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胖小子——!”
也不知道是營養好,還是跟著父母的體質,李信看起來胖乎乎的,比李寧還要胖。
早沒有了上次看見他時那麼黑乎乎的,小胖白淨了好多。
白,真的白——
李學武看這孩子的側臉好像蠟筆小新一般,肥嘟嘟煞是可愛。
“十三斤都多了!”
吳淑萍收拾著床鋪,笑著介紹道:“陸姐半個月就用稱給稱一次,每次都能漲一斤”。
“哎呀,這是要長大個了!”
李學武抱著他坐在了椅子上,李信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
爺倆倒是第一次這麼仔細地互相瞧著,以前都還不認識呢。
“小心著點啊,彆尿你身上”
吳淑萍拿著換洗的衣服走過來逗了逗孩子,叮囑他一句便出去洗澡了。
她也真是放心得下,就李學武這模樣的,在大街上啥人敢把孩子交給他來帶啊。
不僅僅是信任李學武幫忙帶孩子,就是李學武找來的陸姐,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也有了信任。
隻能說她是善良的,也是淳樸的,至少在李學武這裡是這樣想。
不過你也不能從他看吳淑萍的角度去看待這個時代。
這個時代普遍來說還是淳樸的人多一些,厚道的人也多一些。
畢竟睡覺都要在床頭放一把手槍的人在這個時候也不多見。
“先生,我來哄吧”
就在李學武和乾兒子大眼瞪小眼的時候,陸姐出現在了門口。
是叫陸姐,其實她的歲數要比李學武大很多,得有四十多了。
要是住在街坊,定是要叫嬸子的,這年月可不興越叫越年輕那套,會顯得輕浮。
“您也怪累的,他不哭我就抱著吧,他媽一會就回來了”
李學武笑著看了她,問道:“晚上吃飯了吧?”
陸姐穿著一身粗布衣裳,是為了乾活方便,也是照顧孩子方便。
她是伺候人慣了的,從小在婁家長大,那個時候叫家生子。
也就是說,她的父母也是婁家的仆人,不是傭人。
傭人是後來文明的叫法,得的工資也不再叫例錢,而是叫薪水。
四十多歲,從出生到現在,算是經曆了最動蕩的年代。
陸姐看著是有些小心翼翼的,但並不自卑或委頓,很是儘心。
時代變遷,物是人非,世上的思想在變革,早就沒了老媽子的稱呼,可她依舊活在過去的思維裡。
這年月似她這樣思想的人不在少數,就是後世八九十年代,仍然一副傳統思想的人又有多少。
她已經習慣將自己的命運依存於主家,就像她從主家生,從主家長大,嫁人,生子。
對於新社會的變遷,她讀不太懂,也看不明白,隻是一天一天地這麼活著,過著。
你說你懂得多,明白的多,不也是一天一天的活嘛,你的一天頂她兩天過?
李學武對陸姐並沒有講太多實情,更沒有說太多的情況。
她能看見多少就算多少,請她來是做事的,不是主事的。
婁家既然敢安排她來,就說明她是可靠的,但李學武不覺得她一定可信,人心善變。
但這並不影響李學武將照顧吳淑萍母子兩個的任務交給她。
陸姐有些拘謹,麵對李學武的善意笑著點頭道:“趁著孩子睡覺吃的”。
解釋一句後,又主動詢問道:“先生,明早的早飯該如何安排,是否要帶李主任和周同誌的份?”
