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這麼大膽!」
張長明叫了辦事員單獨到邊上談話:「敢在出差期間帶著你們出去玩的!」
辦事員也是被領導的怒火嚇到了,剛才他們幾個一個勁的打哈欠,張副總看他們的眼神都要冒火了。
你彆看這辦事員平時在辦公室裡點頭哈腰、唯唯諾諾的,可到了關鍵時刻真特麼講義氣!
「是白處長帶著我們去的!」
「白處長?!」
張長明一瞪眼珠子,就知道是這老嘎嘣兒的,剛才屬他精神萎靡。
平時在單位裡這老混蛋就特麼不是個東西,沒少扯顏色故事,還有被抓包的時候。
他出來本是不想跟對方一起的,太特麼跌份兒了。
可怎奈何這白西元跟韓主任那裡吃得開啊,來這邊不就是給韓主任當狗監視自己的嘛。
軋鋼廠的屁事多,海產總公司的爛糟事也不少。
張長明的背景硬,韓慶偉搞不定他,便將他高高掛起。
這副總可比一般的乾部清貴的多,都是在辦海產總公司麵上的工作。
尤其是跟市裡各單位協調溝通的事,因他有著關係,所以便都甩給了他。
好不容易躲了韓慶偉,他也想自己搞出一點事業來,沒想到對方給他貼了這麼一塊爛膏藥。
「白處長怎麼知道營城哪裡有那種地方的!」
張長明一瞪眼睛,低聲喝道:「說!誰帶你們去的」
「是造船廠辦公室副主任說的,晚上沒事出去溜達溜達的~」
敢情兒特麼李學武把這口鍋甩給了徐斯年,徐斯年又甩給了另外一個。
不過這辦事員哪裡知道那麼多,還以為是造船廠的人客氣,熱情款待呢。
這會兒見著領導發飆,也是趕緊拉著張副總說好話:「領導,您彆生氣……」
張長明一巴掌拍掉了辦事員的手,低聲喝罵道:「我生個屁的氣!」
說完瞪了會議室方向一眼,又罵道:「就你們這一群酒囊飯袋、老鼠瓢蟲,敢把工作……艸!」
說到這裡,他也覺得說的過了,瞥了一眼辦事員,見他蔫頭耷腦的,使勁忍住了。
「你說,就你們這……這個狀態,一上午能看什麼!能談什麼!」
「回去就特麼要簽約,這裡的資料我找誰要!」
張長明說完,手搭在了辦事員的肩膀上,瞪著眼睛狠聲道:「我現在的火氣很大~」
「……」
辦事員也沒嚇著了,看向領導的眼神都躲閃著,尤其是這會兒……
被領導搭著肩膀瞪著眼,他心裡都想著要不要蹲下去了。
這會兒就是座談會的中場休息,有在會議室內部溝通感情的,也有找外麵私下裡一起抽煙打屁的。
走廊裡有點吵,大家倒是都沒注意到張長明這邊的臉色。
張長明這會兒不說話了,倒是聽見會議室隔間的說話聲了。
明顯就是白西元和造船廠的那位辦公室副主任。
「白主任,昨晚休息的怎麼樣?今晚還跟我出去溜達溜達?」
「算了吧,昨晚差點沒嚇死我!」
白西元的聲音傳出來,明顯帶著抱怨和調侃的意味:「彆看你們這地方小,玩的倒是花的很!」
「昨晚上咱們幾個分頭行動」
他掐著煙的手點了點對方,道:「我特麼往巷子裡走了走,你猜我遇著啥樣的了?」
也不等那位辦公室副主任回答,他講到:「一看就三十多快四十的了,拉著我的手就不鬆開了~哎呦~」
「咦~」
副主任撇了撇嘴,問道:「這您都下得去口啊?」
「我當然不能乾啊!」
白西元瞪了瞪眼珠子,橫著下巴義正辭嚴地說道:「比特麼我歲數都大快一輪了,是我能她啊,還是特麼她能我啊!」
「哈哈哈~」
辦公室副主任笑著問道:「後來呢?」
「後來?」
白西元抽了一口煙,瞅了一眼對方,道:「那大姐看出我要拒絕的意思了,拉著我的手,低聲問,娘倆兒愛不愛?」
「???」
甭說在辦公室裡的那位副主任了,就是站在門外聽著的張長明和辦事員都瞪大了眼睛。
這特麼玩的是夠花花的!
