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榮國府大院,一般指大門到儀門,以及儀門到大廳這寬敞的二進院落。
時已入夜,榮國府大院內,卻是人聲鼎沸。
賈府的家下人丁,人挨著人擠在院子裡,大多數人都在議論,不知道主子將他們召集到這裡到底有何大事。
有人好不容易擠到前麵,待看清那敞亮的大廳之前,成排的桌子上,擺放的一盤盤整齊的銀錠子,以及那台階下,二三十個裝滿成串銅錢的籮筐,一個個都忍不住激動起來。
作為賈府的奴才,這種場麵自然見識過不少了。
除了家中遇到大喜事,每年年底,府裡也都會給各家各戶,發些賞錢過年的。
隻不過,都沒有今天這陣仗大。
榮國府的人都發現,除了自家府裡的人,就連寧國府的人都來了。
“看起來,府裡這是要給大家發賞錢啊。”一個年輕的小廝,滿臉期待的神色。
“這是自然,璉二爺成了侯爺,這樣大的喜事,府裡怎麼可能不發賞錢,讓大家都跟著沾沾喜氣?”
“嗯,不錯。隻不過,我們府裡派賞錢,他們東府的人過來乾甚麼?”
好些榮國府的奴才,都一臉排斥的瞅著,在人堆裡有些弱勢的寧國府中人。
分賞錢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而且,他們府裡二爺給大家派賞錢,寧國府來湊什麼熱鬨?
璉二爺雖然擔了代族長之職,到底並不是寧國府的主子。
寧國府的一個管事笑道:“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早林總管就過來宣布,讓我們每一戶都派一個人過來……”
寧國府雖然是長房,奈何如今勢微,所以寧國府的奴才們,自然而然在富貴鼎盛的榮國府麵前,抬不起頭來。
一個榮國府的管事笑道:“你們懂什麼,如今後麵的園子,不是修建的差不多了嗎?
興許府裡是要連同這件事,一並賞了。
雖然建造園子是我們這邊府裡的事,到底東府裡的好些人,也是出過力的,如此老爺和二爺要一並賞賜,也不奇怪。”
“原來如此。”
就在底下人議論紛紛的時候,賈璉帶著林之孝等人走了出來。
看見賈璉那修長、尊貴的身影,整個大院,以極快的速度安靜下來。
賈璉站在大廳屋簷下的平台上,俯視著院內的數百賈府人丁。
在大院各處高掛的燈籠的照應下,這些男女老少爺們們,一個個都有難掩的喜色,看向他的目光,也是要麼崇敬,要麼畏懼。
賈璉知道,雖然底下這群人素質或許不高,身體也不如他帶過的那些官兵強壯。
但是,這卻是賈府土生土長的奴才,是最容易為他效死的一批人。
“今日,召集你們過來,是有三件事。”
隨著賈璉緩緩開口,底下人全部噤聲,以致於在賈璉頓口之後,偌大的場麵,一時落針可聞。
一個年輕不穩重的小廝,沒經過這樣緊張的場麵,一時激動的回道:“侯爺有事儘管吩咐,小的們願為二爺效死!”
話說出口,發現很多人都麵色詫異的看著他,並無一個人開口響應。
連賈璉,都朝著他看過來,他頓時滿臉臊紅,尷尬的縮回了身子。
賈璉似乎並沒有在意此人,待場麵重新靜謐之後,他方說道:“這第一件,是我今日初回京城,見到家裡一切安好,連後麵的園子,也都建造的差不多了。
我心裡很高興,所以專程給大家準備了些零散錢,讓大家拿回去之後,能夠多買一點酒肉吃,也跟著高興高興。”
雖然早已猜到,但是聽賈璉這般說,滿院的人,還是忍不住激動起來,紛紛開口謝恩。
賈璉仍舊待他們安靜下來之後,才開口說道:
“我先說說賞錢的發放規則。
凡我賈家東西兩府在籍的奴才,不論男女老幼,哪怕是在南京看房子的,在北邊守莊子的,每個人,賞錢五百。
今日人員不能到場的,可由家人代領。家人也不在京的,就暫且記在賬房,將來隨時可以支領。
其次,凡如今在榮國府當差,聽候主家使喚的,可領雙份。
最後,凡過去一年,在後麵的園子,當過差、辦過事,不論東西二府,隻要在管事房有記錄的,可以再加領一份。
你們也不要嫌少,今日的所有賞賜,隻是我自己掏錢給大家助助興。真正的賞賜,待園子徹底竣工,或是待貴妃娘娘歸家省親之後,到時候,府中自會按照功勞大小,格外賞賜。
除此之外,各處管事,管家,我會酌情另賞。”
賈璉說完,也不待底下人聽沒有聽清,便自行回到正中主位坐了。
但是很顯然,他的話,在底下引起了很大的騷動。
五百錢,在賈家是一個普通的奴才小子,一個月的月錢。
說多不算多,說少也不算少。畢竟好些人,乾熬一個月,也就等著拿到這五百文錢。
更彆說,在這邊府裡辦事的,並且還在園子裡做過事的,還可以格外領取兩份,加起來,不就是三份了?