“您辛苦,將他們的帶出來吧,明早我過去叫他們”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以後淑萍的工作忙了,您多照顧著”。
“先生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有事您吩咐”
陸姐微笑著從床上的笸籮裡拿了乾淨的毛巾幫李信擦了擦口水。
孩子大一點就會這樣,比小時候都不如,會流口水。
李學武看著陸姐的細心,試探著問道:“如果需要回京探親的話,你就跟淑萍說,她工作的時間也方便,我安排人來接你”。
“太麻煩您了,暫時還沒想著回去呢,家裡也沒啥事”
陸姐從李學武的懷裡把孩子接了過去,看了看尿裓子已經濕了。
她一邊伺候著孩子,一邊給李學武講到:“我們家那位跟著婁先生跑腿的,兒子、兒媳婦兒都在家門口上班,距離親家也近”。
給孩子換好了裓子,她將孩子抱起來哄了,嘴裡斷斷續續地介紹道:“來之前夫人交代過,以這邊的工作為主,家裡我放心呢”。
“辛苦你了,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儘管跟我說”
李學武說話倒是真和氣,好像真是那種誰一提什麼要求就會幫忙的人。
殊不知這是他心眼子多,拐著彎地試探著陸姐家有沒有困難。
很顯然,再儘職儘責的傭人麵對困境的時候也會鋌而走險。
吳淑萍是他故意創造出來,給李懷德看的漏洞,可不能真成了彆人威脅他的軟肋。
陸姐禮貌地道了謝,但並未多說什麼,她們身上有著一種很深低估的規矩感。
“孩子睡了?”
當吳淑萍穿著睡衣走進來的時候,陸姐已經哄了孩子睡下。
李學武則是坐在床頭捧著一本書看著,他是有學業需要完成的。
就算最近再忙,他也還是抽出時間來跟鋼鐵學院的教授見麵學習,也在積極完成教授們安排的作業。
“剛剛睡下,您休息吧”
陸姐小心地給孩子蓋了小被子,輕聲跟吳淑萍招呼了一聲,又給李學武點點頭,這才出去了。
吳淑萍看著她離開,這才走到嬰兒床旁看了看孩子,輕聲對李學武說道:“如果可以,我真不想過這種日子,尤其是帶著李信”。
她關了自己這邊的床頭燈,背對著李學武坐在床邊,看著孩子說道:“可世事難料,身不由己”。
“很辛苦吧,我說的是心理上”李學武強調了一句,將手裡的書合上,道:“我能感覺到”。
“我都有種回到二三十年代魔都碟戰的緊張感覺了”
吳淑萍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隻要一聽到隔壁樓有聲音,這心裡必定是要緊張的”。
她回頭看了李學武問道:“那個周苗苗是不是有什麼目的啊?”
“什麼目的?”
李學武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將手裡的書放在了床頭櫃上,正好在手槍旁邊。
一文一武,這覺睡得才安穩。
吳淑萍早已經習慣了他的這種怪異,沒在意地解釋道:“前幾次你沒來,是她和李懷德來的”。
她微微皺眉道:“每次來都會給這邊帶一些禮品,甚至會主動看看孩子,問一些我的生活問題”。
“嗯,李懷德也來過嗎?”
李學武挪著身子側身歪在了床上,看著她說道:“周苗苗這個人你不用擔心,她的黑曆史太多”。
“而且她也不敢招惹我”
敢說出這個話來,李學武是有信心的,尤其是不怕她發瘋。
周苗苗的小心思他知道一些,上次去營城主動跟自己袒露過內心的彷徨。
但在李學武看來,她的坦誠和彷徨完全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難道她跟李懷德在一起是老李強迫她的?這絕對不可能。
要說老李為人好色是真的,但他絕對不會盯沒縫的蛋。
如果不是周苗苗主動接近他,他甚至都不會表露出任何過分的動作,或者態度。
到了他這個年齡和位置,身下事反而看重質量,不看數量。
能選擇周苗苗,還是一個麵子問題,至少他這把年齡了還能吸引到小姑娘的喜歡,對吧。
可你要說他真跟周苗苗夜夜笙歌,焦不離孟,那完全是在扯犢子。
李學武他爸弄的是藥酒,不是仙丹,給不了李懷德那麼多的勇氣,敢跟小姑娘玩命去。
而且,就他所了解到,周苗苗隻在進了軋鋼廠以後消停了一段時間,後來是奔著李懷德殺過去了。
但從羊城回來後,跟老李的關係穩定了,她的感情狀態可不是空白的,真有男青年喜歡她。
這話說起來也算是廢話了,就她那長相,就她在舞台上的風采,隻要眼睛不瞎的,又怎麼會不招男青年喜歡呢。
她敢一邊跟著李懷德,一邊找對象,就說明李懷德並沒有給她太多的信任,或者是承諾。
舞蹈團裡的姑娘可多了,漂亮的更多,老李可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更不會扔下家裡的老妻,娶一個嬌滴滴。
不說周苗苗在跟他以前經曆過什麼,就看對方主動的模樣,李懷德都不會娶她。
本就是衝著他的身份來的,他不會糊塗到以為是他的個人魅力。
所以
誰會娶一個這樣的“姑娘’?
