“我還在長個兒呢!”
小當不服氣地喊了一聲,話語裡全是委屈,差點眼淚都要被氣的掉下來。
秦淮茹瞪了兒子一眼,摸了摸閨女的頭發,笑著問道:“咋就像你小寧嬸了,你李爺爺不是醫生啊,學才叔不是醫生啊?”
“那~……”
小當有些不好意思地躲了母親的目光,害羞地說道:“小寧嬸子更漂亮”。
“怯!~”
棒梗那邊又開始不屑了,可嘴裡的話還沒說完呢,就被他媽掐住了嘴巴子。
“哎呀~~~”
棒梗就是賴皮纏,打蛇隨棍上,順著他媽的手勁抱住了胳膊,語氣哀求地說道:“媽~你就讓我去嘛~我保證回來就好好寫作業”。
“少給我來這套”
秦淮茹太了解她兒子的嘴了,話說完就忘,吃倒是厲害。
就算是這會兒婆婆也用眼神示意她帶著棒梗去,可她就是沒帶。
“回來要是看不見你寫完作業,看我怎麼收拾你!”
“啊~~~”
棒梗見著他媽真的出門了,知道前院是去不成了,嚎喪著公鴨嗓,看著飯桌上的菜都不香了。
廢話,就他們家這個夥食,改善的時候還行,真要是跟前院兒有事情的時候比,怎麼可能比的上啊。
“肉啊~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這孩子,彆嚷嚷了~”
賈張氏嗔怪著收拾了自己的手工活兒,嘴裡念叨著:“興許人家也吃素的,跟咱們家一樣呢”
“……”
棒梗無語地看著他奶奶,嘴都要撇到南天門上去了:“奶,您忽悠街坊奶奶就算了,怎麼連自己孫子都騙啊!”
說完還用手推了推桌上的燉窩瓜,瞅著他奶問道:“您覺得武叔出差回來,國棟叔就給他吃這個接風?”
“彆騙小孩兒了!”
棒梗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抱著胳膊撅嘴道:“如果真是這樣倒好了,我一會兒就能出去看熱鬨了,武叔三打國棟叔!”
“咯咯咯~”
小當和槐花坐在一旁捧著飯碗也是被哥哥的話給逗笑了,兩小孩兒的笑聲脆響,屋裡一時熱鬨的很。
生活百般滋味,需要笑容麵對。
李家今天真是熱鬨,李學武一家三口,帶著老太太,並上已經“刑滿釋放”的李學文,雖然李順和老三在山上,李雪還在羊城,可對比以往的安靜,已經很讓劉茵開心了。
最開心的當然是李姝了,奶奶抱完太姥爺抱,太姥爺抱完大爺抱,她一邊應付著一邊聽著屋裡人說話,大眼睛都有些忙不過來了。
“拿~拿~拿”
她是自來熟,人來瘋,家裡人越多她越開心,越興奮,越是敢玩。
這會兒見著三嬸兒在給太姥爺燙酒她先著急了,小手抓著示意了把酒壺拿給她,她要嘗嘗。
姬毓秀故意逗她,用筷子尖點了酒,給她嘴唇上碰了一下,笑著等了看她反應。
李姝抿著嘴唇舔了舔,大眼睛倏地一瞪,隨即就是一皺小眉頭。
可就在眾人看著她的小表情大笑的時候,她也笑了,小手一指那酒壺,目光就像是小酒鬼。
“哈哈哈哈”
屋裡眾人笑不完了,劉茵嗔著三兒媳,笑著說以後家裡出個小酒蒙子怎麼辦!
姬毓秀示意了坐在大姥身邊的李學武,笑道:“一個大酒蒙子,一個小酒蒙子,哈哈哈~”
“你要是這麼說,我還真就得陪大姥喝點了”
李學武笑著點了點閨女的小手,示意她放下,家裡有一個能喝的就行了。
李姝不服氣地橫了橫眼珠子,從大爺的懷裡掙脫著上了炕,小腿倒騰著就往飯桌邊上跑,真是要酒喝的模樣。
“哎!哈哈哈哈”
姬毓秀自己惹的禍自己背,笑著從後麵抓住了李姝的衣服,一把就又給薅了回來。
“你可饒了小姨吧,真要是讓你從我這開始饞酒喝,你爸爸要罵人了”。
“沒事,你負責給買酒就行”
李學武笑著逗她,道:“真要是隨了我,你一個月的工資也甭乾彆的了”。
“瞅瞅,你爸多狠,小姨哪裡敢惹你啊”
姬毓秀跟李學才的事情定了下來,家裡人都拿她當自己人,逗李姝都是叫三嬸的。
可姬毓秀畢竟是姑娘,哪裡好意思,所以都是自稱小姨的。
“你說,小姨好~”
“嗯~~~”
李姝現在不想說話,她想喝酒,被三嬸逗著,小腦袋左搖右晃的,就是不搭茬。
姬毓秀倒是很有耐心煩兒,一遍一遍地教著李姝叫小姨。
“嗨呀~”
李姝也不知道咋地了,被姬毓秀逗著說話,冷不丁的歎了一口氣,看著她的幾人又都笑了起來。
姬毓秀也被氣笑了,咯吱著李姝嗔道:“我還沒說累呢,你倒是開始煩我了!”
