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一,任將軍即將歸朝的前一天,京都下起了第一場雪,雪花撲簌簌的落下,為這座巍峨的皇宮添上了一抹瑩白。
銀裝素裹的皇宮此刻倒是多了一股彆樣的美感,不過宮裡的女人哪有時間去風花雪月?何況皇宮裡也是不允許有太多積雪的。
雪花落下一層,宮人們便快速的打掃一層,總不好叫主子們出來都時候濕了鞋襪吧,主子們無心賞雪,奴才們兢兢業業的打掃,倒是累的夠嗆。
永福宮,鄭惜年披著一件厚實的披風,頸間的白色圍領,倒是襯得她一張臉越發蒼白了些
轉眼入宮快兩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啊,曾經稚嫩青澀都少女,已經變了模樣,似乎是長開了。
她靜靜的看著不斷落下的雪花,眼中是止不住的惆悵,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啊。
風信小心點陪在身後,主子最近倒是越發的沉默寡言了。
忽然,宮門處有了響動,良辰帶著一個小內監走進來,一手打著傘,一手護著懷裡的食盒,兩人麵色都算不上太好。
眨眼間,便走到了鄭惜年的跟前,看著良辰臉上強壓下的怒氣,便明白肯定是有事發生的。
鄭惜年沒了看雪景的興致,緩步走入殿內,看著風信接過食盒,把裡麵已經隱隱有些冷了的菜肴一一擺放。
她眉心微皺,隨後了然,看著良辰麵色有些難堪,隱隱還有淚珠兒閃過,隻是倔強的不肯讓它落下,看著倒是有些心酸。
“好了,不過就是沒有羊肉罷了,我本也不是特彆想吃,不過是看今日下雪,想要應個景罷了,沒有便沒有,你便不要委屈了。”
姐姐難產而亡,不隻帶走了永福宮大半的人氣,也帶走了許多人的生命。
姐姐的陪嫁侍女,伺候生產的嬤嬤,以及許多或許無辜,或許並不無辜的宮女奴才,以及陛下特地撥給姐姐的小廚房裡的人,都在一夜之間從這宮裡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們的下場顯而易見。
所以如今偌大的永福宮除了她們主仆三個,以及梁德瑞帶著的兩個小徒弟,便真的是沒有其他人了,倒是落得個清淨。
以她如今的位份,自然沒有擁有小廚房的資格,所以每日都膳食便是良辰親自帶著小內監去取。
今日她說想吃羊肉鍋子,不過也是一時興起,她記得去年初雪,她與姐姐圍爐而坐的場景,有些懷念罷了。
本也不是特彆想吃,她不過是想借此多留住與姐姐曾經短暫又美好的時光罷了。
不過看良辰今日的模樣,怕是又被刁難了,良辰一向穩重,不過如今這副模樣,顯然是氣的狠了。
看著桌上已經冷了的膳食,鄭惜年也沒了胃口,不過還是親手舀了一碗湯,慢慢喝著,什麼時候都不能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若是身體垮了,才真是什麼都沒有了。
“說吧,又是哪個給你氣受了?”她終究是問出了口,宮務如今在淑妃的管理下,井井有條,倒是沒有出現克扣嬪妃份例的事。
良辰看著主子雲淡風輕的模樣,心裡便是難掩酸澀,她家主子自小也是金尊玉貴的養著的,何時連一個羊肉鍋子都吃不上?
眼淚終究是沒忍住掉了下來,她是為主子心疼啊。
“是奴才不中用,去的晚了些,今日初雪,後宮的主子們都想吃些羊肉鍋子,奴才去的晚了,一時沒有拿到,奴才隻是心疼主子,不曾受委屈。”
鄭惜年聞言放下了手中的碗,神色鄭重的說道:“你自小陪我一起長大,對你的性情我是知道的,若是沒有受委屈,如何會當著我的麵落淚,說吧。”
良辰聞言,也不敢再隱瞞,她抹了抹眼淚說道:“都是那起子奴才,拜高踩低都的奴婢去的時候原本是有的,隻是,隻是禦膳房的秦總管,說湘敏夫人體寒,羊肉最是滋補,一股腦兒的都送到毓秀宮去了。”
“不知咱們宮裡,關雎宮和長樂宮的那一份都送去了毓秀宮,就這,秦總管還怕不夠呢,又巴巴都送去了好多精致的菜肴,像個哈巴狗兒一樣,吃相也太難看了些。”
鄭惜年了然,莊嬪有淑妃護著,錦嬪有溫愨夫人護著,顧妃是妃位,靜貴嬪雖然娘家敗落,可到底還有個侯府的名頭。
剩下的宣婕妤,何婕妤和她,自然是最好拿捏的。
如今是皇後孝期,過了百日之後,一些葷腥也是可以食用的,總不能讓嬪妃們日日清粥小菜吧,隻要不是太過分,陛下那裡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這個秦總管也是個會算計的,隻是,他便知哪日她不會平步青雲嗎?
“無妨,不過是一道羊肉鍋子,毓秀宮想要,讓給她便是,毓秀宮也是有自己的小廚房的,秦總管這通巴結倒是來的好啊。”
毓秀宮一時風頭無兩,這也沒什麼,隻是宮權如今到底在淑妃手裡掌管,也不知道淑妃聽了作何感想?
鄭惜年打發了良辰下去,讓她好好靜靜的,她們受到多少冷遇還少嗎?這些又算的了什麼?
淑妃掌管宮務雖然公正嚴謹,可到底是一個人兩隻眼睛,哪裡看的住這麼多人?
份例之類的確實不會被克扣,可拖延兩天,也是不打緊的,她還記得,進了十月,天氣驟降,突然寒冷,她們永福宮的炭火足足晚了五日。
她與良辰和風信晚上就寢的時候,不得不靠在一起,相互抱著取暖,那股徹骨的寒意至今似乎還未消去。
這便是宮廷,上行下效,主子不受寵,奴才們也得跟著受罪,權勢,地位,對後宮的女人來說,缺一不可。
湘敏夫人如今仗著父親,如日中天,自然有人上趕著巴結,不過是宮裡不成文的規定罷了。
如今她勢微,什麼委屈都得受著,可這樣的日子總歸不能一直過下去的,總要做出改變才是。
“主子,主子,這些膳食都涼了,奴婢拿下去熱熱吧。”風信打斷了鄭惜年的沉思。
“不了,就這樣吧,我本來也沒什麼胃口。”
鄭惜年年眼神幽幽,看著依舊撲簌簌落下的雪花,幽幽問道:“風信,你說,毓秀宮是不是很熱鬨啊?”
風信微愣,隨後答道:“明日便是任將軍歸朝的日子,聽說陛下要親自出城去迎呢,自然是熱鬨的緊。”
“那她一定很得意吧,如今成為了後宮第一人了。”鄭惜年突然笑了出來,隻是笑聲裡總有些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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