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學武生病了,去醫院掛號、看病、住院,都需要哪些花銷?
是的,一定有花銷,公費醫療不等於全額醫療保障。
至於說片麵的曆史陳述和生活經驗並不可全信。
不能否認個彆單位有較好的福利補償待遇,或者保險補貼,此情況不能一概而論。
目前的城鎮醫療保障體係分彆經曆了三個階段的變革。
即五一年二月份政務院頒布的《華民勞動保險條例》,標誌著中國城鎮企業職工勞動保險製度的確立。
五八年政務院頒布了《關於工人、職員退休處理的暫行規定(草案)》,也就是所謂的養老保險。
六九年二月,財政院頒發《關於國營企業財務工作中幾項製度的改革意見(草案)》。
以上三個時期的變革次序。
紅星廠和其他工業企業目前正在籌備和經曆的,便是第三次勞動保險的變革。
複雜嗎?
很複雜,從無到有,從有到優的一個變化過程。
最後一次勞動保險體製的變革脈絡一直延續到後世。
話又說回來了,李學武去就醫,到底應該遵從哪些醫療準備和步驟?
從第一個時期,也就是勞動保險建立以後看,首先要從李學武的身份和治療特點判斷。
李學武是乾部身份,統一歸屬人事局管理,所以他本人和家屬應領取《公費醫療證》。
憑借此證至指定醫院就診,診療費和藥品記賬,醫院統一向財政報銷。
但掛號費和住院費必須自理。
如果李學武是勞動局管理的普通工人,那則由勞保醫療統籌管理,大部分醫療項目免費。
這就是《勞動保險》製度創建初期,城鎮企業職工的醫療保障情況。
《勞動保險條例》的頒布,也標誌著中國城鎮企業職工勞動保險製度的確立。
其特點有三,分彆為:
(1)勞動保險覆蓋了所有類型的企業,但後來由於在所有製結構上追求“一大二公”,導致勞動保險逐步成為全民所有製企業的特權
(2)企業必須按月繳納職工工資總額的3作為勞動保險金,其中30上繳全國總工會,作為勞動保險統籌基金,70存於該企業工會基層委員會,作為勞動保險基金
(3)由於勞動保險製度是對計劃經濟低工資的補充,因此,它為企業勞動者提供了較為全麵的保障。
與此不同,機關事業單位的社會保障製度是以頒布單項法規的形式建立起來的。
紅星廠不屬於機關事業單位,所以這裡不展開講。
那麼進入到勞動保險體製變革的第二階段都變了什麼呢?
第一,養老保險從分立到統一。
五八年以前,城鎮養老保險製度分立為企業職工養老保險和機關事業單位的養老保險。
二者建立的根據不同,在資金來源和待遇給付方麵也有差異。
但這種分立狀態並沒有持續下去,五八年政務院頒布了《關於工人、職員退休處理的暫行規定(草案)》。
其中就規定了養老保險的覆蓋範圍包括所有企業、機關事業單位和人民團體的工人和職員。
這實際上是把企業和機關事業單位的養老保險製度統一起來。
第二,醫療保險的分立。
傳統的城鎮醫療保險製度主要包括公費醫療和勞動保險醫療。
也就是前麵說到的,李學武就醫需要走哪條核銷渠道,按身份劃分。
有讀者說自己長輩在那個年代享受的醫療如何,討論起來有差異。
這裡的差異主要來源於身份的差彆,以及單位補貼的差彆。
人事局管理和勞動局管理的人員,享受不同的待遇。
其中,公費醫療主要麵向機關事業單位,勞保醫療主要麵向企業職工。
二者在資金來源和管理方麵亦不相同。
但隨著製度覆蓋人群的增大,再加上基本實行免費醫療,費用上漲問題越來越嚴重。
對此國家進行了一些變革,但效果並不明顯。
紅星廠作為主體單位,負責勞保醫療體係的管理和運營,是有權利和義務維護保障這種製度向更好的方向發展的。
所以,李懷德等廠領導要單拿出一個會議時間來討論和研究這項議題。
第三,兩種工傷保險製度。
傳統的工傷保險製度也分彆麵向企業和機關事業單位。
企業職工的工傷保險製度是根據《勞動保險條例》建立起來的,是城鎮職工勞動保險的一個組成部分。
機關事業單位工傷保險製度方麵的規定最早見於50年12月11日頒布的《革命工作人員傷亡褒恤暫行條例》,後來經三次修改,標準待遇逐步提高。
以上關於《勞動保險條例》的分析就可以看出,早在建國後的第一個十年裡,城鎮企業職工的保險製度就已經建立起來了。
養老保險、醫療保險、工傷保險。
其中養老保險是最先統籌統一的,醫療保險和工傷保險到這裡已經分成了企業和機關事業單位。
企業和機關事業單位哪個保險更好?
