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成意低頭靠在站台邊,地鐵站裡的暖氣開得很足,他卻仍覺得有些發冷。
此時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人無不行色匆匆,和像座雕塑一般杵在那兒的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不會是得了妄想症吧”
他隻能想到這一種可能性。
不然他明明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不過一個恍神的功夫,怎麼會穿著中學時的校服,站在十年前的地鐵站裡
聽著地鐵呼嘯而過的風聲,塵封已久的往事也如風一般往他的腦子裡鑽。
鋒利的記憶就像玻璃碎片一樣橫衝直撞,他隻覺得頭痛異常。
“蘇成意!”
一聲清脆嬌俏的呼喚把他從混亂的思緒裡拉了出來。
他茫然地抬起頭,麵前是一個穿著同款校服的長發女孩,明眸皓齒,此時正歪著頭笑盈盈地看著他。
蘇成意盯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麵前的女孩皺起了眉頭,有些擔憂地問道:
“你怎麼啦怎麼一副丟了魂兒的樣子”
啊,想起來了。
她叫楚傾眠,是高中時的班長。
在蘇成意的印象中,兩人私下沒什麼交集,挨得最近的大概隻有成績單上的名字。
於是他搖了搖頭,回答道:
“我沒事,就是忘了自己在這裡要乾嘛了。”
楚傾眠撲哧一聲又笑了出來,一把抓住他的袖口拉著他往外走。
“呆子,你當然是要回家呀!”
是了,現在是周六下午。
已經是高三最後的衝刺階段,學校規定的周末就隻有周六晚上到周日下午,他原本就是乘地鐵要回家的。
想到這點,蘇成意就任由她牽著自己的袖口,一路上少女一直在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我一下地鐵就看見你啦,一開始還以為你在等人呢,但你看起來怪怪的,我就跟你打招呼啦。”
“今天還沒放學你怎麼就跑啦明天記得去李天王那裡領你的獎學金哦。”
“你在這裡發了這麼久的呆,餓不餓我帶了牛奶…...”
記憶裡的楚傾眠好像沒有這麼多話啊,蘇成意感覺被吵得頭更疼了。
等到兩人坐上了出站的扶梯,楚傾眠才終於稍微安靜了一會兒,低頭在包裡翻找著什麼。
從陰暗的地下升到地麵,地鐵站裡沉悶的暖氣被料峭的寒風吹散。
刺眼的冬日陽光灑落下來,他下意識伸手遮擋了一下。
“呐,給你,草莓味的。”
適應了光線後,映入眼簾的是楚傾眠燦爛的笑臉,蕩出一個淺淺的酒窩,在光暈下顯得格外夢幻。
少女的發絲在微風中輕柔地飄揚,帶著淡淡的果糖香氣。
蘇成意伸手接過那盒草莓牛奶,彆過臉去,低聲說:“謝謝。”
楚傾眠登時像中了彩票一樣,歡呼雀躍地湊到他麵前:
“哇塞!你居然收下了!大成功!”
“……”
這麼說來好像也是,從前的自己絕對不會接受彆人的東西,跟同學對話不會超過三個字。
與其說是高冷......不如說是——性格缺陷。
嚴重的社恐加上回避型人格,讓他從小到大都沒什麼朋友。
一直到他畢業,正式參與工作,這種現象都沒什麼改善。
好在他是個程序員。
十個程序員八個和他一樣不愛說話。
但高中生不一樣。
他們基本上都有著發泄不完的精力,對任何不合常理的事物都有著審判的**。
儘管他們本質上並沒有什麼惡意。
蘇成意就是那個遊離於人群外的、被審判的“異端”。
所以他的高中生涯,幾乎可以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噩夢。
無論走到哪裡都被打量的眼光跟隨著,現在的他光是想想都有些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