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糾風大會現場再也壓製不住,職工代表全都站了起來。
台上一眾領導臉色全白,差點要跌坐在地上。
隨著一份份證據的披露,隨著一份份證詞被揭開,現場眾人再也不信他們的鬼話。
台上彭永紅還在徒勞地砸著話筒,馮道宗看見事情不好,已經站起身要離開了。
靳良才比彭永紅聰明的多,見著馮道宗起身,他也跟著起身,想要從另外一條出口走。
可就在他們剛剛起身奔向會場出口跑路的時候,會場的幾個出口大門砰的一聲被打開。
外麵的寒風吹進來,讓會場內的氣氛為之一肅,隨著寒風進來的,還有披堅執銳的軋鋼廠護衛隊。
可不是平日裡巡邏和訓練時候的輕裝,而是帶著武器,牽著警犬,全副武裝的狀態。
不僅僅是台上的領導們愣住了,就連群情激奮、熱血上湧的職工代表們也嚇了一下。
「所有人,原地坐好!」
「所有人,請回到位置上坐好!」
周瑤肅著一張臉,手裡掐著應急電子擴音器,帶著一隊治安員從門口走了進來。
這些治安員默契地與廠護衛隊配合,按照預演程序,占據了有利位置,迅速控製了現場。
有他們拎著擴音器,手指到哪裡,哪裡就要坐下,就要安靜下來,否則廠護衛隊的人就要衝上去拉人了。
而台上的幾位領導還以為這些人是儲友恭安排上場的,各自心裡稍稍安定了下來。
隻要場麵維持住秩序,他們就有信心將廣播裡的反對言論批他個體無完膚。
耍嘴皮子,他們是專業的。
台下有年輕乾部看著英姿颯爽威風八麵的周瑤,尤其是那張秀氣中透露著威嚴的臉蛋,更讓他們不禁為之傾慕。
「哎~那個就是今年新來的大學生吧?」
「嘖嘖~到底是有學問的」
身邊這人低聲說道:「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保衛科副科長了,前途無量呢」。
「我就欣賞這樣的」
前麵那人抿了抿嘴唇,看著周瑤說道:「人生的另一半必然是要爽快一點的,似是那些柔柔弱弱的我就不喜歡~」
「你直接說你喜歡她不就完了嘛~」
邊上這人用手摟了一圈,給他示意道:「你要是喜歡可得趕緊行動,這盯上的她的人真是不老少!」
前麵這人一撒麼,可不就真是嘛,好多跟他年齡一般的小青年都在往周瑤身上瞅。
真可謂是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周瑤倒是沒想過下麵會有人這麼評價自己,欣賞自己。
她聽見台上的議論聲,以及彭永紅還在試著用話筒向下麵喊話。
不禁眉毛一立,手指指向台上,從電子擴音器裡喊道:「肅靜!坐下!」
「聾了是吧!喊話沒喊你們是吧!」
「坐下!!」
「……」
全場職工代表嘎吱一聲,全都肅靜了下來,就連低聲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這姑娘膽子也太大了,維持秩序還敢衝著領導發火。
台上的領導也是沒想到周瑤會衝著他們來,不禁都把目光飄向了儲友恭和周勇。
這兩人也是一臉懵逼的模樣,給領導回過去的眼神是:彆看我啊!她不是我安排來的!
儲友恭和周勇見彼此這幅模樣,又都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對方。
那意思是,不是你安排的是誰安排的?
「胡鬨!」
靳良才剛才見場
麵控製住了,也不跑了,站在台上手指了周瑤罵道:「你衝誰嚷嚷呢!」
說完對著台下的儲友恭和周勇一擺手,示意他們保衛組的問題自己處理掉。
周勇倒是真的勇,見著上麵的領導一擺手,他騰的一下就從座位上蹦了起來,衝著周瑤就奔了過去。
「你把喇叭給我關嘍!」
「周瑤!服從命……」
「哎呦~嘶~啊~」
周勇衝過來想要搶奪周瑤手裡的擴音器,可他低估了周瑤的武力值。
前幾天領導們不在家,周瑤服從李學武的命令,對來保衛科任職的這混蛋是忍了又忍的。
現在領導就跟下麵坐著呢,她還能忍了周勇的放肆?
