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原因是這個年月工人的正治地位高,在活動中的話語權也高。
他們不願意接受這些小崽子們的教育,更不認同他們的宣傳,上麵那幾個也搞不定廣大的“老大哥”。
所以綜合情況,順應上麵收緊對進步師生和小崽子的放縱,同時做出了這一規定。
聶小光是如何跟趙俠走在一起的?
正是在上麵對小崽子和進步師生的約束和要求文件下達產生的影響和造成的形勢下遇見的。
一個初中畢業生混子,一個大二學業被耽誤的混子。
看似學曆相差太大,人生軌跡不搭噶的兩人卻擁有著共同的身份——乾部和知識分子子女。
是的,現在的形勢是,小崽子自成係統,不兼容這兩個身份出身的人,這兩個身份的人便團結在了一起,聽著很扯淡,但這是事實。
那在爭取地位的時候怎麼辦呢?
競爭,麵對麵地直接競爭。
小崽子的活動範圍和影響力被削弱和壓縮,工廠不讓進,學校要恢複教學秩序,更不讓“全國遊”了。
是時候爭一爭一城一地之得失了,也就有了較為狹隘的競爭關係。
小崽子內部也出現了分歧,最早開始響應大學習號召的那部分人自稱老兵,以老資格和打江山自居。
這些人影響力最大,關係網也最廣,總是能探聽到重要的消息。
形勢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們都很清楚地知道,他們被拋棄了。
說得直白點,額額額那些人不需要他們了,作為棄子必須找機會謀求彆的發展,他們才不在乎名聲什麼的,頭腦冷卻過後都知道利益最重要。
現在還在鬨的,雖然也稱呼自己為老兵,但都是為了往臉上貼金。
其實都是些沒啥能耐的,也沒啥追求和理想的,腦子裡的熱血隻要被激發起來了,就一直溫得呼的,要熱不熱,要涼不涼。
基本上依著李學武認識的那些人進行劃分,可分為三股局麵。
第一股:老兵
較為激進的當屬趙衛東和謝前進他們,不怕死,受過罪,怨氣大,想要在活動最後的餘暉中謀求個人利益,否則不甘心。
較為保守的就屬衛國、點子、叉子他們,前期參與了,中間沒付出,光顧著自己了,到了現在就想依著父母的關係坐吃山空混吃等死。
剩下的就是大多數了,像是左傑、顧延、歐欣、周苗苗、肖建軍等人了。
這些人或者自立自強,或者退隱江湖重生打工人的角色,反正不想著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了,踏踏實實地找工作,奔前程。
第二股:新勢力
較為激進的屬李援朝、張海陽他們,有關係,有背景,有資本,就是想追隨前輩的腳步闖出一片牛嗶的天空來。
當然了,前輩們在這條路上都是死的一片一片的,他們也就吵吵的歡,實際上沒得著什麼好處。
較為保守的當屬鐘悅民、袁軍、鄭童他們,說是老兵,說自己是小崽子,可真較真了,最對就一小玩鬨。
四九城這樣的孩子多了去了,沒有啥理想和追求,人雲亦雲,拿著潮流當理想和追求。
本質上來說還是不愁吃,不愁喝,晃晃悠悠的養大個。
第三股:頑主
頑主是一個比較籠統的概念,小玩鬨說好聽了就是頑主。
正因為籠統,所以人群分層不是很明顯,太雜太多了。
基本上可以分為在崗和退隱的。
在崗的就是新街口江湖新勢力張建國、李和平、閆勝利、李奎勇他們,家裡沒錢沒實力,純玩命。
退隱的當屬趙老四和周常利最典型了,一個代表了留守,一個代表了離開,兩種選擇,兩種人生。
第四股:團結就是力量
乾部子女具有代表性的就是聶小光了,這小子玩的很大,也很野,當初他手底下可屬實有不少人。
知識分子子女典型的要數趙俠了,甚至他自己本身都是個知識分子,大學生嘛。
兩人撞在一塊敢站起來跟小崽子們抗衡,也是風聲過去了,形勢對他們越來越有利的緣故。
在學校也好,在遊戲場合也罷,他們敢團結在一起把戴有色眼鏡欺負他們的人頂回去了。
李學武其實還是比較關注這些形勢的,他從未小看過小崽子的力量。
當然了,他也沒怎麼高看過。
形勢發展到現在,基本上可以把這些人分成五個類型進行歸納總結。
一、天真變革型。
就是最先喊出“老子英雄兒好漢,我們不乾誰來乾”的那些始祖級小崽子,衝鋒陷陣,所向披靡。
打這個,揍那個,好不威風。
其實不是他們有多牛嗶,而是這些小崽子會拉大旗作虎皮,少壯亂拳打死了老師傅。
你看看現在情況穩定了,形勢理順了,他們還有生存的空間嗎?