問問老人,如果畢業分配,他是想去企業還是機關事業單位,這個答案就有了。
從本質上看,《勞動保險條例》所建立的社保製度是一種“國家—企業保險”製度模式。
即以國家為實施和管理主體,國家和企業共同負擔費用,由此形成國家和企業一體化的社保模式。
其特點主要是:
(1)覆蓋範圍大,保障全麵。
據統計,五六年享受勞動保險待遇的職工人數相當於當年國營、公私合營、私營企業職工總數的94。
同時,由於勞動保險製度是對低工資製的補充,它為城鎮居民提供了“從搖籃到墳墓”的保障項目。
(2)企業依附國家,國家承擔無限責任。
這一點在後世已經改了,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了,沒有所謂的鐵飯碗了。
墳墓都不管你了,你覺得年輕人還需要準備搖籃嗎?
不生,跟製度有絕對的關係。
(3)工會管理、國家統籌和企業保險相結合。
在具體實施中,企業繳納勞動保險金的30由全國總工會管理,事實上是進入了國家統籌。
其餘70由企業基層工會管理,並在企業內部使用,實際上是一種企業保險。
勞動保險的脈絡發展到這裡,其實就有了問題。
李懷德是想要快速籠絡人心的,建立絕對的管理信念和聲望。
而團結信念和提升聲望,效果最好、最快速的手段是什麼?
那就是提升福利待遇。
當某一天,你的老板通知你們,今年不漲工資了啊,下麵哀嚎一片。
但老板又說了,從今天開始,所有職工的醫療、養老、養孩、交通、通訊、生活等等花銷公司全包,你是不是想給你們老板磕一個?
要工資有啥用,賺了工資不就是為了生活嘛,現在公司管了你所有的生活,工資多多少少的,有一點零花錢不就行了嘛。
李懷德現在想要做的事,便是讓群眾基礎快速提升。
不僅僅是李懷德,大學習活動開展以來,其他企業和工廠開展變革之後,管理層變動的很大。
人是上去了,坐不坐得穩還要另說。
他們現在想要乾的事,便是穩住自己的屁股,不惜透支企業的生命。
“國家—企業保險”這種模式的優點是什麼?
就是有人給企業兜底兒,再多的工人也不怕,哪怕是工廠倒閉了,這些工人也能享受保險體製福利。
你說後世也是這樣的?
錯了,南轅北轍的錯。
後世的保險製度是社會型保險,哪有現在這種保險製度可靠。
社會型養老和醫療保險,你擔心不擔心到死都領不到保險金?
現在就不需要擔心,而且退休的保障可比社會型保險高太多了。
不信的讀者可以問問七八十歲的退休老乾部,他們中的一些人還在享受著當年的保險製度。
前麵提到了,保險是由誰管理的?
工會管理、國家統籌和企業保險相結合。
可是,統籌的僅僅是上繳國總工會的30,剩下的70由企業基層工會管理。
你就想吧,這部分錢在企業的手裡,也就是李懷德的手裡,他想怎麼用,還不就是怎麼用。
首先就是提取勞動保險金挪作它用,或是堵財政的窟窿,或是補辦公和生產的漏洞。
其次就是企業的退休職工、長期病號工資和其他勞保開支。
勞動保險應該是由廠工會管理的,可廠工會一把手帶頭泡長期病號,你覺得這裡的問題大不大?
如果紅星廠的變革時間與外麵的變革同步,恐怕這會兒勞動保險的窟窿得老大了。
李懷德不可能得到現在才對勞動保險下手。
紅星廠在整體企業保險金管理體係內算是一朵奇葩了。
景玉農和穀維潔很有先見之明,一直壓著這部分資金不允許亂用。
即便是當初紅星廠要搞住宅樓,也絲毫沒有動用這裡的一分錢。
這是紅星廠職工治病和養老的錢袋子,誰動了,誰都要背一輩子的罵名。
有不怕挨罵的,反正這部分錢閒著也是閒著,每年都有進項,職工退休養老的壓力不大。
所以,這些人就開始了胡花海花。
有乾正事的,發展工廠,促進生產等等。
賺到錢了,把窟窿又補回去了。
可你就想吧,計劃經濟時代,有幾個能像紅星廠這個樣彎道變速超車,賺得盆滿缽滿的。
尤其是進入到七十年代後,遭遇了市場變革,一下子全完蛋了。
大海退潮之後,沙灘上一大片,全特麼是光著腚的。
這種作為,對當前的企業保險製度造成了嚴重的打擊,結果就是促使勞動保險向第三時期變化。
69年2月,財政院頒發《關於國營企業財務工作中幾項製度的改革意見(草案)》。
其中就明確規定了“國營企業一律停止提取勞動保險金”,“企業的退休職工、長期病號工資和其他勞保開支,改在營業外列支”。
這一規定使得“國家—企業保險”模式蛻化成單一的“企業保險”模式。
勞動保險製度成為各企業的內部事務,並一直延續到七十年代開放後。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崽賣爺田心不痛是吧,那好,咱們分家!
