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社草草結束,萬家眾人被衙役看守在府中,遠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楊溫幾家如何錯愕不提,即便是祝春時,也沒料到俞逖會手段粗暴的行事。
她看了眼鄒縣丞寇明旭等人,見他們臉上絲毫不見詫異,甚至也沒什麼擔心緊張的情緒,心底隱隱有了猜測,便也做出副不近人情的模樣,和樓太太等人略說了幾句就離開了。
“是有確鑿的證據了?”回去的途中,祝春時壓低聲音問了句。
俞逖沒說話,握著她的手卻微微用力。
直到回到縣衙東廂,二人先後更衣洗漱了,才坐在一起說話。
俞逖將貼身放好的幾張紙拿了出來,推給祝春時瞧。
祝春時沉眸,紙張泛黃應該有些年頭了,邊緣有些撕扯的痕跡,看起來像是從什麼冊子上胡亂撕下來的,上麵寥寥隻記錄了幾筆賬目,看起來不甚顯眼,但一看時間和銀錢去路,便有些明悟了。
“宣和十七年春。”不知道是慌亂中沾了水漬還是因為被揉搓的厲害,導致有些字跡模糊,她手指落在那行字上,“一千兩黃金,蔡泰,五千兩白銀,王高義。”
“這個人是誰?”她點了點那姓王的名字。
“周家當年和府城那樁生意的管事,也是中間聯絡的人。”俞逖看過那件案子數次,對其中牽涉的人員和各方情況都如數家珍,祝春時一提問,不需要細想就脫口而出。
“他現在在哪兒?”不必再問他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發揮了什麼作用,祝春時直接問出關鍵點。
“在他老家,已經派人過去了。”
當日那件事發生的突然,有人直接來到縣衙敲響登聞鼓,狀告周家勾結匪盜殘害人命,周家人尚且來不及辯解的時候,衙役就在府中搜出了來往的書信和聯絡信物,能做這種事的隻有他們絕對相信的自己人,旁人可沒通天的本事進去周家還不驚動任何人。
然而那件事過後,周家能掌事的幾個主子全沒了,他家也不是什麼大族,隻有零丁幾個旁支,有蔡泰在前虎視眈眈的盯著那些家產,那些旁支更是連麵都不敢露,後麵一年間陸陸續續的搬離了遠安縣,才導致周端年無人看管照顧,流落街頭。
祝春時注意到,紙張的左下角蓋著印章,她仔細辨認了一番,能隱約認出來是萬家的章子。
除了剛才讀的那幾筆,後麵還有幾筆記錄,無非都是給誰送了什麼什麼東西。
“從哪裡得來的?我看你今早出門時還好,下午宴會上便鋒芒畢露,半點也不緩和。”她琢磨了下,“是憐姐兒趁著那點時間給你的?”
俞逖點了點頭,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這段時日我派人盯著她,沒發現什麼問題,這個據她所說是潛入萬老爺的書房找到的,她沒敢把整本都帶出來,隻撕了幾頁覺得重要的。”
的確重要的很。
縣城裡誰不知道周家狀告萬家的事,俞逖明顯是要翻案的意思,有了這幾頁萬家人收買賄賂的證據,翻案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沒說要求?”祝春時反問道,這事可不在俞逖一開始吩咐的事情之內,如今憐姐兒冒著風險把東西送了出來,總不能是做白工。
俞逖笑著摸了摸鼻子,“瞞不過你。她說萬家眼看是一艘要翻的船,她不願意像之前說好的那樣真的爬上萬老爺的床,那是賠本買賣,所以要求折中,她去配合,我這邊要帶人及時撞破。”
原來如此。
“怪不得我說進去的時候怎麼覺得不對勁。”祝春時倒是並未因這話有什麼意見,隻覺得憐姐兒不愧是富貴之家養出來的,精打細算的功夫很是厲害,也有主意。
祝春時一麵說話一麵將紙張推過去,“打算什麼時候升堂?”
俞逖將東西仔細放在胸前,算了下時間,“今天才派人過去,大概明日下午人就能被帶回來,後天升堂。”
一時把話說儘,其餘的東西祝春時也不好再過多探問,便和俞逖聊了些家常話,將曹嬤嬤帶來的京城消息和他說了些許,直至夜半時分屋裡燭火才漸漸熄了。
翌日無事發生,祝春時坐在窗前和馮嬤嬤說起遠安的吃食來,瞥見她神思不屬有些憂愁的神色,想起曹嬤嬤帶來的消息,不由得看了眼瀉露,瀉露看過來一個無奈的眼神。
“嬤嬤?”祝春時遞過去一塊用井水鎮過的香瓜。
馮嬤嬤愣愣接過,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不知在想什麼,“我去給姑娘做些點心吧,正好曹嬤嬤帶來了京城的吃食餡料,嘗個鮮味。”
祝春時笑著把人按住,“曹嬤嬤要多休息兩日,嬤嬤不必著急做這些,分給巧鶯也使得,不如陪我說說話來得好。”
馮嬤嬤笑容有些澀,手裡的香瓜拿著吃了兩口,就在祝春時看過來的視線中紅了眼。
“姑娘,我……”
幾乎不需要她開口說話,祝春時就能猜到,能讓她心神不寧到這個地步的,除了她遠在京城的兒子就沒彆人了。
“嬤嬤你慢慢說,有什麼事就告訴我,我能幫的一定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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