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那家畫月樓被織經司查封後,不少老饕暗自惋惜,因為再也吃不到那道味道極佳的五味杏酪鵝。
然而這些人怎麼也想不到,在畫月樓南麵兩條街外的一座宅子內,一名三旬男子正坐在桌前,對著一盤五味杏酪鵝大快朵頤。
“還是這個味道正宗。”
男子很快便解決掉一碗白米飯,拿起旁邊的酒盞一飲而儘,隨後無比滿足地長籲一聲。
他不慌不忙地取帕擦嘴,望向坐在對麵年齡相仿的男子,微笑道:“讓顧大少等這麼久,某實在該死。”
顧均燁賠笑道:“歐大人言重了。”
若是旁人在他眼前這般作態,不說將其如何,他至少也會拂袖而去。
顧家與陸家相似,皆是廣陵本地門戶,隻不過他家崛起的速度要更快一些。
從大約二十年前開始,顧家的生意高速擴張,七八年時間便甩開其他商號,前方隻剩下一個陸家。十多年的競爭過後,顧家雖然沒有超過陸家,卻也迎頭趕上並駕齊驅。
顧均燁身為家主顧子思明確指定的繼承人,在廣陵地界頗有體麵,便是知府詹徽對待這個年輕人也會帶著幾分親近,畢竟顧家這些年沒少往府衙送銀子,當然是以交稅的名義。
前段時間刺史府長史陳亦倒台,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他是顧家在淮州境內的靠山,卻沒有多少人認為顧家會被牽連,據傳顧子思在京城那邊也有不淺的關係。
果不其然,織經司那位新任察事李近隻是敲打了一下顧子思,顧家表麵上夾起尾巴做人,實則沒有傷筋動骨。
顧均燁外寬內忌,而且極為講究規矩,卻不敢在這位歐大人麵前強硬,因為他知道對方可以輕易毀掉顧家的一切。
原因很簡單,此人是北燕察事廳在淮州境內的掌事。
換而言之,顧家在很久前便與歐知秋有了關聯,對方手裡不知握著多少證據,一旦抖露出去足以讓顧家滿門抄斬。
歐知秋倒也沒有太過分,稍作拿捏後便轉入正題道:“我的人已經確認,陸沉身邊的護衛李承恩果然發現你那個長隨的古怪。他派人去過春滿樓,也打探到長隨找過何人,想必現在陸沉正順著這條線一路往下查。”
提到陸沉二字的時候,他眼中微露冷光。
顧均燁既驚又懼,愧然道:“還好歐大人發現得及時,否則在下會一直蒙在鼓裡。”
一段時間之前,歐知秋告訴他被陸家的人盯上。起初顧均燁還不相信,歐知秋便讓他找一名親信長隨故作神秘地去了兩趟春滿樓,後麵果然如他所言。
歐知秋臉上並無自得之色,淡淡道:“李承恩也好,陸家的其他護院也罷,這些人的武功都不弱,放在江湖上也算一把好手。但是論起盯梢警戒和藏匿行蹤,他們終究還是差了一些火候,至於那個陸沉,倒是令我有些刮目相看。”
顧均燁敬畏地道:“陸沉怎能與大人相比,區區一介稚子而已,在大人麵前不值一提。”
歐知秋矜然一笑,話鋒一轉道:“相較陸沉及其手下的能耐,我更好奇這件事發生的緣由。顧大少能否解釋一下,為何我回到廣陵後,陸沉便盯上了你”
顧均燁被他幽深的目光盯著,登時難以克製畏懼的情緒,連忙解釋道:“大人息怒,在下確實不知為何會如此。”
歐知秋道:“凡事總要有個緣由。你們兩家雖然存在生意上的競爭,過往亦有些矛盾,但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不至於讓陸沉派人不分日夜地盯梢你。你不要告訴我,因為那天你二弟一次小小的衝撞,陸沉就會記恨到這個程度。”
顧均燁很清楚此人疑心甚重,這番話已經屬於明示。
雖然這間屋子就在顧宅之內,他卻不敢有任何異動,隻能努力回想那日在春帶水酒肆的細節,懇切地道:“歐大人,在下豈會不知輕重泄露消息再者,就算在下活膩歪了,要找的也是詹知府或者織經司,陸沉算哪門子人物”
這個理由還算合理,歐知秋放緩語氣道:“你再好好想想,有沒有無意中露出過破綻。”
顧均燁果決地搖頭道:“絕對沒有。那日舍弟被陸沉打了一掌,在下本不知是他,見到之後稍有驚訝,因為……在下沒想到他能在察事廳和織經司的較量中全身而退。當時他提到陳亦,在下沒有理會直接離開,從那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他。”
歐知秋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麵,在顧均燁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徐徐道:“過兩天把你那個長隨打發到泰興府去,告訴他每天就在泰興城裡閒逛。”
顧均燁能夠得到其父的器重,當然不隻是因為長子的身份,腦子其實轉得不慢,立刻便明白此舉的用意,垂首道:“是。”
“陸沉這邊暫時不用理會,有春滿樓這條假線索,再加上被你派去泰興府的長隨,足夠他查上一兩個月。”歐知秋當初本想順手殺了陸沉,不過在接到王師道的密令後,他自然不會橫生枝節影響大局。
顧均燁恭敬地聽著。
歐知秋繼續說道:“你家那位族親何時能夠點頭”