也沒彆的花拳繡腿,隻是一招兒狠厲的踢襠,然後一個小擒拿抓住了周勇的手腕,隨後就是一記簡簡單單的大背摔。
咵噠!
現場很安靜,所有人都能聽到周勇蛋碎的聲音,以及他從嗓子眼裡發出的嘶嚎。
至於他落地的聲音為啥這麼的清晰,那完全是他反應的慢了,蛋碎當時沒喊出來,光臉紅憋氣了。
都等被周瑤按在地上銬住了雙手,他這才發出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嚎叫。
而周瑤呢?
這會兒則是雲淡風輕地站起來,用腳踩住了周勇的腦袋,不屑地瞥了台上眾人一眼,哼聲道:「就這點三腳貓的能耐,也敢來保衛處撒野?!」
嗖~~~
現場所有男人胯下均是一陣涼風掃過,隨後便是雙腿一緊。
再看向周瑤的目光裡,那些年輕人全都沒有了適才的仰慕之情。
尤其是剛剛還說欣賞她,喜歡她這一類型的那個,心裡更是覺得周瑤長的也不過如此,這姑娘不追也罷。
畢竟廠裡合適的姑娘多的是,沒必要為了娶媳婦兒而承擔嚴重生命危險。
周瑤隻用了一招敲山震虎,殺雞儆猴便鎮住了全場。
就連台上的幾人都不敢動了,悄悄地坐下,很怕周瑤衝上來給他們一下子。
就是周勇這樣的大小夥子都挨不住她的一擊,更何況是他們這樣的呢。
而在周瑤收手之後,台上幾人的目光又都忍不住轉向了台下第一排就座的李學武身上。
靳良才如此,彭永紅如此,就連馮道宗也是如此。
這個男人好像是他們的夢魘一般,每次都會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他們一下子。
即便是他們不主動招惹,可依舊是敵人。
任是誰都看得出,控製現場的不是台上的領導,也不是剛剛要變革的新團體,而是坐在那裡淡定喝茶的李學武。
會議開始那會兒,眾人看向他複雜的目光,這會兒依舊是複雜的。
隻是相比前麵那一陣,這會兒的目光裡帶著畏懼,心生膽怯。
「呸~」
李學武輕輕吐出嘴裡的茶葉梗,淡淡地道了一聲:「真特麼的晦氣~」
說著話,轉頭看向身邊的辦公室主任丁自貴,問道:「是不是瞧著我要完蛋了,連開會的茶葉都不給用好的了?」
「甭來這套~」
丁自貴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是中立派,根本不懼李學武的調侃。
嘴裡回了一句,把自己的那杯茶推到了李學武的麵前,道:「要不你喝我這一杯?」
「算了吧~」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將他的茶杯推開,淡淡地說道:「變天了,你老丁也不是受待見的且,我就不信你的茶葉比我好!」
丁自貴聽得出他話裡的弦外之音,默不作聲地坐在那,目光逡巡,掃向前
台。
廣播裡的聲音依舊繼續,隻是突然沒了愛情種子袁華的真情告白,倒是多了單南奇被抓捕的聲音。
這可真是有夠諷刺的,廠廣播站站長被廣播直播抓捕,還是以違反軋鋼廠治安管理條例的理由。
這一會兒,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李學武的身上,知道保衛組行動了。
不,不是這幾天被儲友恭控製的保衛組,而是在李學武領導下,真正的保衛力量。
隻見李學武給看向他的周瑤微微點了點頭,便見這位保衛科副科長走到台前,從擴音器裡喊道:「行動!」現場便再次騷動了起來。
