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說的沒錯,”秦瑛挑簾子走了進來,“兩位姑娘,人這一輩子,說長吧,沒幾個能夠上一百年,說短吧,也有幾十年呢。
“一輩子平平順順的人不能說沒有,可也不多。
“不說彆的,就拿我娘來說,她年紀輕輕就守了寡,一個人帶著個娃,還要種地,日子能有多好過?
“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村裡人可沒那麼守規矩。
“哪個女孩子年輕的時候不是嬌嬌軟軟的?
“咋就把我娘磋磨成了彆人口中的‘潑婦’?還不是為了能好好活下去?”
“唉,彆說我了!”趙大嬸想起往事,眼眶微微泛紅,趕忙打斷。
“好,”秦瑛衝她笑了笑,在她手上輕輕拍了拍,“那就說我自己,好些事我都沒和我娘說過。不瞞二位周姑娘,我原本也是做官人家出身,先父原是翰林待詔。
“隻是京中出變故,家父不幸罹難,母親帶著我逃亡在外。
“一個女人帶著個孩子,路上的艱辛自不必說,最危險的一次,我們被拐子盯上,差點被拐走。
“那還是因為已經被拐的人裡麵有我家舊鄰家的姐姐。
“鄰家姐姐生得漂亮,所以得到了不少優待,她就利用這點優待給我們通風報信,讓我們逃了出來。
“可再遇到她的時候……”說到這裡,秦瑛閉了閉眼,眼角有淚水沁出,“再遇到她的時候,她的臉毀了,沒了一隻手,人也瘋瘋癲癲的。
“母親和我原本想帶著她一起,給她換衣服的時候,看到她身上……已經沒一塊好肉了。
“姐姐臨死的時候說‘寧做太平犬,不做亂離人’。
“我們甚至沒能力給姐姐買棺材,隻能草草埋葬,如今我連那孤墳在哪裡都忘記了。
“後來我們流落到這裡,母親生了病,暈倒在路邊,被郭家夫婦看到,原本是不打算理我們的,是我把脖子裡掛著的玉墜給了他們。
“母親醒來,悄悄告訴我,往後在郭家要勤謹些,值錢的東西一定要貼身藏好。
“我們隨身的包袱他們翻了好些遍。”說到這裡秦瑛又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
趙大嬸往地上啐了一口,罵“真不是東西!”
“平心而論,”秦瑛的心情倒十分平靜,“過慣了擔驚受怕的日子,能安頓下來,我們母女都很知足。
“那段時間其實也還好,郭妮兒不好帶,郭家夫婦也總是指桑罵槐,好在郭溫偶爾還會幫我們說兩句話。”
“呸!”趙大嬸鄙夷道,“就是吱吱嘴兒罷了,我也沒瞧見他真乾什麼活!”
秦瑛搖頭笑了笑“像我們這樣經曆了太多苦難的人,一點點善意,我們就已經覺得很可貴了。
“我母親的病一直沒大好,郭家提了好幾次要讓我給郭溫做媳婦,母親都沒同意,她咽氣的時候我其實沒在跟前,去給她煮湯了。
“等回來,母親已經沒了,郭家一家子都說母親臨終遺言,把我許給了郭溫。
“給母親守完孝,我就十四歲了,郭家提出給我和郭溫成親,郭溫是他們家待我最好的一個,而我又太渴望有個家了,所以就答應了下來。
“誰知道,成親那日,趕上當兵的來拉壯丁,把郭溫拉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