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晚凝一直知道,陸子宴的手也很好看,指骨修長,手掌寬大,瞧著就很有安全感。
可這會兒,他伸過來的左手上滿是鮮血,那些鮮血是順著手臂上的傷口流淌下來的,黏膩,鮮紅。
這隻手,毫不猶豫的握住她的裙擺,一點一點將她的衣裙染臟。
口中一直執念般說著那句“跟我回家”。
看著跪在她麵前,渾身浴血的男人,謝晚凝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是什麼樣,但她知道她心裡其實很不好過。
她曾經想過,夢裡的陸子宴對她那麼不好,他就是死在她麵前,都是活該。
她絕不會為他流一滴淚。
可這會兒,他甚至已經渾身浴血跪在她麵前,可她卻並沒有大仇得報的舒暢,反而一顆心揪起,隱隱有些悶疼。
一起長大的情意做不了假,她就算再想同他恩斷義絕,也好像沒辦法做到眼看著他卑微狼狽,自雲端跌入塵埃。
陸子宴怎麼能軟弱祈求彆人,他應該是傲然臨世,威風凜凜的。
謝晚凝眨眨眼,忍住鼻腔的酸澀,又想起了夢裡那個眼眸死寂,直直盯著她舊衣的陸子宴。
……她真的做錯了嗎。
或許她不應該急匆匆嫁人,起碼給他留一個緩衝時間,等他們兩人的感情徹底了斷了,再去談其他。
可要不是他屢屢逼迫,她又怎麼會……
靜靜的看了會被他緊握的裙擺,謝晚凝緩緩蹲下身,同他平視。
沒有冷嘲熱諷,沒有不耐厭煩,她眼神平靜,像是麵對一個熟悉的朋友。
“陸子宴,”她輕聲喊他的名字,就連語氣都很輕柔,“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忽然就這麼執著於我,畢竟這些年,你對我們的婚約並沒有多上心,但我們真的回不去了,你接受現實吧。”
“上心的,我一直很上心,”握住她裙角的手向上,這回握住了她的手腕,陸子宴顫聲解釋:“隻是我好麵子,不想讓人覺得我貪戀兒女情長,……我錯了……我以後不死要麵子了。”
他似乎委屈極了,‘哐當’一聲,就連右手一直握著的長槍都不要了。
兩隻手一起握住女郎的手置於唇邊親吻,語帶控訴:“臨近婚期那些天,我一直都數著日子過的,你卻說退親就退親。”
謝晚凝手指蜷起,下意識想抽出來,聽見他後麵的話卻怔住了。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武原侯府後花園,薔薇花牆旁,陸子宴在聽說她要退婚後,曾冷聲斥責過婚姻不是兒戲,還有五十一天就是他們的婚期,讓她不要鬨性子。
當時還不覺得什麼,可這會兒在他的這番話下,才反應過來。
他說的或許是真的,他真的在每日數著日子過,期待著婚期。
……這算什麼事?
明明他也喜歡她,明明也對婚事上心,明明沒有什麼外室,沒有碰過彆的女人,可他卻能說出那麼多狠心的話,叫她徹底冷了一腔炙熱的感情。
她還記得那日發現夢中一切為真,又聽聞他聲聲質問時的心涼。
如果說是年少愛麵子不懂得討好自己的愛人,那麼為什麼她就可以做到義無反顧,坦然承認自己心意,帶著滿腔真心去追逐自己喜歡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