繼廣播裡的單南奇被抓,現場執勤的治安員也開始了抓捕行動。
剛剛還意氣風發的儲友恭、陳叔毅、袁秀梅等人,一一被治安員叫起來帶銬子。
如有敢多說一句話,或者有任何反抗的舉動,都會被執行一整套的抓捕程序。
有前麵周勇做案例,再加上會場都被廠護衛隊控製了,他們也知道大勢已去,隻能乖乖就範。
如若換一個部門來,哪怕是紀監的人,他們也不會這麼順從。
隻能說保衛科的人早早的就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基因刻在了全廠職工的骨子裡。
李學武發明的那一套抓捕動作程序,所有體驗過的人記憶深刻,沒體驗過的人畏之如虎。
台下保衛科的治安員拿著名單點名抓人,台上周瑤卻是已經對那些領導動了手。
包括馮道宗、彭永紅、靳良才等上麵工作組的人,一一被搜身帶銬子。
彭永紅還忍不住提醒周瑤,說給他帶銬子,輕易沒幾個人搭裡頭可摘不下來,彆給她領導惹麻煩。
周瑤卻是不管這個,上去就是一個大嘴巴,打的彭永紅差點氣的腦出血。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當著馮道宗的麵,他被一個女人給打了,這成何體統。
可但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你彭永紅怎麼了?
看看馮道宗,他有說敢不配合嘛!
你再看看廠領導程開元,他敢說個不字嘛!
熊本成還是他們任命的調查組副組長呢,是正兒八經的廠領導,可你看他敢給周瑤說話嗎?
所有人都很清楚,要動手的不是周瑤,而是坐在台下扯閒蛋的李學武。
所有人也都很清楚,那些帶了武器的廠護衛隊輕易是不敢開槍,但你問問他們敢不敢用槍托捶你。
所有參與這場突如其來變革活動的人今天基本上都在這了,沒在現場的李學武也安排了人去抓捕。
這一招甕中捉鱉,屬實是給程開元的腦袋上捶了一拳頭,打的他是頭暈腦脹,嗡嗡作響。
看著保衛科點名抓人,站在會場角落裡的彭曉力急的直跳腳。
他拔著脖子聽了名單上的名字,怎麼沒有孫健的啊?
是不是自己沒給領導說清楚,或者這些人在做名單的時候把孫健的名字給漏掉了?
看著孫健安穩地坐在那裡喝茶,彭曉力真的很想走過去提醒一下保衛科的人,那裡可是還有一條漏網之魚呢!
任憑彭曉力多麼的著急,可孫健就是穩穩地坐在那,好像真的沒他什麼事一般。
會場內部參與變革活動的人被肅之一清,戴著手銬子被護衛隊的人帶走。
場內職工代表看看左右,也逐漸的響起了議論的聲音。
台上隻剩下沉默不語的程開元和熊本成,全場職工代表都不知道接下來要乾什麼了。
場內一出戲,廠外可還有一出戲呢。
當馮道宗等人被押著走出大會場的時
候,卻是發現場館外麵全是護衛隊的人。
甚至連執勤的武裝車都開了出來,車上還高高的掛載著一挺輕機槍,護衛隊員眼神嚴肅銳利。
最讓馮道宗等人心虛的是,車邊站著李懷德,李懷德身後站著的是穀維潔、景玉農以及薛直夫。
四人麵色一樣的嚴肅,麵對馮道宗等人的目光一點客氣的意思都沒有。
就那麼冷冰冰的,似是路邊花壇裡的白雪和冰一樣。
李懷德的目光甚至還意有所指地掃向了幾人手上戴著的銬子,多少帶著點情緒了。
雙方相顧無言,勝負已分,再說其他都是廢話。
而軋鋼廠的乾部,似是儲友恭等人,也是羞愧難當,這會兒可說不出求饒的話來。
他們暫時是被保衛科以擾亂工廠生產秩序的名義逮捕的,下麵如何處理,還得看李懷德的意見。
