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來了?”
“來,老舅抱抱。”林建國接過安安,“不僅我,奶和爸媽也都來了。”
說著,林建國便往前走。
林引珠驚得瞪大眼睛:“奶也來了?”
林家奶奶是個倔強、孤僻的老太太。
林家爺爺因為早年參加抗戰,留下很嚴重的後遺症,很早就去世了;大兒子也在戰場中犧牲;二女兒嫁人後,因為產後流血不止死了。為了不拖累剩下的兩個兒子,在他們都結婚後,她就把兩個兒子分出去了。
算命的瞎子說過,她這輩子注定孤獨一生。果然,先死了丈夫,又送走了大兒子……後來破四舊,破除封建迷信,人們說她丈夫、兒子是光榮犧牲,不是她克死的,可算命瞎子那番話早已深深刻在她的心中。
於是她依舊選擇一個人,對外隻說是“習慣”,總之,她自己在破舊的老屋住了近三十年。
沒人知道林奶奶是怎麼想的,許是懲罰自己不能忘記故去的人,也或許是習慣了一個人,不願再體會失去的滋味。
兩個兒子也是孝順的,每天都會去探望她。她和村裡人關係本來也不錯,有幾個聊得來的老姐妹。直到前些年,她曾經無意中提起過的某句話、某件事透露了小時候的家境,被人舉報是地主……林家自此被牛鬼蛇神圍攻,險些被抓去貼大字報。
最終有個自稱是林爺爺的戰友,無意得知此事,出麵保下了林家和林奶奶。
林家的日子雖然困苦,但到底是平平安安的度過了這些年。
不過,經此一事,林奶奶更不願和兩個兒子來往了,至於那幾個老姐妹,早在林家被舉報時躲得遠遠的。
雖然她竭力避開兩個兒子,可兩個兒子也不是白眼狼,定期都會給林奶奶送去糧食。
加上林奶奶腿腳不好,不能走遠路,她已經很多年沒進城了,就連林引珠結婚、生孩子時,她都沒進城來。
獨居在村尾的老屋為林奶奶增添了一些神秘。林引珠這一輩的小孩對奶奶都不太熟悉,甚至有些害怕林奶奶。兒童的睡前故事中總有一個會吃人的老奶奶,在林家村的小孩心中,自然就把偏居一隅的林奶奶帶入其中。
林奶奶獨居久了,習慣性地繃著一張臉,有時候明明想說關心人,卻因為過硬的語氣顯得凶巴巴的。
林引珠自認為她和林奶奶沒什麼感情,所以她很意外,林奶奶居然也來了。
想到懷孕的程大花,林引珠又問:“你們都來了,就留你媳婦兒一人在家啊?”
“大花也來了。”
林建國抱著安安走的飛快,林引珠小跑著跟上,生怕被下工的人群衝散。
很快,林引珠就看到了坐在路邊的一家老小。
林奶奶和林爸林長樹坐在牆根,低頭不知在看什麼。
程大花比原身記憶中的樣子胖了不少,一手虛扶著肚子,小心躲避著人群,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快要生了。
高巧一臉哀愁,看見林引珠,走上來迎接,眼睛似有淚花:“引珠啊,上回我來你咋不跟我說呢?”
林引珠抓著她的手,笑了笑:“媽,我沒事。你們怎麼來的?奶奶腿還能走不?等很久了吧?”
“坐牛車來的,我們也剛到。”
林引珠來到林奶奶麵前:“奶奶,爸。”
林奶奶抬頭看見林引珠,六十歲的老人眼睛依舊清澈如水,隻是耷拉著的眼皮顯得有些衰老。
林奶奶“嗯”了一聲,一手撐著地就要站起來。
林引珠連忙上前攙扶林奶奶。
林奶奶站定就甩開了林引珠的手,她已經許多年沒和人親近了,而且她也沒老到要人扶。
林爸林長樹也站起身,大高個子因為長年在地裡勞作彎了腰,手裡還拎著一個布袋子,不知道裡麵裝的什麼,看著還挺重,他抓著袋子口,肩膀便是斜的,這樣看著沒比林引珠高多少。
“俺聽說你離婚了?”
林引珠點點頭,正要說話,就聽林奶奶說:“找個地兒坐下來說話。”
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人多口雜,站在路邊說話確實不方便。
而且這一家老小,估摸還沒吃飯。
林引珠正這麼想著,就聽到程大花說:“姐,順帶一家人一塊吃個飯吧。我看這邊挺多飯店的。”
“吃什麼飯店,回去自己煮點就是了。”說到這,高巧擔憂的問林引珠,“你現在住哪兒啊?”
程大花撇撇嘴:“廠裡的宿舍坐得下這麼多人嗎?”
他們一家難得來一趟,林引珠還舍不得請她們吃一頓?還是有工作的人呢,嗬,小氣。
林建國扯了扯她袖子:“少說兩句。”
林引珠:“我現在不住職工宿舍了,我在外邊租了個小房子。走吧,我們回去再聊。”
程大花嚷嚷著要林建國扶,明明不到三個月的身孕,卻像即將臨盆的孕婦一樣扶著肚子走路。
林長樹接過安安抱著。
林引珠發現林奶奶腳步有些踉蹌,下意識便要去扶林奶奶,又被她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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