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他都說了些什麼!
什麼圖謀不軌、什麼一眼的……
哎呀~這小子跟顧城彆不是有什麼吧?
韓建昆彆的不敢確定,但能確定的是,丫就是一話癆啊!
這家夥,從接了領導一上車開始,領導都沒說一句,他倒是叭叭叭的說起來了。
也不管領導聽沒聽,他隻顧著說自己是如何的謹慎,如何的深入敵後,如何的竊取證據的。
在彭曉力的傾情講述中,他成了機智勇敢、守衛正義的好青年、好秘書,顧城則是他身邊可有可無的小跟班。
在一次次驚心動魄的危險行動中,他自己無疑是光輝偉岸,算無遺策的正麵主角形象。
而顧城則是不得已才會出現的小配角,即便是有那麼靈光一閃的作用,那也是為了襯托他的運籌帷幄,決勝千裡之外的。
韓建昆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第一次主動打開了車載收音機,他隻想安安靜靜地開車把這話癆送回家,好再跟著領導回家。
驟然響起的播音打斷了彭曉力的講述,也打斷了李學武的思路。
李學武抬眼望了窗外,已經是在城裡了。
彭曉力幽怨地看了韓建昆一眼,見領導沒言聲,也選擇了暫時的閉嘴。
他不會放棄的,一定要給領導把他在這段時間做的事講完。
收音機裡傳來了於海棠的聲音,這是紅星軋鋼廠的廣播,也是專為汽車項目開辦的交通廣播。
這個時間段,多是新聞和特色歌曲節目,李學武沒甚在意,隻是問了彭曉力一句:「你說的那些證據,都交給於主任了吧?」
「按您的指示,前後幾天的證據,我都交給於主任了」
彭曉力見領導再次提起這個話題,有心繼續講述自己的007故事,可惜了,眼前就是他家。
「領導再見」
「嗯,今天辛苦了」
……
韓建昆見著彭曉力下車,都沒等他站到門前去跟領導招手示意再見,隻在車門子關上的一刹那便踩了油門掛上了擋,獨留下彭曉力一個人站在寒風裡發楞。
李學武看了前麵一眼,笑韓建昆的小動作,隨口問道:「都還順利吧?」
在開車的韓建昆點頭答道:「主任說一切順利」。
「那就好,那就好」
李學武微微一笑,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看著萬家燈火,隻想著早點回家,看看顧寧,看看李姝。
他想著閨女,李姝可未必想著他。
這些天叭叭不在家,李姝都要玩瘋了,可算是沒人管她了。
秦京茹要顧著家務,忙的時候都是顧寧在看著她。
可顧寧對於孩子的教育完全是散養狀態,隻要李姝不傷害身體,隨便怎麼玩。
如果是李學武在家,那定然是要給閨女立規矩的。
玩具不許隨便扔,玩完要收起來,吃東西不能玩玩具,而且不能把什麼東西都往嘴裡放……
反正李姝不喜歡叭叭在家的日子,覺得老是約束著她。
她就喜歡夕陽下肆無忌憚地光著腳丫在屋裡奔跑的感覺,哪怕是時常來一個大前趴。
秦京茹以前還怕她傷著,追著她管著她,後來看李姝是越追她越跑,越跑越危險,到後來就都不管她了。
一歲半的孩子,真要是淘氣起來,能有多淘?
彆人家的孩子不知道,但李學武一進屋便見著閨女坐在花盆裡「踩花」呢。
「哎呦我滴個祖宗啊!」
秦京茹去給開的大門,出去的時候著急忙慌沒注意,等進門的時候才發現,這小搗
蛋鬼又開始了。
「你就禍害你媽這幾盆花吧,等都禍害完了,看你這屁股挨不挨板子」。
「發!」
李姝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被小姨從大花盆裡拎出來,手裡還舉著一片綠葉。
她還記得夏天時候太太和小姨帶著她去花園時教給她的詞彙。
隻是錯把綠葉當紅花了~
而且有點大舌頭,沒咬準字的發音。
「叭叭!」
大孝子李姝突然發現叭叭出現在了門口,正無奈地看著她,故作欣喜地要抱抱。
秦京茹哪裡敢讓一身是土的她往李學武跟前跑。
「走,大刑伺候!」
她一邊說著李姝,一邊給韓建昆指使道:「我這邊給孩子洗個澡,沾著工夫就完事,你先洗手擺桌子」。
韓建昆就是她的兵,她說的話就得聽!
