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和崔文奎的自信不是沒有原因的,朝廷的款項一旦撥下來,中間自然會被經手的官員層層盤剝,最後能剩下十之一二就算是不錯的了。
這其中涉及到的官員很多,跨度很廣,彆說周楚隻是個錦衣衛百戶,即便是千戶,想要如此大範圍的調查這些官員,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查清的。
時間,就是這其中最大的問題。
這數萬流民就是數萬張嘴,每日都等著米下鍋呢,等把這筆錢調查明白,就算再快也得幾個月的時間。
幾個月,汛期都來了,到時候彆說這些流民有沒有飯吃,堤壩一旦沒修好,造成決堤,整個蘇州府都會被淹大半,真要是造成這種結果,嚴嵩難辭其咎。
這一點,崔文奎比誰都清楚,畢竟在地方上,特彆是在江南地區當官的經驗,他要比夏言豐富的多,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崔文奎無比清楚。
在他看來,無論是嚴嵩還是周楚,都沒有在地方上任職的經曆,隻有經曆過一次,才會明白這其中的問題。
不過一次就夠了,隻需要一次,崔文奎以及夏言就要讓周楚,讓朝廷好看。
朝廷不是要整治江南嗎?整治吧,他們就是想讓皇帝和朝廷看看,這江南不是誰想來整治就能整治的,甚至如果真的造成了叛亂,他們還可以趁機向朝廷施壓,將夏言推上內閣首輔的位置,甚至徹底解決周楚,都不是不可能。
朝中的所有事,不外乎都是一些利益交換罷了。
當年的西廠廠公王直多厲害?最後還不是二十多歲就去南直隸養老了?
成化帝真的看不清這其中的道道嗎?自然是看的清的,不過是文官們聯手對皇帝施壓,再加上成化帝作為皇帝,對於在外領兵的王直自然要忌憚一些。
王直的結局,不過是各方利益的交換,以及很多綜合因素在一起的結果。
朝堂上的事,從來都不是隻考慮某一種單一因素的。
錦衣衛所,嚴嵩和張璁再次聯袂而來,和嚴嵩的樂觀不同,張璁則是滿臉憂愁。
“羅山先生因何事如此憂愁?”
周楚看著張璁,笑道。
“周大人,惟中,你們兩人沒在地方上任職過,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修築堤壩一事,可不是這麼簡單的。”
張璁歎了口氣道。
“哦?張大人可要好好教一教下官。”
嚴嵩聽到這話,滿臉謙卑道。
此時三人都是一個戰線的,張璁自然不會藏著掖著,當即將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說了一遍。
嚴嵩聽完之後,頓時滿臉愁容。
“如此說來,修築堤壩一事難道就無解了?”
張璁搖了搖頭。
“那倒也不是,一般這種修築堤壩之事,地方上的官員威望足夠的話,可以組織當地的鄉紳納捐,也是可以解決的,倘若指望朝廷的撥款,這事多半是做不成的。”
“不過這江南的鄉紳,又豈會拿出一文錢來?這些人和江南商會之間多多少少都有利益往來,更何況到時候就算有了錢,本地的糧商哄抬糧價,或者乾脆不賣糧食給你,又該如何?”
張璁每多說一句,嚴嵩眼裡的憂愁就加重一分。
如此看來,想要修築堤壩,還真是阻力重重。
反倒是周楚,此時依舊是風輕雲淡,仿佛在聽故事一般,聽著張璁的這些話。
張璁和嚴嵩自然也注意到了周楚的神情,他倆對視了一眼,紛紛看向周楚。
“大人是否已有解決之道?”
嚴嵩急忙問道。
“我既然讓你招募流民,自然是將所有變數都考慮到了,你們隨我走一趟碼頭便知道了。”
周楚說著起身便往外走,嚴嵩和張璁兩人急忙跟上。
周楚、沈煉、林鹿,以及張璁和嚴嵩,五人騎著馬在周楚的帶領下直奔蘇州府的一個碼頭而去。
這個碼頭是官方專用碼頭,前些日子,周楚更是以嚴嵩的名義,直接將這個碼頭暫時弄成了錦衣衛所專用碼頭。
蘇州府的小碼頭很多,多這一個不多,少這一個不少。
周楚三人還好,嚴嵩和張璁本就是文人,騎術實在是一般,好在周楚並沒有騎太快,即便如此,這兩人一路上也快被顛的快散架了。
一般他們這種官員出行,都是坐轎子的,再不濟也得是馬車,不過此時他們跟著周楚,周楚都是騎著馬的,他們如果坐馬車,顯然不合適。
幾人一路直奔碼頭而去,路上但凡有想要盯梢的,都被暗中跟著的錦衣衛順手解決了。
碼頭距離錦衣衛所比較遠,眾人走了近一個時辰才走到。
剛到碼頭,張璁和嚴嵩就看到了碼頭上停靠著的一艘艘船,船上正有無數力工正在往下扛著麻袋,隻是他們不清楚麻袋之中裝的是什麼。
“兩位,隨我去看看吧。”
周楚翻身下馬,信步向碼頭旁邊的庫房走過去。
嚴嵩和張璁急忙下馬跟上。
剛一進入庫房,張璁和嚴嵩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入目之處,一個個裝滿的麻袋幾乎已經摞滿了大半個庫房,而且摞的高度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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