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飛哥被小飛這樣一說,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嘿嘿一笑。
“什麼救命不救命的,看到半大小子挨欺負,還能不幫幫忙嗎要說救命,小飛你還記得那回嗎我乾著活突然倒地上那回。”
小飛哥聽他提起這個,頓時搖著頭直歎氣。
“那是真的嚇人,我數著磚呢,一轉頭他直挺挺地倒地上了,我趕緊上去掐人中,扯著嗓子就喊救命。”
大飛哥仰頭喝了一口酒,說著當時的感覺。
“當時覺得腦子是醒的,就是身上發麻,動不了。我當時都沒想彆的,我就想啊,我可以死,但是不能殘廢,我要是殘廢了,以後乾不了活了,可怎麼辦我家上有老下有小,都倚著我呢。”
他像開玩笑一樣說著這種話,蘇成意卻聽得有些不是滋味,不由得想到了許三觀賣血記裡的情節。
許三觀知道自己的血賣不出去以後,也是這樣的反應。
四十年來,他家裡有什麼災禍,都是靠著他賣血才挺過去的。
現在他的血賣不出去了,以後再有災禍該怎麼辦
所以儘管現在家裡早已不需要他賣血了,他還是崩潰地大哭了起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肩上擔著這麼沉重的責任,怎麼生病哪敢生病
“行了啊你倆,兩個大男人說起這些還哭哭啼啼的。”
這聲音有些耳熟,蘇成意抬頭一看,是巷子口那個熱心的阿姨。
“我老公不就是在你倆那工地上乾活被砸死的嗎那殺千刀的工頭,一分錢沒賠跑了。
我一個人養倆路都走不穩的孩子,我怎麼活我光是吃菜市場撿的爛菜葉,都吃了有半年!”
說起這些心酸的往事,她臉上卻還掛著笑容。
“那不還是挺過來了現在孩子大了,都在旁邊職高上學。”
說到這裡,她轉頭看著穿著一中校服的幾個少年,
“你們這幾個娃娃都是重點高中的,有大出息。但是我覺得我家孩子也很好,在職高讀書也不丟人嘛,對不對”
幾人趕緊點頭稱是,韓冰很配合地說:
“阿姨,健康平安就好。”
這話顯然說到阿姨心坎兒裡去了,
“對對對,健康平安就好,你們也是。”
除了早就知道這些事情的林桐以外,其他人都覺得心情有些沉重。
在他們幾個的日常生活裡,很少有機會能接觸到這些處在社會底層的人們。
於是下意識認為生活在這裡的是危險的人,是碰到最好捏著鼻子避開走的人。
可聽他們聊起這些跌宕起伏、五味雜陳的人生,才知道世界上大多數人都一樣,都是有血有肉、堅強生活的人。
燒烤的炭火逐漸熄了,晚間的風一吹,便有些涼意襲來。
蘇成意看了旁邊抱著胳膊的楚傾眠一眼,脫下校服外套給她披上。
對方還在愣神,好半天才後知後覺地說了聲“謝謝”。
蘇成意又看著瑟瑟發抖的韓冰和不為所動的徐洋,忍不住一肘懟過去。
“...乾嘛哦。”
徐洋非常難得地在沉思,被蘇成意打斷之後剛想發作,就看到他意有所指的眼神,這才反應過來。
“外套要不要”
他眼睛也不看韓冰,就對著空氣說話。
“不要!”
韓冰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徐洋嘴上說著“不要就算了”,“凍死你”,“感冒了可沒人報銷醫藥費”,手上卻很老實地已經開始脫衣服了。
沒想到林知婉在一旁察言觀色,又聽不見聲音,哪裡看得懂這兩人的戲碼,隻知道韓冰看上去很冷,於是跑著去房間裡拿了一件外套給韓冰披上。
韓冰一邊笑著比劃“謝謝”,一邊白了徐洋一眼。
徐洋又訕訕地把脫到一半的外套穿上。
林桐把這些都看在眼裡,暗自好笑,把姐姐拉到一邊告訴她:
“姐姐你幫倒忙啦。”
林知婉頓時有些誠惶誠恐,林桐隻得又打手勢解釋:“沒事,開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