企業乾部和職工的保險賠付核銷自理,有你就糟踐,職工沒錢看病罵娘你就挺著。
李懷德知道要有這一變化了嗎?
不知道,包括紅星廠所有廠領導都不知道,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會議。
可不知道並不意味著感受不到,隻要乾組織和財務工作的,絕對知道這種風險。
你會亂花你們家的保底儲蓄嗎?——
“主要有三點意見啊,大家討論一下。”
李懷德私下裡跟幾位領導是做過溝通的,意見不是很統一。
當然了,遇事不決李學武嘛,他當然也問了李學武。
可李學武的想法比他更為激進,聽得熱血沸騰的,差點把持不住。
最後還是叫了周苗苗來房間裡討論舞蹈動作的工作,這才讓腦子保持了清醒。
“第一點,為了加快產業化布局,暫用企業保險金作為支撐。”
“第二點,為了保障和促進職工的福利待遇,增設勞動保障項目。”
“第三點,針對企業退休職工、病假和其他勞動保護,增加預算。”
李懷德講完三點,看向會議桌旁的眾人強調道:“我著重說一下第三點啊,關於退休職工的。”
“目前咱們廠正在進行人事體製變革,有很大一部分職工退出了勞動崗位,讓給了年輕人。”
他手指點了點會議桌,講道:“在人事變革初期,就已經定下了退一批人的計劃。”
“現在提出的議題,算是對這一計劃的補充和調整。”
李懷德的話講完,看向了眾人,等著大家提意見。
程開元看了一眼對麵,老李搞工作,不會不問李學武的意見。
私下裡,李懷德已經就這幾項議題征求過他的意見了,他還是比較保守的。
可見李學武並未表現出積極的態度,他便也堅持了自己的意見。
“我來說說吧,李主任是給我講過這個方案的。”
他雙手交叉,看著其他幾人說道:“今年的財政預算是有壓力的,我想玉農同誌不在家,她要是在家,一定是要跟大家發牢騷的。”
“嗬嗬嗬——”
會議比較輕鬆,這隻是正常的工作,不涉及到個人的利益,大家也是放開了講。
“我先說說生產這邊吧,畢竟資金的缺口比較大”程開元示意了對麵的李學武說道:“學武那邊已經協調過幾次了。”
“關於暫使用保險金調補生產缺口一事,我還是持謹慎態度的。”
他認真了表情說道:“關係太大,一旦開了這個口子,我怕咱們要收不住。”
“一旦形成了赤字,恐怕職工們要反應,上麵也是要關注的。”
“嗯,這個我確實想到了,也跟開元同誌說過。”
李懷德點點頭,說道:“咱們管委會做事有兩難,一個是看著上麵難,一個是看著下麵難。”
眾人均是咧嘴一笑,有點頭的,也有搖頭的。
“我想,還是尺度的問題,重在把握嘛。”
他並未在意程開元的反對意見,而是解釋道:“挪用多少,用在那裡,什麼時候歸還,用什麼歸還,是要製定規範計劃的。”
“這一點可以在下來後在討論,今天還是把基本的方案討論一下。”
李懷德回複了程開元,看向了其他人,等著他們提意見。
“咳咳——”
薛直夫坐直了身子,咳嗽一聲說道:“我來說說吧,關於工程、服務和後勤。”
“工程這邊大家都知道,今年咱們的步子邁的很大,想要跑步前進,所以建設資金的壓力也大。”
他微微低頭看著文件道:“除了維修預算沒動外,工程類的預算早就超標了,這個不談。”
不談的原因是,工程投建項目大多屬於三產和聯合工業,這部分是企業自籌的。
也就是說,紅星廠有錢,願意怎麼建廠就怎麼建廠。
隻要主管部門審核通過,隻要地方土地資源審核通過,沒有其他的限製了。
在方案申報的時候,既然都沒想著並入計劃生產,那就甭想著拿到上麵的建設預算了。
所以,上麵給的僅有的一小部分常規建設預算,在紅星廠這種大刀闊斧的基建投入中,不值一提。
說超標都是小的,可以說翻倍地超了。
“我講講工程建設這一塊,還是關係到工程隊和勞動隊。”
薛直夫常年吸煙又喝茶,所以他的嗓子很啞,咽喉炎那是必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