馮道宗等上麵下來的人很清楚,李懷德不敢拿他們怎麼樣,不過回去就說不定了。
儲友恭等人心中忐忑,怕不是要在保衛科裡遭罪的,那李學武是個什麼德行,他們最是清楚。
就站在那,李懷德帶著三人目送他們被帶上車,看著車開走,這才在栗海洋等人的提醒下,邁步上了台階。
會場內,因為護衛隊都已經撤走了,再沒有人管製和約束,顯得有些吵鬨。
而因為台上的兩位廠領導沒走,前排就座的處室領導也沒動地方,職工代表們自然不會走。
有人已經猜測,一會兒應該還有主角要上場,不然台上的兩人為啥不動。
周瑤在抓人的時候已經給他們說了,出門在外,麵子都是自己給的,敢亂動,真就彆怪她不給兩人臉麵了。
熊本成早就麵如死灰,全身頹廢地坐在那低頭不語了,而程開元還堅持著,坐的筆直。
當看見李懷德帶著軋鋼廠其他三位領導走進會場後,當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後,程開元這才知道,自己真的敗了。
一敗塗地!
「嗬嗬嗬,本成同誌」
李懷德倒是沒有什麼特殊情緒,帶頭鼓著掌走到了台上。
先是跟台下全體起立熱烈鼓掌的廠職工代表們揮手致意,隨後走到熊本成的身邊,主動伸出了手。
熊本成尷尬地看了他一眼,羞愧難當地伸出了自己的雙手,接住了李懷德的橄欖枝。
李懷德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膊,很是關切地問候了幾句。
「本成同誌雖然年歲大了,可做事不糊塗!」
李懷德握著熊本成的手,笑嗬嗬地對身邊幾人講到:「有擔當,有作為,咱們廠這是有此一老,如有一寶啊!」
這話就差指著熊本成的鼻子罵大街了,句句都是反著說的,看得景玉農等人都是嘴角輕動。
李懷德說是說的,可是沒有要收拾熊本成的意思,老家夥了,還能折騰幾年?
把這老東西放在那個位置上,隻要壓住了,時不時的抽他兩鞭子,讓他長長記性,開會的時候聽話舉手就行了。
真要是換一個人上來,不一定有這麼放心的人,也不一定如他這般乖乖的聽話。
諷刺完熊本成,李懷德又走到主位上,看著栗海洋撤換掉了馮道宗的名牌,笑著拍了拍身邊程開元的肩膀。
也不顧程開元現在豬肝一般的臉色,從話筒裡對著台下講到:「我不在家的這段日子裡,是辛苦開元同誌了~」
不用奇怪,為什麼剛才彭永紅講話的時候話筒被控製,這會兒李懷德用就可以了。
李學武的布置可遠遠不止這些。
「去邊疆我是迫不得已啊」
李懷
德擺擺手,示意台下眾人坐下,也示意景玉農等人找地方就座。
他自己則是講道:「邊疆辦事處對於軋鋼廠未來的經濟和貿易發展起著重要的支撐作用」。
「可以這麼說!」
李懷德給台下揮了揮手,道:「有邊疆辦事處在,咱們廠的職工就有羊毛線用,就有牛羊肉吃,就有邊疆的水果吃!」
「好!」
嘩~~~
台下響起了熱情的叫好聲和掌聲,這是對李懷德的講話,對軋鋼廠現行的發展政策最好的支持表態。
「去邊疆以前我們是開了工作會議的」
李懷德笑著看了程開元的方向,道:「我是請穀副主任代為主持工作,請玉農同誌輔助」
「沒想到開元同誌這麼的熱心積極,想要給我幫這個忙,實在是感謝」
李懷德話語裡充滿了諷刺意味:「這體現了開元同誌的無私奉獻,更體現了我們這一屆班子的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