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淳歡並沒有因為皇帝的說法而安心,反而越發糾結,“妾畢竟是二嫁之身,隻怕太後會覺得妾狐媚惑主,心生不喜。”
林淳歡的顧慮,其實也是皇帝的顧慮。
所以在往秦華山送信時,他隻說了要立後,卻並未明說林淳歡的身份,就是害怕太後會對這個未來的兒媳心存芥蒂。
隻想著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他再親自前往秦華山向母後解釋。
隻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太後便是再不關心世事,對他這個兒子,還是十分上心。
“其實。”
皇帝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林淳歡的目光有些沉重,“世人隻知朕從前不近女色,卻不知其原因,有些事,朕在心中藏了二十多年,如今既然決定娶你為妻,合該說與你聽聽。”
娶妻……
皇帝說的是娶妻,而不是立後。
林淳歡心底有一瞬觸動,不過很快,便將這一分意動掃平,看向皇帝輕輕點頭。
“朕的過往天下皆知,並不是什麼秘密,隻是世人大多隻知其一,當初母後帶著朕被那毒婦趕出家門,又逢大旱。”
“母後一介女流之輩,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要在那樣的亂世養活自己,還要養活我這樣一個累贅,何其艱難。”
林淳歡再次點頭。
即便皇帝不說,她也能想象得到其中的艱辛,更何況這世道對女子本就苛刻,太後過的,隻會比她想象的更難!
“朕記得有一年,家裡很長時間都隻能喝稀粥,是那種……稀得米粒清晰可數的粥水,母後日日出門去尋活計,但那個時候,全身是力氣的男人都排著隊的搶活乾,便是最苦最累的活,也輪不到母親頭上。”
“地裡更是乾涸一片,根本種不出東西來,餓死之人不計其數。”
“終於有一日,家裡的米缸見了底,一粒糧也尋不到了。”
話說到這裡,林淳歡猛然一驚,不知道皇帝回憶起了什麼,周身的情緒逐漸變得狂暴,幾乎壓製不住。
一雙眼睛也在短短片刻變得通紅!
“朕親眼看到,一個男人進了母後的臥房……歡兒,那時朕隻有八歲,八歲!”
左手被握得生疼,可林淳歡卻連動都不敢動,她感覺得到,皇帝心底的悲憤與無奈,不僅是對太後,更是對那個大環境感到悲哀。
“那男人出來後對著朕笑,留下了一整塊肉燒餅,而朕,什麼都做不了……”
“後來,到家裡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有些會留下一些銅板,大多數都是一些糧食,小半袋土豆,三四根玉米,而朕,隻能聽著裡屋母後痛苦隱忍的嗚咽,一口一口吞下那些……那些母後出賣身子,得來的食物。”
皇帝停了下來,不再說話,喉頭處的哽咽讓他無法再次開口。
屋內的氣氛沉重,林淳歡更是咬緊了唇,整顆心臟都被酸澀填滿。
“歡兒,可會因此瞧不起朕的軟弱,瞧不起母後?”
“不。”林淳歡連連搖頭,“當然不!妾從前對太後隻是尊敬,如今知道這段過往,對太後卻是發自內心的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