「我一聽這有門兒啊!」
白西元挑了挑眉毛,學話兒道:「那大姐見著我不說話,還以為我猶豫了呢,還主動給了實惠」
「她說什麼?」
「她說娘倆兒,但隻給我算一個人的,巨劃算!」
「嘿!您這撿著了啊!」
辦公室副主任滿臉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嘴裡一個勁兒地嘖舌,暗恨自己昨晚上怎麼就懶了,沒往前多走一骨碌呢。
「你聽我說啊~」
白西元再次抽了一口煙,抿了抿嘴說道:「當時我啊,跟你現在一樣的驚訝和喜出望外!」
「十塊錢,不限時間,她說這是行價!」
「不算是」
副主任抽了一口煙,笑了笑說道:「可能聽出您這外地口音來了,本就是一錘子買賣」。
「這我都不在乎,反正出來玩的,開心最重要嘛~」
白西元抽了煙,挑了挑眉毛道:「那大姐左拐右拐的把我帶回了她家,一進門您猜怎麼著?」
「怎麼?」
辦公室副主任好奇地問道:「太小?」
「屁!」
白西元噴了一口煙,不忿地說道:「大姐推開了門,直說了一句‘媽,家裡來客了"嚇的我扭頭就跑啊!」
「咳咳~咳咳咳~」
張長明站在門外同辦事員一樣,使勁抿著嘴,臉憋的通紅,差點笑出聲來。
屋裡白西元還罵呢:「我特麼也是夠倒黴的,也不知道那是特麼擱哪塊兒地裡拔出來的老蔥啊!叫我趕上了!」
「咳咳~」
副主任還在那咳嗽呢,被煙嗆的難受,可還是忍不住的樂,越樂越咳嗽,眼淚都下來了。
「您……您這……咳咳~」
辦公室副主任捂著嘴好一陣才緩過來,擺了擺手,道:「真是逗死我了~」
「我是不跟你們去了~」
白西元擺了擺手道:「你們沒好道兒,好的都自己選了,奏留我一個人孤身走暗巷~」
「誰說的!」
辦公室副主任強調道:「昨晚可不止您一個人遭了埋伏,我這邊也好不到哪去~」
就聽他講道:「我是經常去找那個,這不是想著有熟人好辦事嘛~」
「可昨天也不知道內個受了特麼什麼刺激了,把「頭發」給刮了!」
副主任撇著大嘴,滿臉的不忍回憶,道:「昨晚上內個的時候,內個刺激勁兒呦~」
「怎麼形容呢?光陰似箭啊!紮死勞資了!」
「哈哈哈!」
白西元見自己不是最寒磣的那個,這會兒倒是開心了,一個勁的笑著。
兩個人也是臭味相投了,從昨晚開始,到今天才見著不到小時呢,就互相認定了對方是朋友。
酒肉朋友也是朋友啊
!
「今晚不去那了,換個地方,我帶您吃點好的」
「這可是你說的啊!」
白西元點了對方道:「再有那老蔥,我非按著你吃了不可!」
「哈哈哈哈~」
……
這狗慫的時代就是這個樣,當吃飯成為一種難題的時候,其他的問題就不再是原則問題了。
現在這個年月跟後世不同,後世基本上已經消滅掉溫飽問題了,至少吃飽飯是有保障的。
不過時代的變遷,有些東西是不變的,比如:
窮人吃肉,富人吃蝦,有能耐的喜歡吃王吧
男想高,女想瘦,狗穿著衣服人露著二兩肉
鄉下早晨雞叫人,城裡晚上人叫……
說不同,可能就是認知上的,無非就是你見過的和你沒見過的。
白西元這麼損,這麼壞,他的錢是哪來的?
為什麼他能在海產總公司裡屹立不倒,為什麼他能在惹出這麼多的麻煩後安然無恙。
蛇鼠有道,各有天機,就算是告訴了你,你也學不會。
張長明出身好,年紀輕,有理想,有作為,你就覺得他是好人,好乾部了?
還是李學武教給聶小光那句話,看見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更何況是聽到的。
「海產總公司的張副總好像是很生氣」
彭曉力給李學武泡了一杯濃茶,在端過來的時候提醒了一句。
「嗯」
李學武輕哼一聲,問道:「為什麼?」
「不太清楚」
彭曉力實話實說道:「是在喝完酒之後了,我瞧見他跟那位白處長瞪眼睛來著」。
「哦?」
李學武低頭喝茶的動作頓了頓,問道:「怎麼說?」
「當然不可能在咱們眼前吵」
彭曉力輕聲彙報道:「看著是都醉了,暗地裡較著勁呢,反正是生氣了」。
「也不一定,可能是在談工作」
李學武放下茶杯,嘴裡隨意地說道:「上午的座談會很成功,他們自然要研究和討論的」。
「……」
彭曉力有些無語地看著李學武,那種情況,那個表情,中午您都給人家喝成那嗶樣了,您還說人家是談工作呢?
怕不是酒後吐真言了,內部失和了吧!
