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度的身體透支和情緒透支都會讓一個人呆板,其實我那天一直處在一種呆板的狀態裡,我看著他們那些人忙忙碌碌,把我發生故事的大帳篷拆掉,再把我和謝菲做了很多次的小帳篷拆掉,隻留著中午做飯的炊具,其他的一樣樣打包,我都一直不太明白這對我意味著什麼——我有時候看看鋼筋,有時候看看鬆崗,大多數時候還是看著忙忙碌碌進進出出拿東西的謝菲,都覺得好像跟我沒太大的關係——我甚至還有閒心思去端詳地上的螞蟻,大的紅的螞蟻遇到小的黑的螞蟻,哢嚓一下剪成倆段。有時候我去拔一根狗尾巴草,嘗嘗斷莖處的味道,說實話甜甜的,我就想不通狗尾巴草那麼多,漫山遍野,它的斷根處這麼甜為什麼過去鬨災荒的時候沒人舔這個東西,嫌棄不頂餓?有時候我也抬頭看看天上的太陽,我們那邊那個天絕大部分時間藍得像一塊寶石,非常透徹,你能看到天上不多的幾片白雲很有幾分無奈地掛在那裡——雲之所以出現,不就是為了下雨嗎?如果一片雲沒法下雨,那它就屬於廢雲,就像我一樣,是個廢物
神奇的是,我再三告誡自己我是個廢物,但是一點都不難受,也沒覺得自己不要臉,做廢物還做得這麼趾高氣揚——我也沒有周潤發那個誌氣,說什麼我隻是要告訴彆人我失去的一定要拿回來,我隻是朦朦朧朧感覺到我這個故事貌似活像有一種頂門一胡的氣質——過去他們打麻將,第一把胡了就趕快說自己開門紅,其實大部分時候是頂門胡,以後再也不會胡牌了——頂門一胡以後,接著就是一直輸,所以恐怕我將來找到的女人會很差勁,將來產生的故事會更膚淺,將來還有大量的痛苦會讓我無能為力,我做一個廢物的機會有的是,現在不用那麼著急因為自己是個廢物就灰心喪氣。我想起刷視頻看到過一個小男孩吵著非要買一個綠色的帽子,他媽媽不給他買他就一直哭,然後他媽媽就對他說‘你不用著急啊,綠帽子長大以後有的戴的’——對吧,做廢物長大以後有的做的我著什麼急
我就那麼默默坐著看他們收拾東西,然後中午的時候發小過來拉我回去吃席——那天他又是搬家又是招待客人,新家來了很多親朋好友,還有那個被我揍了的小飛,一直不懷好意瞪著我看——你小子,一頓打看來是不夠哦,你還是不服氣,那改天再較量較量嘛——我當然沒心思搭理他,上桌以後就開始喝啤酒了——
"你是真的不要臉,乾活的時候就溜了,人家吃飯你就來了!"真賤罵我,我也由他去,咱就是這麼個人嘛,又不乾活又要吃席,你還能不讓彆人念叨幾句嗎?
"怎麼樣啦?"胖子問我,我照樣也不搭理他,我什麼都不想說,什麼都不想聽,隻想喝二兩。
但是我過去酒量太差了,剛喝三瓶啤酒就醉倒了,醒來是在發小的新臥室新床上,他還沒睡就被我睡了——抬頭看看已經是下午四點多,我趕快下樓喊發小送我去歌舞團——發小的新家是上下倆層,上層住人,下層給他爸開診所,我下去的時候所有活都乾完了,他們一堆小年輕在那裡紮金花。
"快走!"我去喊發小,催了他好幾次他才動身送我過去——我告訴你吧,能把他從這種攤子上拉下來的人非常少,我算一個。
"媽的我還輸了三十,不讓我贏回來,讓我送你泡妞"發小在抱怨,我在生自己氣,埋怨自己不該那麼暴飲,三瓶啤酒都敢喝下去,你不要命啦——後麵我幾乎每天都要生自己氣,二斤白酒你都敢喝下去,不要命啦?白的加洋的加啤的喝起來沒完,不要命啦?炮打燈(也就是傳說中的深水炸彈,把一小杯白酒扔進紮啤杯裡那種東西)一頓十幾個地往下灌,不要命啦?頭天喝了白加啤都沒酒醒,第二天又續上假的威士忌兌假的紅牛,不要命啦?
所以我可能是真的不要命了吧我將來會因為喝酒做出非常多讓人又惡心又害怕又啼笑皆非的事,很多好人好事全耽誤在喝酒上麵了,但我就是不戒——為啥?因為與其感受受苦,不如身體受點苦,身體受苦大不了花點錢辛苦點鍛煉鍛煉,感受受苦怎麼治?怎麼鍛煉?單靠無情嗎?冷酷無情一輩子,不如直接去跳樓算了。
總之,那天我的運氣還是不錯的,說實話,在跟謝菲相處的整件事情裡我的運氣都非常好,把我該做的事該體驗到的人生美麗一次性都頂滿了——我去的時候他們正在收尾,解放牌汽車已經打著火在熱車,有一些女人擠進了擔擔車,團長、謝菲、鬆崗和鋼筋在那個普桑裡,謝菲開著車門倆條腿還在外麵支著,就像在等我似的,一看見我就奔過來,把我拉到一個眾人都看不到的隱秘角落——她大概早就考察過告彆的地方了。
"你我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她拉著我跑的時候就眼淚汪汪的,這時候就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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