一千五百錢,折算下來也有一兩二三錢銀子了。這或許不放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管家的眼中,但是對於絕大多數底層的奴才而言,仍舊算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了。
畢竟,就算是在老太太身邊服侍的鴛鴦大姑娘,一個月的月錢,也不過才一兩銀子。
沒聽說,這還隻是二爺自己掏腰包賞賜給大家的,待得園子竣工,還另有賞賜呢?
一時間,不少還沒有進園子辦過事的人都暗暗算計,一定要在接下來的時間去園中尋一門差事,否則豈不是虧大了?
更有一些人暗暗驚訝另外一點。
自來府中給予賞賜,都是按照在府裡辦事的人的名冊來賞的,還沒有像二爺說的那樣,凡賈府在籍的奴才,都有賞賜?要知道,賈家富貴了一百年,奴才本來就眾多。
而奴才又生奴才,這些身在奴籍的人,都是賈府在籍人員。
而賈家兩府就這麼大,或是沒有空缺,或者是不願意吃苦,很多都是還沒有在兩府領差事的。
就比如,一個家生子,膝下有幾個兒女,長大的,自然要送到府裡安排差事。但那沒長大的,也算是賈府在籍人丁,難道,這些吃白飯的,如今二爺也要賞賜?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應了那句普天同慶的話了。
沒有更多的時間思考議論,隨著二爺翻開桌麵上的花名冊,念出一個名字,二爺身旁的林總管便大聲宣道:“範大鵬一家,在籍四口,其中範大鵬和長子範成才都在榮國府南苑喂馬,共可領六份賞銀,計錢三千,可有疑問?”
“沒,沒有,奴才叩謝二爺!”
聞言上前的中年漢子,滿臉感激之色。他是真沒想到,自家屋裡兩個十來歲的娃,竟然還有為家裡掙錢的一天!
早知道,當初就該讓家裡那口子也簽了籍契,那樣不就可以再多領一份了?
他老婆是外麵娶的,並不是賈家奴仆,賈家也沒有強製讓奴才的配偶入奴籍。
“既沒有異議,去領銀子吧。”
賈璉在名冊上隨便一劃,待那範大鵬從婆子們手中接過賞錢之後,便輕淡的念道:“下一個,趙新。”
“……”
……
榮禧堂後堂,王夫人從賈母院回來,就來尋賈政。
“老爺,聽說璉兒在前院裡,大肆發賞錢,不但咱們府裡的,而且連東府的人也全都賞,這是不是……”
王夫人坐下後,便忍不住問道。
賈政一愣,隨即道:“這有什麼,璉兒今兒高興,用自己的錢給奴才們發點賞錢,莫非還有什麼不是?”
“自己的錢?”
王夫人有些意外,她聽說外頭動靜很大,知道賈璉在大發賞錢,自然以為賈璉是從官中支取的銀子。畢竟府裡是賈璉兩口子管家,要從官中支銀子很容易,她從沒想過,賈璉會大方的自己掏腰包。
如今聽了賈政的話,知道自己誤會了,也就改口道:“雖說是他自己的錢,想怎麼用就怎麼用,可是,如今咱們府裡的情況不比之前,這該省著點的地方,還是省著點好。
若是養成慣例,將來若是賞的少了,隻怕奴才們心裡生怨。”
王夫人覺得,賈璉有暴發戶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