說讓乾啥就得乾啥,敢晚一秒鐘等著回家嘮叨你吧。
所以這會兒也不等李學武客氣,趕緊往廚房裡麵走。
瞧見他的模樣,李學武笑了笑,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夫妻之間的幸福。
幸福分好多種,有人喜歡吵吵嚷嚷的熱鬨,有人喜歡看彆人吵吵嚷嚷的熱鬨。
顧寧顯然就是後者,也沒看書,就坐在沙發上,看著李姝玩耍,看著秦京茹忙活。
李學武進屋,她的目光溫柔依舊,抿著嘴,無言勝似千言萬語。
李學武脫了外套,換了皮鞋,走到沙發邊上,摸了摸顧寧的頭發,微微一笑。
顧寧則是兜了兜嘴角,抬頭看著他,臉頰閃過一絲嬌豔。
「有沒有很辛苦」
李學武坐在了她身邊,笑著湊了耳朵去貼顧寧的肚皮,被她羞著推開了。
「就一個星期,不是聽過了嗎?」
「一個星期就能老大不一樣」
李學武很是認真地說道:「現在可能耳朵和嘴巴都長出來了,我聽聽他跟我說啥沒有」。
顧寧就知道他胡扯,抗拒著不讓他胡鬨,夫妻兩個在樓上還可以,樓下還有一對兒呢。
她也是被李學武磨的沒法,明明她才是醫生的,可被李學武不斷忽悠著各種偽醫學知識。
按照李學武的說法,這會兒孩子在肚子裡都學會百以內加減法了。
他就會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總想著跟她鬨,借著機會親近。
「叭叭!」
李姝神清氣爽地洗了個澡,換了一身乾淨衣服,由著小姨抱著出來。
看見叭叭正在沙發那邊膩著麻麻,忍不住大聲喊了一句。
孩子都是天生的占有欲,家裡得以她為中心,叭叭回來怎麼能不稀罕她,而是稀罕麻麻呢!
李學武無奈地站起身,從秦京茹的懷裡接了閨女,問道:「找叭叭乾啥?領剛才那頓打嗎?」
「要~」
李姝根本不理會她不想聽的話,小手一指門口放著的剛剛韓建昆搬進來的幾個箱子。
她可知道了,每次叭叭回來都會給她帶好吃的,或者好玩的。
隻要好幾天沒見著叭叭,這些東西都會有。
新鮮的,好玩的,她李姝大魔王得先看到,先接觸到。
「要啥要,你剛洗完澡,又要禍害衣服是吧?!」
秦京茹用威脅地眼神看著她,嘟著嘴說道:「今天最後一遍澡,睡前不許弄臟了!」
「否則……」
她故意用凶狠的表情對著李姝比劃了一下拳頭,這才往廚房走去。
李姝愣愣地看著她進了廚房,隨後轉頭看向叭叭
,小手一指門口,道:「要!」
得!~
秦京茹說多少都算白說,還是那個原則,隻要李姝不想聽的,她都裝聽不見。
李學武可不敢讓她去擺弄那些箱子,那裡麵都是肉和特產啥的。
「給爸爸說,在家有沒有乖乖的,是不是鬨騰媽媽了,是不是故意氣小姨了?」
李姝根本就不搭理這茬兒,反正隻要她不說話,這就不是在說她。
大眼睛滋溜溜的亂轉,注意力還是在門口那些箱子上。
叭叭不帶她去她也不再言聲,反正到睡覺前的時間還有的是,隻要讓她逮著機會……
「吃飯了~」