吳淑萍就是看她太過主動,主動來這邊結交和討好才覺得她彆有用心,另有目的。
聽著李學武的話,她抿了抿嘴角,道:“不是李懷德讓她來的?我總覺得怪怪的”。
聳了聳肩膀,她微微搖頭道:“李懷德倒是一次都沒有來過,送東西也都是叫周苗苗,或者秘書送來,我要說不收,他們也不聽”。
“收著,隻要他送來的,你就儘管收著,不要白不要”
李學武好笑地仰躺了,說到:“你要是覺得她怪異,就說明她有些用力過猛了,完全是故意的”。
“故意的?你是說……?”
吳淑萍也聽明白了,真應了她剛剛的話,這搞地下情報工作呢?
晚上兩人就是在一起睡的,一張床,兩人都穿著睡衣。
吳淑萍沒有擔心李學武會是個小人或者壞蛋,李學武也心懷坦蕩,沒搞什麼睡地板或者穿衣服。
心裡沒鬼,光腚睡一起也發生不了什麼,心裡有鬼,十八斤大鎖鏈子捆著也會動歪心思。
當然了,兩個人當然不可能光腚睡一塊,那太寒磣了。
夜裡吳淑萍是起來一次給孩子喂了奶,李學武在家已經習慣了,翻過身等著,直到吳淑萍重新睡下,他才繼續睡的。
雖然不是搞情報工作的,但兩人有著信任和默契,男女那點事在各自的家庭和品質麵前算什麼。
李學武可是東城數得上、響當當的好青年,最重名節,潔身自好,從來不在作風上出問題。
當然,如果出了問題,那一定是彆人的問題,跟他絕對沒有任何關係,他是清白的。
——
早晨六點多李學武就起來了,洗漱過後出門往河邊轉了轉。
天氣暖和了,白天時間也長了,他的覺也少了。
往河邊溜達一圈回來後,看看手表差不多七點多一些,叫了老李的門。
老李兩人也是早起來了,這邊做飯的家夥事倒是不缺,可缺少做飯的材料。
每個月也就來這邊一兩次,實在犯不上又是買米又是買菜的。
李學武不在的時候,周苗苗會來這邊主動蹭飯。
這會兒李學武過來請,兩人倒是沒覺得有啥不好意思的。
來到這邊,周苗苗主動去廚房幫了陸姐的忙,吳淑萍則還在樓上收拾著孩子。
早飯陸姐準備了包子和米粥,還有幾樣小鹹菜,有給吳淑萍準備的雞蛋,即便她說了是多煮的,李懷德兩人也都沒去吃。
從家裡出來的時候,吳淑萍主動來送他們,知道他們今天下午就要回京城了。
“行了,回去吧,早飯還沒吃呢,照顧好孩子”
李學武上車前給她叮囑道:“有事情就打電話,業務那邊國棟過些天就會過來,你們溝通”。
說完給站在門口的吳淑萍擺了擺手,在周苗苗異樣的目光中上了車。
李懷德對他的話倒是並沒有在意,這些他或多或少的都知道。
沈國棟就是負責軋鋼廠在京一些經銷和收購任務的那個人。
手裡有一個集體性質的回收站,不用問都知道,跟李學武有著莫大的關聯。
但他知道歸知道的,並不代表他要做什麼,或者拿這個來要挾李學武,脅迫李學武。
他還沒有愚蠢到那個地步。
況且李學武既然敢做這個,還是當著他的麵做安排,就說明這件事絕對不怕查。
轎車緩緩開動,吳淑萍的身影消失在了掛角處。
李懷德看著窗外的海河,笑著說道:“挺不容易的,一個人帶著孩子,多來看看吧”。
“嗯,讓她回京待些日子,她不願意,說是喜歡這邊”
李學武就著李懷德的話,並沒有避諱司機和副駕駛坐著的周苗苗,道:“像個家,嗬嗬——”
“嗯,要是這麼覺得,倒也不枉我拉著你來這邊安置房產了”
李懷德笑著回過頭看向李學武說道:“我也是真沒想過,這麼快你連孩子都有了”。
他是一語雙關,沒明指著說李學武哪個孩子,因為李學武在京城確實是有了孩子的。
可聽得都懂,他說的是,在這邊收了房子在前,可吳淑萍懷這個孩子更靠前。
“機緣巧合吧,嗬嗬——”
李學武輕笑著說道:“我倒是很喜歡孩子,越多越好,家裡開個育紅班才好”。
“哈哈哈——!你是當爹的不知道媽的苦啊!”