再有一個,今天上午的座談會開的成功不成功,您心裡還沒點嗶數嘛~
瞧瞧海產總公司那些人,一個個困的滴了當啷的了,說的話更是驢唇不對馬嘴,差點兒惹得張副總罵娘。
好在是參會的人多,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遮掩過去了。
中午的酒宴自然是堵著氣喝的,安德魯幾人倒是沒什麼,張長明他們就醉的厲害了。
下午海產總公司的調研計劃自然是要取消了的,人特麼都被李學武給撂倒了,還調研個幾把啊。
考察和調研嘛,是很嚴肅的一件事,可誰讓中午有宴請呢,轉一上午還不夠嚴肅嘛?
張長明覺得不夠,可誰讓有白西元拉後腿呢。
李學武總算是倒出工夫專門陪安德魯一行人了。
上午看得是大麵兒,下午專門去生產車間轉了轉,得叫安德魯清楚現在造船廠的實際情況。
這是瞞不了的,李學武也沒打算瞞著,畢竟要跟師傅學習技術的。
糊弄張長明那些人,因為對方不是參與建設的,就是純粹的客戶。
客戶不就是用來忽悠的嘛!
沒毛病的!
意大利的造船商不成,這個要是忽悠了,那坑的就是營城造船廠自己了。
除了李學武當初在談判時介紹的情況外,徐斯年緊著機會,帶著造船廠的總設計師廖靜,給安德魯介紹了一下基本情況。
廖靜是位女同誌,身材乾瘦矮小,看著得有四十多歲了,可精神狀態卻是很飽滿。
尤其是在跟安德魯以及他帶來的那位工程師談話的時候,顯得很是激動。
用見賢思齊焉來形容有些不恰當,但心情是這樣的。
安德魯是個很實在的人,說的不是他在經商和做人上,而是對於生產的態度。
他們這些老牌的資本家對於企業生產管理都是很實在的,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造船廠的設備和技術實在是太落後了。
他和那位叫大衛的工程師每次對話之後都是搖頭,李學武看得出他們的態度。
廖靜也是很著急,不過還是耐心給他們講解著造船廠當前的執行能力。
「不太現實」
安德魯看向李學武搖頭道:「光靠人力堆積,其實是無法完成工業化升級和保證產品質量的,李,你應該清楚」。
「請您直言,咱們是好朋友,沒什麼話是不能說的」
李學武很坦誠地看著安德魯,表示接受他的最後決定。
安德魯也是很猶豫,道:「雖然在羊城聽到你講這裡的情況,講未來的發展,我沒想到……」
他說著,還用手示意了一下車間裡麵,以及外麵的「破爛」情況。
「萬事開頭難嘛~」
李學武接過話茬兒,緩緩點頭道:「必須要承認,我對造船廠的解釋給您帶來了誤解,但請原諒我在技術和認知層麵的限製」。
「李,這……」
安德魯見李學武說的這麼沉重悲傷,還是這麼的客氣,他想拒絕的話都堵在了嘴裡。
可做生意不是做慈善,他千裡迢迢的來到內地,甚至都特麼跟著跑東北來了。
這塊土地其實他也不算是很陌生,要講起來,意大利在營城以前也是有很多商人的,以造船的居多。
不要覺得一提起造船就得是濱城,其實營城的地理位置很不錯的。
正因為有這方麵的淵源,所以當李學武提起營城造船廠時,安德魯會感興趣。
不過等他到了這邊,看到的情況卻是出乎他意料的。
廠房什麼的就不說了,畢竟是新建設完工的,可這些機械設備屬實是不咋地啊。
當然不可能是他們當年走的時候扔下的那些設備,可在這些機械裡麵,仍然能看見過去的光輝。
這就有些扯淡了,造船廠的設備更新迭代雖然沒有造車的那麼快,可這特麼都快半個世紀了,還是以前那一套。
是,他能從造船廠的技術裡看到毛子哥的影子,可真要說起來,也沒什麼稀奇的。
造漁船,造小艇,甚至要造大貨船,他都覺得沒問題。
就是這成本上嘛……
安德魯看著那些工人,心裡暗自搖頭,覺得這座船廠依然能夠被建設,估計就跟這些人工成本有關係了。
屬實是太便宜了!
當然,也不否定這裡麵有內地無法獲取外麵的先進技術,以及優秀的船舶資源。
一是沒錢買,外彙緊張,得放在更需要的地方。
二是沒人賣,在這個時間點,如果老大不發話,誰敢資敵。
安德魯打的是擦邊球,他想同營城造船廠合作,以代工的形式造遊艇。
其他船他是不敢的,這裡麵要涉及到技術
泄露的風險。
可遊艇不一樣,從設計到施工,都有他們自己的一套標準。
就算是給了內地,給了營城造船廠,他們也吃不透這些。
再一個,就算是吃透了又能怎麼著?
就像李學武先前說的那樣,內地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有遊艇的消費市場。
他從羊城坐著火車一路北上,看到的實際情況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