秦京茹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了出來,隨後韓建昆便走出來要接李學武懷裡的孩子。
李學武擺了擺手,走到沙發邊上扶了身子重的顧寧,一家人這才算是進了餐廳。
知道李學武要回來,所以提前有所準備,四個菜,一個湯,葷素搭配,營養均衡。
主要還是照顧顧寧的口味,菜裡是一點蒜味都沒有的,輕鹽少糖,所以吃著有些淡。
怕韓建昆和李學武吃不慣,秦京茹特意弄了一小碟炸醬,還有些乾菜。
李學武還真就得意這口兒,韓建昆也是一樣,兩人可著凍白菜和凍蘿卜下筷子。
秦京茹倒是不滿意他們輕視自己的手藝,一個勁兒地說著他們,多吃菜,少吃醬。
「也真是的,有菜不吃吃大醬」
「下飯」
韓建昆言簡意賅,雖然頂了嘴,可還是聽話地夾了熱菜吃。
李學武吃著凍乾菜,隨口問道:「白菜蘿卜啥的都還有吧?」
「且得吃著呢~」
秦京茹一邊喂著李姝,一邊說道:「您要是老這麼出差,咱們的儲備菜非得剩下不可~」
「嗯嗯,已經在注意了」
李學武笑著點了點頭,道:「辛苦你照顧家裡了,得了時間放個假,跟建昆回老家看看」。
「我才不回去呢~」
秦京茹撇了撇嘴角道:「不說寒冬臘月大雪泡天費勁巴力的,就是回家能有啥意思」。
她對家裡是有意見的,尤其是結婚時父親鬨的那一場,差點給親事攪和黃了。
結婚後也就跟韓建昆回門那一次,兩個月了,愣是沒再回家去。
她也真是板的住,老家不回去,她姐秦淮茹家裡也不去串門,就家裡和這邊兩頭跑。
其實這個年代的已婚婦女差不多都這樣,活動範圍基本上就是左鄰右舍,很少老往娘家跑。
尤其是姐姐妹妹跟前兒住著的,有些婆家就比較忌諱這個。
為啥?
因為怕,怕兒媳婦兒往娘家倒騰東西。
不要用後世的思維考慮這個年代,在這個時候,生活物資真的是一種很金貴的東西。
米麵糧油醋、雞鴨魚蛋肉,真要是經常去親戚家串門子的那種,手裡不拎著點東西,哪好意思啊。
尤其是去窮親戚家裡,人家好招待你吧,你心裡過意不去,人家不好招待你吧,人家心裡過意不去。
所以這個年月,串門子也就是街坊鄰居,還都是上歲數的,基本上不敢留飯。
似是李學武這樣過慣了富足生活的,還真是一時不知民間疾苦了。
秦京茹倒也是理解他,家裡從來不會缺衣少食不說,吃的肉蛋奶都還不缺,難免會有這種想法。
其實放在她的身上,不也是這個原因才讓她更願意在這邊待著嘛。
就算是婆家再有實力,可沒了主心骨的老公公,又敢胡亂吃
個啥。
在這邊就不一樣了,為了給顧寧補營養,就算是進了冬天,李學武帶回來的青菜和肉類也是一直都有的。
顧寧能吃到的,她就能吃到。
李姝能吃到的,她也能吃到。
都說她在李學武家裡胖了好多,就這麼想吃啥就做啥的德行,還能不胖?
讓她回老家去憶苦思甜,她才不去呢!
她都打算好了,就算是生孩子,也得趕在顧寧生二胎之間,到時候把孩子往這邊一帶,齊活兒!
李學武家裡的這個崗位就是姓秦的,她秦京茹的秦!
這好工作誰都彆想拿走!