李懷德大笑著拍了拍李學武的膝蓋道:“誰不希望孩子多多的,可總得照顧一下愛人的感受”。
“不過你還年輕,有這個條件,多要幾個是應該的”
他感慨著搖了搖頭,目光掃過周苗苗的背影,意有所指地說道:“等到了我這個歲數,再要孩子就顯得不恰當,也不應該了”。
李學武明顯看得見坐在前麵的周苗苗身子一顫。
不用說,這姑娘真是個狠人啊,還想鬨出人命來?
真要在津門給老李生一個老來得子,怕不是嚇得老李抱著孩子跳河。
你看他挨著李學武放了一個周苗苗在這裡看著吳淑萍生孩子行。
要是周苗苗也給他生一個,他怕不是這輩子都得給李學武當牛做馬鞍前馬後了。
所以,在看出周苗苗有了一些對現狀的不滿,以及彆樣的小心思後,他也是及時給對方打預防針。
說來也不怪周苗苗跟他玩心眼子,畢竟才多大歲數的姑娘啊。
看著吳淑萍給李學武生了個兒子以後,又是彆墅,又是保姆的。
尤其是在津門給吳淑萍置辦了產業,帶著她參加重要的飯局。
這種不怕露臉,且重視對方的態度,很是讓周苗苗眼氣。
李懷德從未單獨帶著她出現在公共場合,更彆提私人宴請了。
再一個,李懷德並沒有給她多少錢花,僅僅是安排她提乾,當了舞蹈隊的隊長。
平日裡一些小禮物是有,但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更不是什麼稀罕玩意。
在吳淑萍的彆墅裡,她見到了不少李學武安排人送來的東西。
尤其是津門水產公司定時送來的河鮮海鮮,貝類補品等等。
這份麵子她可從未享受過。
與李懷德私會的這處彆墅跟她其實一點關係都沒有,老李從未說過要送給她,更沒答應她隨時都可以來住。
吳淑萍不願意離開津門回京,說這裡像家自然是對的,因為李學武已經把彆墅掛在了她的名下,周苗苗已經打聽到了。
為啥周苗苗在窺探這邊的同時,還要打聽吳淑萍的生活。
在她看來,兩個人的身份和地位都是一樣的,都是給人做小嘛。
既然都是做小,那在生活和待遇上自然是要比一比的。
怎麼比?
比了之後心裡更加不平衡了。
思前想後,她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那就是給老李生個孩子。
與吳淑萍對比,待遇不如對方,自然先從自己這邊找原因。
所以,昨天晚上二營長的意大利炮剛拉出來,她便跟老李講了。
老李差點沒嚇得翻地上去,意大利炮自然是又被二營長給推了回去,難得的津門行變成了驚嚇行。
你要說一個大姑娘上趕著喊著要給他生孩子,擱彆人早都高興的不知道怎麼是好了。
尤其是周苗苗這樣長相漂亮,身材高挑,條件這麼好的。
可是,老李家的大兒子今年都把對象領回來了,他要是給孩子再添個小弟弟,那家裡可熱鬨子了。
親家怎麼看他都無所謂,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好不容易熬到了現在的位置,他舍得為了一個孩子,放棄現在的地位和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