最後隻落定一個“什麼東西”。
二、定向變革型。
就是喊出“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的那些人。
但在不知不覺中成了“混蛋”,又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工具”。
於是在一些彆有用心人的鼓動下,玩起了無私奉獻,熱血上頭。
目標明確,乾勁十足,衝衝殺殺,還真就成了大氣候。
典型的當屬劉光天,當初一股腦的加入到了東風社,進到了青年突擊隊,甚至去挖土淘寶。
結果呢?
軋鋼廠李主任登高上位了,他們的使命也完成了,很自然的,古今中外有哪個上位者會喜歡這樣的反骨仔?
所以這一類的小崽子跟劉光天的下場一樣,哪來的回哪去,回爐重造,泯然眾人。
三、接受教育型。
就是上述兩個類型的中間型。
他們既無“先天優勢”,也無“後天失調”。
他們參加大學習活動,隻為一片真心,想要到大風大浪中去鍛煉,接受新時代、新時期的教育。
於是呼,他們沿著前輩的足跡,重走長征路,到變革的聖地去。
儘管風餐露宿,如能得到一套完整的變革聖地紀念章,會很滿足,珍惜地珍藏起來。
他們認認真真地寫出了學習和旅行日記,以尋找人生和變革的真諦。
這些資料都實事求是,很少有意違背事實。他們是小崽子中的精英。
四、扇風點火型。
就是那些誌大才疏隻會說的那種人,他們有一、二型的誌氣,卻又無一、二型的底氣。
他們每到一個地方,都能發現許多“人生學習新動向”。
於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散發些“倡議、建議、呼籲、通令”之類傳單,口氣很大、中氣不足。
你說他們就真管著實事了嗎?
怎麼可能呢,你瞧瞧他們都管的啥:交換徽章、寫報告文章、背誦名言、要申請屬於他們的節日……
你聽著是不是有種熟悉的感覺?
嗯,就是這樣,他們沒啥真才實學,卻唯恐天下不亂,把散發這些不痛不癢的傳單,作為他們煽風點火、瞎扯淡的痕跡,事後一走了之。
五、到此一遊型。
哎呀,這個類型的人可有意思。
他們是小崽子裡的大頭,是絕大多數,名著是瞻仰和學習,實際就是免費全國旅遊。
一般先到京城接受接見,遊完了知道的故都勝跡,再到華清等學校抄幾張大海報,算是完成了大學習。
但在京城,有小崽子稽察隊管著,當初軋鋼廠在六國飯店組織文藝演出,就有這些人出麵維持秩序。
他們有時也會下驅逐令,這裡畢竟是京城,不是小崽子們可隨便舞天野地所在,於是呼,這些人結伴散向各地進行後補旅行。
北方的小崽子向南方,南方的反其道行之。
這個時候的普通話尚未後世那般普及,各省風土人情都不同,到了外省就象到了外國,大開了眼界,煞是有趣。
你瞅著吧,每晚各地小崽子接待站,吃飽喝足後,自然形成“旅遊”信息交流中心:
那裡好玩、那裡景點多、那裡吃得慣、那裡人客氣…一番商量,權衡利弊,於是就向下站出發。
不少小崽子跑遍了大半個中國,天寒地凍中跑回家中,像個流浪漢,一身虱子,但說起話來真有見識。
其實他們才是大學習的最大受益者。
——
周六這天下班後,李學武並沒有回家,早就跟家裡說好的,今天晚上要來俱樂部這邊辦事。
韓建昆把李學武送來了俱樂部便開著車回去了,這邊也有車,不虞有沒車用的窘境。
指揮車剛到大院門口的時候,李學武沒讓韓建昆再費事進去,就跟門口下得車,正好看見等在大門口的鐘悅民等人。
他隻是瞅了對方一眼,沒太在意,跟保衛打了聲招呼便進了大院。
也是湊巧了,一進大院便見著周小白和羅雲推著車子正要往外走。
門外等著的鐘悅民見著周小白的身影便咋呼著招手微笑打招呼。
這可把周小白嚇壞了,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不敢去看大門外打招呼的鐘悅民,也不敢看李學武的眼睛。
羅雲瞅了她一眼,在心裡恨鐵不成鋼地歎了一口氣,隻能主動擺了擺手,把這鍋背自己身上了。
“武哥,你咋來了?”
回應了鐘悅民等人,見著李學武往回瞧了一眼,她趕緊打招呼道:“早知道你要來,我們就不回家了”。
“來處理點事,跟你國棟哥他們越好的,他們來了嗎?”
李學武看了看低著頭的周小白,笑著問道:“咋地,當鵪鶉了啊?”
“我們也不知道,沒聽說啊”
羅雲主動打岔道:“跟服務處那邊忙完,我們就出來了,晚飯還沒吃呢,你吃了嗎?”
“沒呢,剛下班,想著來這邊吃的”
李學武看著周小白抬起了頭,臉色有些難看,挑了挑眉毛,問道:“生病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沒有……就是……”
周小白好不容易等著李學武來了,那裡肯放過這個機會回家。
可她想要編個理由出來解釋一時也想不出來,就僵在了那裡。
還得說羅雲講究,主動給李學武說道:“本來有朋友一起下班回家的,您先去餐廳,我們說一下就來”。
“真沒事?”