「這爛慫的工作我真的是乾的夠夠的了!」
於海棠將站長剛剛送來的演播稿摔在了桌子上,氣呼呼地發著脾氣。
袁華拎著剛剛打滿熱水的暖瓶走了進來,看著於海棠的臉色問道:「又怎麼了這是?」
「還不是站長!」
於海棠皺著眉頭說道:「這都是些什麼呀!」
說著話一推麵前的稿件,對著袁華抱怨道:「再這麼搞下去,廠裡就亂了!」
「噓~!」
袁華謹慎地往門外望了一眼,這才回過身來提醒道:「不是告訴你了嘛,彆什麼話都順嘴往外冒!」
說著話,撿了桌上的稿件看了起來,嘴裡還安慰道:「放心啊,這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呢,用不著你操心」。
「什麼話這是~!」
於海棠不滿地說道:「你是見不著啊,還是聽不到啊,他們送來的稿件是什麼意思你不懂啊?」
「懂,我怎麼不懂」
袁華放下手裡的稿件,拉滅了辦公桌上的台燈,理解地說道:「我又不是傻子,有啥不懂的,不就是謀朝篡位嘛」。
「怯~」
於海棠撇了撇嘴,道:「真抬舉他們了,我看就是小人行徑,卑鄙無恥」。
「嗯嗯~你說啥是啥吧~」
袁華無奈地敲了敲桌上的稿件,看著於海棠問道:「明天早上要發的,你不準備準備?」
「準備什麼?」
於海棠立著眉毛,道:「我已經忍了這麼多天了,領導們都回來了,這篇稿子我是不會讀的」。
說著話從辦公桌上把那份稿件抽了回來,示意給袁華看,道:「你覺得李主任是這樣的人?」
「這個……」
袁華猶豫著說道:「咱們又不是廠領導,更接觸不到上麵的……」
「那你不是軋鋼廠的人嗎?」
於海棠拍下手裡的稿件,氣呼呼地說道:「你不知道李主任主持工作以後為廠裡帶來了多大的轉變?」
說著話,她又站起身,逼近了袁華道:「你不知道李主任為咱們職工謀了多少福利待遇嗎?」
說完還用手指點了點袁華的胸口,指責道:「夏天的海鮮和水果都吃狗肚子裡去了」。
「我這不是勸你嘛~」
袁華被她說的好委屈啊,無奈地指了桌上的文件道:「是站長逼著咱們讀的,又不是咱們自願的」。
「所以我不讀了」
於海棠看著袁華道:「我不信李主任畏罪潛逃,更不信他做的那些事是為了一己之私」。
「還有你!」
她手指點了點袁華,道:「你要是因為你姑姑站在他們那撥人裡就說違心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搭理你的!」
「我……你說什麼呀~」
袁華被她逼著後退到了牆邊,苦著臉說道:「我
是我,我姑是我姑,你扯這個乾啥~」
「你能這麼理解就很好」
於海棠挑了挑眉毛,道:「現在給你兩條路選擇,要麼留下來幫我,要麼請假回家」。
她固執地一抬手,示意了門口方向道:「我絕對不逼著你做事,你請假回家,今晚我值班,這件事跟你沒關係」。
「彆啊~」
袁華看著於海棠說道:「咱們兩個人搭檔,怎麼能留你一個人在這」。
「沒關係」
於海棠轉身回了辦公桌後麵,淡淡地說道:「我不想連累你」。
「你要乾啥呀!?」
袁華驚訝地追到了辦公桌前麵,看著麵色決絕的於海棠勸道:「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啊,這件事跟咱們沒什麼關係的,你這樣我很擔心的」。
「少來~」
於海棠撇了撇嘴,道:「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你擔心我做什麼?」
「海棠,你還不了解我的心嘛」
袁華語氣可憐地說道:「為了你我寧願付出所有的,真的!」
「那就留下來幫我,不要後悔」
於海棠都快把袁華釣成翹嘴兒了,這一頓拉扯,讓袁華連自己姑姑都不顧了。
「我忍了單南奇這麼久,為的就是等到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