“哎呀!”
李姝拗不過這三嬸兒,隻能尋找外援,看見奶奶進屋了,小手趕緊伸著要抱抱。
奶奶好,奶奶就不逼著她說話,奶奶還給自己找好吃的~
“奶!奶!”
這小丫頭聰明著呢,不是不會說話,而是她不願意。
“這是啥啊,這就是頭小牛犢子!”
劉茵點著李姝的小手笑道:“你越是按著她的腦袋,她越是不給你喝水”
說完大孫女還不忘數落著兒子:“跟她爹一個德行,都是強脾氣”。
“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
李學武不服氣地笑鬨道:“這院裡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打小就是個乖孩子,最是沒脾氣的”。
“哎呀呀~我都聽著什麼了!”
李學文都被逗笑了,看著自己弟弟,實在是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那是!”
姬毓秀站在一旁鬨道:“我才來幾天啊,我二哥的英雄事跡就聽了個滿耳,是不是二哥?”
說完她還顛了顛李姝,道:“誰不捧我二哥,我得捧著,畢竟我最小啊”。
“哈哈哈~”
屋裡再次熱鬨了起來,老太太坐在炕頭捂著嘴笑,再也沒有了下午時分的怏怏。
闔家團聚,歡樂無窮,從老太太和大姥的表情上就能看得出,兒孫喜樂,他們便知足常樂。
可能是因為李學文的回歸,大嫂趙雅芳的臉上也是笑容不斷。
就是在談笑間聊起父親和老三,難免惹得母親劉茵念叨幾句。
“還是得等等”
李學武聽得出母親話語裡的試探,也看得見大哥和大嫂投過來的目光。
自家人知自家事,大哥這邊都還好說,畢竟沒在學校那邊上班,輕易影響不到。
他現在也是家裡和一監所來回的跑,給媳婦兒買的車子現在倒是用上了。
學校那邊沒什麼意思,小學生都複課搞學習了,可大學那邊遲遲沒有消息。
就算是有,那也是壞消息。
李學文是個懶的,他不願意摻和那些苟且之事。
若是趙雅芳去,興許還真能鬨出點名堂來。
他?
全家人都知道他不適合,現在跟一監所不僅僅他自己舒坦,就是家裡人也放心他。
所以李學武沒言聲,他也是一直在那邊乾著,時不時的還能過去軋鋼廠轉轉,給當個顧問啥的。
在物理學方麵,大哥是很有天賦的,具體的在研究什麼李學武不懂。
真的,要真從產品上來說,他還有一些見識。
但從理論手段研究技術,再將技術打造成為適應社會和市場的商品,這個他實在是不在行。
介紹大哥去軋鋼廠,也是希望他觸類旁通,與軋鋼廠有益,與他自己也是受益匪淺。
反過來再說父親和老三,李學武也是斟酌了措辭,在母親和老太太等人的關注下,解釋了個大概。
跟大哥的安排不同,父親走的時候可是帶著中醫院的任務。
他現在回來不大合適不說,還容易讓人家拿住把柄。
可也是被扣一些帽子,早晚都能摘下去。
真要是讓人家抓住他玩忽職守的證據,那可真就是不值當的。
至於老三,其實不用李學武說,姬毓秀都不想他下來。
倒不是兩人的感情不合,而是她也希望李學才多跟公公學學真手藝。
就李學才那個性格,說活潑又內向,說內向又悶騷,不把性子磨一磨,怎麼坐得穩中醫的椅子。
她不是希望李學才在山上,而是在公公身邊。
雖然一直都說山上的條件並不差,可城鄉的差距又豈是明顯能形容的。
公公就三個兒子,老大和老二不能身前儘孝,不是他去還能是誰。
彆看姬毓秀年歲不大,可自小父母不在跟前,性格嬌氣可不柔弱,很是懂事兒。
李學武解釋完,她便在一旁幫腔勸了婆婆和奶婆婆。
劉茵雖然還是有些著急,可兒子勸了,小兒子媳婦兒又是這般說著,她隻能點頭。
老太太也是緩緩點頭,道:“老話兒講,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犯不上擱心裡”。
她也是惦記著大兒子,可還是語氣堅定地說道:“你也時不時的去看看,心裡也好放得下”。
“我有啥可放不下的”
劉茵這會兒也是兀自嘴硬著回了老太太道:“就是怕那爺倆兒都是粗心大意的,再有個不經意的”。
“嗨~還能餓死咋地”
老太太心軟嘴硬,她要是再不這麼說,劉茵可不就是急上火的嘛。
“你現在擔心上火的,說不定人家爺倆在山上吃的好著呢”。
“得了,飯好了就吃飯”
老太太拍了拍巴掌,叫姬毓秀把李姝遞給了她,容孫媳婦的手去忙活。
趙雅芳和顧寧的肚子都大了,輕易彎腰不得了,所以家裡聚餐漸漸的成了姬毓秀一個人跟著婆婆忙活著。
她倒是會說,麵對大嫂的客氣,笑嘻嘻地嚷著要趙雅芳來點實際的。
趙雅芳也是故意逗她,問啥是實際的。
姬毓秀一邊端著菜,一邊提道:“那供銷社裡啥都賣,啥實際的還用我領著你去啊~”
“好,不怕要,就怕沒處找去”
趙雅芳懟股了一下李學文,道:“聽見沒,明兒去供銷社,可著好的給弟媳婦兒多買點”。
“啥好?”