李學武打量了周小白一眼,說道:“我來這邊就是為了處理業務上的事,你們該休息休息”。
“沒有……我想跟你一起吃飯”
周小白抬起頭看了看他,道:“好些天沒見著你了”。
“嗬——至於嘛”李學武笑了笑,指了餐廳的方向道:“行啊,今天我請你們,你們先去辦事,我先過去了”。
說完便跟等在一旁的趙老四往餐廳去了,每次隻要李學武來了,趙老四見著了,那必然是要過來彙報的。
你要說趙老四狗腿子,他自己都認,但也得分給誰當狗腿子。
這俱樂部裡進進出出的會員身份比李學武高的也不是沒有,這一年下來副處變正處的大有人在。
但你有見著趙老四巴結誰的嗎?
大管家首要的原則就是忠心,他知道自己端著誰的飯碗呢,也知道這院子是誰的,俱樂部是誰的。
周小白有些擔心地看向隨著李學武往餐廳去的趙老四,真怕他說些什麼。
即便是她和鐘悅民沒什麼,就是允了對方送自己和羅雲回家。
可這代表了什麼意義,她自己心裡也清楚,不然見到李學武又何必慌張。
隻等李學武走遠了,羅雲這才盯了她一眼,道:“玩火自焚了吧!”
“怎麼辦?”
她麵色嚴肅地看向周小白問道:“你打算怎麼辦?叫武哥知道了怎麼辦?門外那個你打算怎辦?”
“我……我不知道”
周小白已經慌了,現在臉色依舊白著,她心裡有種深深的後怕。
即便她跟李學武也沒有什麼,但她自己主動的曖昧,以及掰扯不清的關係,她注定是心虛的那個。
羅雲瞪了她一眼道:“我剛剛不是給你鋪好路了嘛,給武哥解釋的那些話你不都順著說了嘛”。
“現在做選擇這麼難嗎?”
她示意了門外和餐廳方向道:“你是要回家,還是要吃飯,自己選,這次我不能幫你了,最多等在這兒”。
“你要回家,我去跟武哥說一聲,咱們這就回家,再也不來了”。
“你要說吃飯,你自己去跟鐘悅民說,咱們這就去吃飯,讓他以後再也彆來了”。
“我……我知道了”
周小白應了一聲,望了餐廳一眼,將車子交給了羅雲,自己往門外走去。
“小白,下班了嗎?”
鐘悅民看了一眼站在院裡的羅雲,以及她身邊周小白的車子。
沒推著車子出來,這是要加班,還是跟剛剛進去的李學武有關係?
見著周小白出來,他笑著迎上去打了招呼,又問道:“明天有空嗎?咱們去頤和園劃船吧,我又搶著船票了”。
“那個……你以後彆來找我了”
周小白不敢去看鐘悅民的眼睛,語氣有些決然地說道:“我怕……我怕……誤會”。
她說了怕武哥誤會,但武哥那兩個字很輕,很輕,輕到鐘悅民都沒聽清楚她到底是怕誰誤會。
這會兒鐘悅民的臉上的笑容僵在那裡,耳朵裡嗡嗡作響,什麼都聽不見了。
他隻想再聽聽周小白重說一遍,為啥不讓他來找她了。
周小白卻是沒再說第二遍,話說完了,看了鐘悅民一眼便轉身回了大院。
鐘悅民站在那癡癡傻傻地望著她的背影,好像丟失了什麼東西似的。
到底是怕誰誤會?
他不自覺地抬起手捂住了心口,這裡怎麼會有些疼呢?
“走吧,悅民,咱們回家了”
看得出什麼的袁軍真想罵他幾句,可話都在嘴邊上了,也沒舍得這個時候開口。
兄弟受的傷已經夠嚴重的了,就沒必要在傷口上撒鹽,再給一棒子了。
鄭童也走過來勸道:“以後咱甭來了,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真沒勁”。
這話說完,他便遭到了袁軍的眼神警告,叫他彆在這個時候說這個。
鐘悅民卻是聽見了,他微微搖頭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一定是遇著難處了”。
他轉頭看了看兩個兄弟,道:“是了,她在這裡上班,一定是她的單位這麼要求她的,不允許隨便處對象,她一定是怕單位誤會了”。
“這裡是俱樂部——!”
鄭童沒好氣地說道:“俱樂部,不是指揮部,有誰會限製服務員處對象啊?”
“行了啊,有事回去再說”
袁軍瞪了鄭童一眼,拉著鐘悅民就往外走,還示意了鄭童推車子。
鐘悅民依舊回頭望著俱樂部關起來的大門,那裡是另外一個世界。
門口今日站崗的正是張大勇,他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哼,傻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吃屎吧——!”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