李學文站在屋裡,笑著道:“我覺得好東西都在書店呢,回頭我去書店踅摸踅摸”。
“那是給我買嘛~”
姬毓秀嗔道:“瞧你們兩口子啊,一點都不誠心!”
她笑著說了趙雅芳道:“嫂子你就知道大哥手裡沒錢,所以才讓大哥去的”
“大哥可倒是好,他覺得他喜歡的就是我喜歡的,這不是哄我玩嘛!”
“誰說我沒錢?!”
還沒等姬毓秀抱怨完呢,李學文正兒八經地從兜裡掏出兩塊三毛錢,認真地說道:“你瞧,上個月你嫂子給的五塊錢,還剩這麼多呢”
“你彆嫌少,大哥分你一半”
他故作很講義氣地逗道:“到時候你想買啥,咱就買啥!”
“哎呀~~~”
姬毓秀笑不活了,嗔道:“兩塊三毛錢還分一半,這能買啥誠意啊~”
說完看向李學武,道:“二哥,您可不能學大哥大嫂!您得大方點兒!”
“好!”
李學武笑著給顧寧說道:“沒聽見兄弟媳婦兒說嘛,趕緊大方點兒!”
“啊~~~怎麼都這樣啊~”
姬毓秀捂著臉,不滿地嗔道:“你怎麼跟大嫂打的一個注意啊~”
“你是說我跟大哥似的沒有錢嘛~?”
顧寧這會兒笑著參與了進來,逗趣道:“我可是有自己工資的”。
“真的?”
姬毓秀打開手指,看著顧寧問道:“二哥不花你的錢嘛?”
“笑話!”
李學武站起身,看著姬毓秀說道:“大老爺們還能花了媳婦兒的錢?”
“咳咳~”
大哥另一個眼神看著他,問道:“你是在說我呢唄~”
“哈哈哈~”
屋裡眾人再次笑出了聲,蓋因大哥現在被“流放”,工資都給停了。
李學武說不能花媳婦兒的工資,可不就是在說他嘛。
兄弟幾個聚在一起,大家說說笑笑,可不就是圖意個熱鬨嘛。
李學武是在家吃了一半的飯,又被倒座房那邊給叫過去吃了剩下的一半。
陪家人是因為出差回來還沒來得及看看母親,在家吃飯也是為了讓母親看看他。
來倒座房是因為兄弟們也想他了,尤其是沈國棟,半個月沒見,真的瘦了不少。
小燕兒倒是不覺得他瘦了有什麼不好,依著她的性格,也是覺得沈國棟應該多鍛煉鍛煉。
這個鍛煉不是指的身體,而是在業務上的水平。
以前老彪子在家,大事都是李學武交給他去辦,沈國棟守家待地的,也沒覺得需要他。
現在回收站的事業是蒸蒸日上,真的需要到他了,現在是有些麻爪了。
可李學武跟二爺聊天兒,跟其他小子們聊天,問了小燕和店裡的其他人,覺得還好。
雖然沈國棟自己說手忙腳亂的,可誰生下來就是做生意的高手啊,還不是要鍛煉。
現在趁著回收站的規模還小,正合適人和事業一起成長。
你就細品,那些老牌的企業家,都是跟著企業一點點成長起來的。
他們是會在成長的過程中犯錯誤,甚至是致命性的,但他一定有所得,有所收獲的。
李學武有信心不至於讓他把回收站搞黃了,哪怕就算是黃了,可兄弟們鍛煉出來了,他腦子裡有的是賺錢的路子。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人生不就是這個樣子嘛,誰還沒有個知己,兄弟朋友,真活成了孤家寡人,那要這榮華富貴又有何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